葛辛丑和郝沈梅都是一身半新不舊的灰色衣服，是郝沈梅幾年前做的，也就只有過年的時候才穿，腳上的灰色燈芯絨棉鞋倒是新的。

今天一家五口人都穿了新鞋，葛凱琳病好轉(zhuǎn)，郝沈梅心情好，給每人做了新鞋。

葛凱森和葛凱拓身上穿的是嶄新的藍(lán)色運(yùn)動衣，這是管管給買的，管管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拿葛凱森三兄妹當(dāng)自家娃待，過年過節(jié)好吃好穿的都忘不了三人。

他也給葛凱琳買了身紅色運(yùn)動衣，不過今天郝沈梅沒有給葛凱琳穿。

葛澤中還算好，“嗯”了一聲表示聽見了，然後再不吭聲，只一個勁地抽著旱菸。

孫穎梨則是拉著張臉?biāo)にご虼颍孟褚娏藥纵呑拥某鹑艘粯印?

這個時候葛跟醜還沒有從木工組回來，葛隨醜在葛辛丑一家人過來的時候，就躲回他住的小窩棚。

葛益芬連續(xù)端上四搪瓷盤零嘴兒，花生和瓜子混裝在一個盤子，麻花和點(diǎn)心一樣一半佔(zhàn)一個盤子，柿皮和柿疙瘩佔(zhàn)一個盤子，還有一盤只單獨(dú)裝了糖塊。

熱情地讓著：“大哥，大嫂，快坐，森娃，拓娃，凱琳，想吃啥自己拿。”

放下零嘴兒，她又去泡茶。

葛凱森和葛凱拓嘴裡應(yīng)著，卻沒有伸手去盤子裡拿吃的。

不是他們不想吃，是習(xí)慣使然。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年貨只有那麼多，待客的東西其實(shí)也就是個擺設(shè)，主人家不會真心希望客人可著勁地吃，客人也是識趣的稍微品嚐一下而已。

茶倒好，葛益芬見大家都乾坐著，從盤子裡抓起瓜子花生糖往侄兒手裡塞：“吃呀。”

然後剝瓜子給葛凱琳：“凱琳不喜歡吃甜的，這瓜子帶點(diǎn)鹹味，炒得很好吃。”

孫穎梨支使葛益芬：“你去門口看看，都這個點(diǎn)兒了你三哥咋還沒回來。”

“回來了。”葛益芬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葛跟醜的聲音緊接著在窗外響起。

葛凱琳心裡撇嘴，真是青出於藍(lán)而勝於藍(lán)，自家這位擅長於聽窗根的便宜奶奶，竟然沒有發(fā)覺她的寶貝兒子回來老半天了。

其實(shí)，葛隨醜從屋裡出去的時候，葛凱琳就聽到葛跟醜進(jìn)院子了，只是葛跟醜沒有進(jìn)屋，而是一直站在窗外，從屋裡往外誰也看不到的死角。

葛跟醜進(jìn)門，郝沈梅和他打招呼：“跟醜回來了。”

葛跟醜淡聲迴應(yīng)：“大嫂新年好。”

然後和葛辛丑對看一眼，誰也沒吭聲。

這兄弟倆多年來都是這樣，家裡人早已習(xí)慣。

葛凱森三兄妹就挨個兒給他拜年。

“三叔，新年好！”

“三叔，新年好！”

“三叔，新年快樂！”

“嗯。”葛跟醜朝三人點(diǎn)頭，大手可把地從盤子裡抓吃的，往三人口袋裡裝。

葛澤中在爐臺上使勁磕菸袋，催著：“好了，趕緊去後院拜年吧，回來幫你媽做飯。”

葛辛丑和郝沈梅起身領(lǐng)著三個娃往外走，葛跟醜吩咐葛益芬：“拿一掛小鞭過來。”

葛澤中阻止：“早上已放過炮了，還拿小鞭幹啥。”

葛益芬猶豫，葛跟醜自己去了葛益芬住的對間，從大甕裡拿了兩掛小號鞭炮出了屋子，葛益芬跟著也出去了。

等大哥一家和三哥還有妹子的聲音出了衚衕，葛隨醜才從他的窩棚出來，也出了院子，不過他沒有跟著大家一塊，而是出衚衕去了別處。

往吉瑞麗家去的路上，葛跟醜邊走邊拆小鞭，拆散了分給葛凱森和葛凱拓。

過年時小娃子最興奮的事就是放鞭炮，昨天猛地一分家，過年的東西葛辛丑這邊啥也沒有，葛凱森和葛凱拓今天本來心裡還有點(diǎn)彆扭，這下都樂呵起來。

到了後院又是另一番景象。

進(jìn)門吉瑞麗就把葛凱琳抱到懷裡：“哎喲，我的寶貝妮子來給後院奶奶拜年了。”

葛凱琳在吉瑞麗臉上親了一口：“後院奶奶，願你心想事成，越活越年輕。”

吉瑞麗樂呵：“哈哈，還是妮子家會說話，嘴真甜，聽著就舒服。”

葛凱拓仰起小臉急切的說：“後院奶奶，我也祝你萬事如意，今年抱個胖孫娃。”

“哈哈，你倒是機(jī)靈。”王小愛揉葛凱拓的腦袋瓜子。

臘月裡王小愛感冒了去保健站抓藥，被王醫(yī)生好一通埋怨，哪有生過娃還不知道懷孕是啥癥狀的，要真當(dāng)感冒治，生下的娃那還有好？

事後吉瑞麗一家也後怕，還好是王小愛自己去找王醫(yī)生抓的藥，要是讓別人代買，那可就麻煩了。

大家互相說著吉祥話，王小愛倒茶，葛丁丑遞煙，葛凱健和兩個弟弟比賽誰的鞭炮響。

待客的零嘴兒同樣是瓜子、花生、糖塊、點(diǎn)心、麻花之類，王小愛抓起東西追著往葛凱森和葛凱拓口袋塞，直到衣服和褲子口袋都裝得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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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瑞麗抱著葛凱琳就沒撒過手，換著花樣的哄葛凱琳吃東西，除了酥脆的麻花和五香瓜子，就連平時不喜歡吃的糖塊和麪糖餡點(diǎn)心，葛凱琳也各吃了一點(diǎn)。

葛辛丑看著心裡難受，到了二嬸家裡倒像是真的回了家。

熱熱鬧鬧聊了一會兒，郝沈梅抱著葛凱琳，和葛益芬先告辭，兩人得回去幫孫穎梨做飯。

葛辛丑和葛跟醜隨後也告辭，各自去了村裡關(guān)係好的人家串門拜年。

葛凱健領(lǐng)著兩個弟弟也去找小夥伴，滿村子瘋玩。

孫穎梨做飯好吃，花樣不斷，可她是長輩，有女兒有媳婦，初一是不用動手的。

葛益芬不會做飯，想要給郝沈梅打下手，郝沈梅怕她不小心傷著哪裡，大年初一的不吉利，就她只讓她幫著燒火。

葛凱琳沒事幹，折騰了這半天也想睡覺了，可郝沈梅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家裡，就讓她坐在葛益芬身邊靠著葛益芬睡。

自從那次葛澤中不顧葛辛丑的安危，非要葛辛丑趕黑去縣裡醫(yī)院給他抓藥，郝沈梅心裡就沒放鬆過對葛澤中的防備，尤其是對行動不便的葛凱琳特別當(dāng)心，加上昨天鬧分家的事，她是不敢讓葛凱琳離開自己的眼皮子。

葛益芬乾脆讓葛凱琳躺在自己腿上，這樣也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