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到銅鏡前，望著鏡子中那張已經忘記怎麼笑的臉，突然她覺得自己好陌生。
她有多久沒笑了？數數看，十一年了吧？九歲被送入絕殺樓，十六歲叛變出來，七年水深火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與血腥殺戮打交道的生活已經麻木了她的靈魂，就算離開絕殺樓四年了，她依舊是那個麻木的沒了喜怒哀樂的冷竹。
公主是對這樣的她厭煩了嗎？可是她也不想這樣啊，她已經忘記了怎麼笑。
“小竹。”
驀然回神，轉眸朝房門口望去，見李飛雪抱著枕頭站在那裡，趕緊起身迎了上去。“公主，你怎麼站在這裡，要是冷著了怎麼辦？”拉著她鑽進被窩，一邊給她暖手。
搖搖頭，李飛雪可憐兮兮地朝她笑了笑，“我沒事，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娘了。”
垂眸看向她，不知怎的，嘴巴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公主是不哭的麼？”
李飛雪先是一愣，隨即笑道：“我也不知道耶，聽娘說，我出生的時候，哭聲很大，就是沒掉過一顆眼淚。老實說，我也奇怪呢。”
見她的手暖和了，於是拉來輩子給兩人蓋的嚴嚴實實的，躺在被窩裡聊起了天。“公主想知道奴婢的過去麼？”嘴角揚起笑紋，“不用說，公主與夫人一樣都是沒興趣的。”
“可是，如果小竹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啊。”
小竹轉過頭看向她，而李飛雪這次很確定小竹在笑，那麼她剛纔看到的那一抹笑紋就絕對不是她眼花。“公主聽過絕殺樓麼？”
搖頭。“絕殺樓？聽起來好像是江湖上的一個組織耶。”對於江湖，她也就是從說書人的口中知道那麼一丁點。
點頭，“是的，公主，那是江湖上的一個殺手組織，而奴婢……”苦澀一笑，“奴婢就是這個組織中排名第一的殺手，奴婢的全名叫冷竹。”
李飛雪聽的雙眼驀然睜大，“排名第一？難怪你的武功那麼厲害。”
“四年前，奴婢之所以渾身浴血倒在公主與夫人的住處的後門口，那是奴婢叛出絕殺樓的代價。絕殺樓有個規矩，殺手如果想要獲得自由，只有一條路……”
“什麼路？”
“武力相抗，生死不論。”
眼中一片迷惑，然後雙眼難以置信地瞪著小竹，“你打敗了所有人？”
搖頭，“奴婢沒有，奴婢只是打敗了絕殺樓的樓主而已。”
皇五帝點點頭，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問道：“你不怕那個絕殺樓的人再次找上你麼？”
小竹搖頭，對此她很放心。“不會的。絕殺樓有絕殺樓的規矩，況且迄今爲止，叛出絕殺樓的也就奴婢一人而已。奴婢也曾許諾，離開絕殺樓便退出江湖。”
“所以你纔要留在我跟娘身邊的麼？”
“是的，公主。夫人與公主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在奴婢醒來的那一刻，奴婢就發誓會跟隨在夫人與宮公主身邊，守護著夫人與公主。”
“那，我娘知道你的來歷麼？”
“夫人知道。”
“……小竹，你想不想我娘？”打了個呵欠，唔，好睏。
“……想。”那是一位給她母愛一般溫暖的人呵。
“我也想。”點頭，眼皮有些沉重。
“那……公主要不要喝梅花釀？”
有些睏倦地搖頭，“不要。我不想忘記孃的味道。”
再然後，沒了聲息。垂眸望去，人兒已經赴周公的棋約去了。
微微一笑，彈指熄燈，入眠。
明日，應該是個晴朗天吧。
***
當今皇帝還真是疼寵德妃，剛下超，得知德妃已經醒來便立即前往愛妃宮中探望。
“愛妃，現在感覺如何？”皇帝在牀邊坐下，滿臉憐惜之色。
“皇上……”美人未語，淚先流，此情此景，任他是鋼筋鐵骨的男兒漢也乖乖地化成了繞指柔。而德妃見皇帝也果真如她所願的心疼滿懷，於是嚶嚶哭泣了起來，“皇上，您可得爲臣妾做主啊！臣妾這是做了什麼孽啊，遭受到如此大罪。皇上，臣妾當時好害怕……”
早知道事情緣故的皇帝這麼一聽，當即面露難色，“愛妃，一條畜生你讓朕如何給你做主？難不成叫朕宰了那條畜生不成？況且那是飛雪的寵物，當初飛雪來求見朕，朕也應允了，如今朕再跑去反對，豈不是陷朕於言而無信，讓天下人笑話朕？”
德妃聽了，心中甚是不甘，“那公主在點心裡下藥海的臣妾如今只能躺在牀上，皇上，您這下可不能不替臣妾做主吧？”
皇帝好無奈好無奈地嘆了口氣，“愛妃，朕明白你受到太大驚嚇導致突然病倒，朕以後會嚴令飛雪好好看管她的寵物，至於下藥的事，朕可以肯定地告訴愛妃，那盤點心絕對沒事，而且飛雪也有食用不是？況且依朕對飛雪的瞭解，飛雪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皇上——”德妃真是心有不甘啊，怎麼有利的一方都站在那個害人精那兒了？
“好了，愛妃，朕還有奏摺要批閱，愛妃好生的休息，朕明日再來探望愛妃。”轉頭吩咐一旁的宮女太監，“都給朕好生侍候著，再出什麼差錯，朕唯你們是問！”
“是，皇上！”
“那，愛妃，朕先走了，你好生休息。”說完，起身迫不及待的離開。
而德妃只來得及喊了聲“皇上”，那位被呼喚的人已經消失在拐角處，徒留德妃暗自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李飛雪，你給本宮記著，本宮發誓，必然與你勢不兩立！
話說皇帝離開德妃宮，原本的確是回到自己的住處，然而走到半途中腳尖突然一轉，朝著李飛雪的公主殿走去。想想，他也有數日不見他那寶貝女兒了，至於這次“寵物事件”，唔……實在是太對不住他那寵妃了。
“公主！公主，皇上來了！”宮女一路跑進內宮傳報。
換上平民服裝，正要出宮好好地玩上一玩的李飛雪聞言停下手上的動作，“父皇？”
“是的，公主。”
另一邊，“公主，需要奴婢重新給您換上衣衫麼？”小竹問道。
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換上然後還要再換下，那多麻煩呀，就這麼著好了。”轉頭正想問到哪了，外面便傳來太監那尖細著嗓子通報——
“皇上駕到——”
李飛雪忍不住皺眉，就算她進宮快一年了，她還是不習慣這種拔高又尖細的嗓音，刺耳得要死。不過刺耳歸刺耳，她還是速度奇快地出去迎接。
“飛雪拜見父皇！”
皇帝甫踏入正殿，擡眼一瞧見她那一身平民裝扮，不由得愣
了愣，“飛雪，你這是……”
揮退一旁的宮女太監，李飛雪上前抱住皇帝的胳膊，道：“爹爹，今兒個可是上元節哦。”
點頭，“那又如何？跟你這一身裝扮有什麼關係？”他就是喜歡來這裡享受爲人父親的喜悅心情，瞧，據算被女兒抱著胳膊無法動彈，也是甜蜜的負擔。
“當然有關係！”重重地點了點頭，“女兒要出宮去玩，當然得換上這一身行頭了。”
皇帝很是意外，“你要出宮？”
“段，”歪著頭看著皇帝，“難道爹爹不許？”
“宮裡豈不是更熱鬧？”民間精華，宮裡年年上演。
“可是那不同啊！”
“有什麼不同？”
“感覺啊！”
“這根感覺有什麼關係？還不是一樣熱鬧？”
“我……”嘴兒一嘟，“不管！我不管！女兒一定要出去玩！”
皇帝忍不住皺眉，“飛雪……”
“爹爹要是不讓，飛雪就偷偷跑出去！”
按耐下火氣，“外面人多，很危險……”
“有小竹在，怕什麼？”
瞥了眼小竹，皇帝依然想著要耐心勸說，“可是……”
“爹爹！”李飛雪不耐煩了，“人家不想在宮裡，人家想娘，以前娘在的時候娘都會帶飛雪出去玩的！”
“……”皇帝默然無語，過了片刻後才道，“光小竹一人，朕不放心，只要你答應朕乖乖讓侍衛跟著，朕就讓你出去。”
“幾個？”先說好，好方便討價還價。
想了想，“兩個。”
“飛雪可以自己挑選麼？”
“當然可以。”
“那好，飛雪就要爹爹上次派去接飛雪的那個人，至於另外一個，爹爹可以隨便安排啦。”
聽她這麼一說，皇帝忍不住瞪她一眼，這丫頭也太會得寸進尺了，還隨便安排呢！至於李飛雪，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眉梢眼角掩不住的雀躍興奮。
***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三百內人連袖舞，一進天上著構詞。
夜色降臨，家家戶戶門口上懸掛的燈籠一隻接一隻的亮了起來，大街上，人潮開始聚集，人們爭相恐後地奔出家門，遊入人潮中。
上元節，又稱元宵節，這一天是吃元宵的日子，是拜”太一“的日子，是春季開啓的第一個節日，也是燒掉病害燒掉貧窮的大日子，更是有情人傳遞情意的好日子。
每年這一天，遙遙望去，滿街燈火連綿成一條蜿蜒長龍，那流轉在城中的河流則是星星點點，光燭搖曳，印著水裡的倒影，煞是壯觀。河邊，是癡情女兒有心郎的去處，而大街上則是家家戶戶尋找歡娛的去處，在鄧紅同名的大街上，猜猜字謎，鬥鬥文采，那真是別有一番風趣。
因此，時日久了，一些腦瓜子機靈的商販們便在這一天擺上字謎攤，藉著擦字謎吸引客人的目光落在其它商品上，如此一來，不用說，自然而然的約定俗成。一條字謎街便應運而生了。
李飛雪等人行走在人海中，一家字謎攤接一家字謎攤的看過去，純屬看熱鬧，毫無動心的跡象。
“咦？”走馬觀花的腳步突然頓住，然後迴轉，擡眼望去，目光落在一個小小的字謎攤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