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中午,正當我餓得飢腸轆轆想罵娘時,曹春這廝終於回來了,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男一女和他年齡相仿的兩個人。三個人一路有說有笑,相談甚歡的模樣。
我眼冒金星,苦於餓的沒有多少力氣握拳,不然真想朝這小子臉上來一拳,媽的,請老子來玩,卻把老子一人扔家裡,不管吃喝,想餓死老子嗎?
“古不凡,你坐在大門口迎接我們啊?”曹春嘻皮笑臉和我打招呼。
“是的,等著你這個大菩薩拿吃的回來救我這條小命。”我有氣無力的說。
“就是擔心你在家找不到吃的,才著急忙慌的趕回來。喏,給你從鎮(zhèn)上帶了三個牛肉餡大包子。”
“才三個包子?餓了一上午了。也罷,先吃進肚子裡找點元氣回來再說。”我很是不滿曹春的小氣,我一米七八,他一米七二,昨天早上坐車之前,吃早餐的時候,他一口氣吃了五個肉餡大包子,我吃了十個。現(xiàn)在,我餓了一上午了,他竟然只給我整三個包子。唉,遇人不淑,加上今天也才認識他三天,以後再也不能如此魯莽行事,隨便就跟一個不太熟悉不太瞭解的人走了。
跟曹春一起來的女孩子或許是看出了我心裡的委屈,一臉歉意的忙替曹春解釋說:“餓過頭時,不能吃太多,怕?lián)螇奈福u沒給你多買。一路上曹秀才不停唸叨,擔心餓壞你了,在鎮(zhèn)上買了好多的菜趕著回來給你做飯吃。”
看來我誤解曹春了,對女孩子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吃包子。
曹春帶著一男一女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並不急著進門。
他向我介紹說:“他是馬雋,和我從小穿一條褲長大的兄弟,與我同齡。她是馬天天,跟你一年的,馬雋的妹妹。我們是隔壁鄰居。今天一大早,他倆就陪我一起去找我父母去了,還去鎮(zhèn)上問了好多人才問道,我父母可能是去離家很遠的那座廟堂燒香去了,今天晚飯前應(yīng)該就能回來。”
我狼吞虎嚥完三個牛肉餡包子,喝了一罐曹春買的酸牛奶,身上補充了能量,腦袋得到了供給,開始有了閒心打量馬雋兄妹。
馬雋大概一米七的個頭,腰粗膀圓,很是壯實,渾身黑不溜秋,像是掉進了煤坑,沒有洗乾淨似的。馬天天一米六的樣子,長得端莊秀氣,身材高挑勻稱,皮膚白皙,典型一個很養(yǎng)眼的美女。如果不是曹春介紹,很難讓我相信她和馬雋竟然是親兄妹,外貌相差也太大了。
中午,曹春弄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還從家中搜出兩瓶二鍋頭。我在心裡連連感嘆,這個和我一樣陽光帥氣,有點大男子主義的人,倒是挺會過日子的。
喝了點酒,氣氛漸漸活躍,我心裡本來還有一點拘束和陌生感,隨著酒在腸胃裡燒灼,腦袋變得有點暈,人就放開了不少,暫時忘記了心裡對極煞聚頂佈局的疑慮。
曹春迷瞪著雙眼看著我說:“古不凡,念一首詩詞給你和天天聽。”
“給爺念來聽聽。”我饒有興趣的說。
曹春帶著酒氣朗誦:“碧桃天上栽和露,
不是凡花數(shù),亂山深處水滎迥,
借問一枝如玉爲誰開?
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爲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喝酒喝酒,別整這酸的,不然酒都變酸了。”馬雋舉著酒杯說。
“曹秀才,亂念什麼呢?一桌酒肉還塞不住你的嘴。”馬天天嗔怒,夾了一塊肉兇巴巴塞進曹春嘴裡。
“這首詞有點意思。”我兩眼脈脈含情的望向馬天天那張姣好的臉龐,說:“自古英雄愛美人,哈哈!”
我醉眼濛濛中,看到馬天天白皙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煞是惹人心動,一股溫潤在我心裡流淌。
這頓酒一直喝到斜陽西掛,家禽歸籠,萬物待休,我們四個才東倒西歪圍桌醉的不醒人事。
我被一泡尿憋醒,發(fā)現(xiàn)躺在廂房的牀上,曹春睡在我旁邊像吹號角一樣打著鼾聲,房裡的電燈亮的刺眼,我記得醉倒前還沒有來電。
尿完尿,口乾得狠,四合院燈光明亮,我去竈房找水喝,竈房我們吃飯的桌子已經(jīng)收拾乾淨,不見了馬雋和馬天天的蹤影。
聽到院子朱漆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我搖搖晃晃走出竈房來到庭院,靠到一根柱子上,二鍋頭的酒後勁讓我走路失去了平衡力,有點東倒西歪,看到一對中年男女從外面進來。中年男子中等個兒,瘦削身形,臉色蒼白,面容疲憊,神情幽怨,走路有氣無力,像是染恙在身。中年女人身形嬌小,微胖,同樣是臉色蒼白,但神情上稍顯舒緩,人也顯得精神矍鑠,慈眉善目。
我猜想,這一定是曹春的父母。
中年女人注意到了我,向我投來笑臉,
“古不凡,你醒來了?春回來前打電話說起過你。我們晚上從廟堂趕回來,看到你們幾個醉倒在竈房的飯桌上,你們幾個孩子居然喝了兩斤二鍋頭,我和老頭子把馬雋馬天天送回家,放到牀上,估計到現(xiàn)在還未醒來呢。”中年女人聲音沉穩(wěn),柔和。
“阿姨,你們是曹春的爸爸媽媽?曹春今天找了你們一上午。”
“知道呢,我們燒完香馬上趕回來了。春這孩子就是喜歡大驚小怪,電話裡一聽說他爸爸病了,就鬧著要回家。也不是什麼大病,叫他莫回來了偏不聽,隔這麼遠,一路上的道彎彎轉(zhuǎn)轉(zhuǎn),坑坑窪窪,坐車子裡拋來拋去,老遭罪了。”
“阿姨,曹春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這孩子真會說話。”
我知道曹春的父親名叫曹二,母親叫梅子。曹春的嘴巴就像一個大喇叭,什麼都跟我說,像我就很少與人說起自己父母的姓名。
曹二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梅子跟我說話時,他一直站在那裡冷冷的看著我,細細觀察打量我。每次不小心與他目光對接,他目光之冷像一塊巨冰衝到我身上,冷得我一個哆嗦。我向他打招呼:“叔叔病好一點了嗎?”
“嗯!”曹二聲音細弱,似乎不願與我多言。
梅子看我尷尬的模樣,趕緊打圓場:“從廟堂回來,有幾十裡的山路,老頭子身子骨本來就弱,走了這麼遠的路,剛纔又幫忙扶馬雋兄妹回去,累得夠嗆。晚上天涼,你快回房歇息,我們也去睡了。”
“喝了酒頭好沉好睏,阿姨叔叔晚安。”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甜甜的跟他們道晚安,乖巧的往睡覺的廂房走去。
我靠在廂房的木門上,細聽房外的動靜。曹春這廝躺在牀上響著號角一樣的鼾聲,四仰八叉,手和腳丫子露在棉被外面,張開嘴巴,流著口水,睡得如此沉,就算我把他擡起丟到庭院柳樹旁的井裡,他也不會醒來。
庭院的燈突然滅了,瞬間,我被置身一片黑暗中。廂房裡的燈我開始進來時就關(guān)了,爲了給曹二夫婦製造我已睡的假相。我趴在窗口往庭院探看,曹春告訴過我他父母住的那間廂房,也已關(guān)燈,整個四合院沉入黑暗中,靜悄悄的,天上微弱的星光灑在庭院裡的柳樹上。
我輕輕打開木門,輕手輕腳摸索著往外走。
剛纔與曹二夫婦聊天時,明顯感覺到他們身上那股浸人的寒氣,便偷偷從衣兜裡掏了一顆紫仙丹含在嘴裡,紫仙丹具有分辨陰陽邪惡戾氣明目的功能,去廠裡上班前老古給了我一小青花瓷瓶。當紫仙丹在嘴裡融化時,我看到他們二人頭頂上裊繞盤纏著一團黑色煙霧,渾身冒著一股強烈的戾氣,陰氣沉沉。我心頭大震,這曹二夫婦到底是人是鬼,亦或妖與魔。人身上有陽氣,陽氣不足時,最多會產(chǎn)生一些戾氣和陰氣,絕不可能產(chǎn)生這麼大團的黑煙霧盤在頭頂。爲了不引起他們的懷疑,我便假裝很困的樣子。
因爲先前吃了紫仙丹的原因,四合院裡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不再是我視力上的阻礙,很輕鬆的來到了曹二夫婦睡覺的廂房,趴在窗戶上,伸出食手在窗戶紙上戳破一個小洞,右眼貼在小洞上察看房裡的情況。曹二夫婦居然不在房裡,牀是空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沒有睡過的痕跡。
我推門進去,四處察看,廂房裡擺設(shè)簡陋,一張古色古香雕花木牀,牀上鋪著印花土布的牀單,疊起來的被子也是印花面料,這種八十年代前流行的布料,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市面上基本買不到了。牀旁邊的桌椅也是古香色,木牆上掛著兩幅裝飾畫,卻是現(xiàn)代的。地上鋪著木質(zhì)地板,看上去跟我和曹春睡的那間並無兩樣,都是陳舊的,就像這座年代已久的四合院一般陳舊。
我又去察看了另外四間廂房,甚至竈房和茅房、洗漱間,都是空無一人,朱漆大門是從裡栓上的,曹二夫婦出去的可能性排除了,他們?nèi)チ四膬海恳稽c頭緒也摸不著,酒精作祟,頭暈暈的,眼皮下沉,我打了一個哈欠,決定先去睡覺,等天亮再說。
回到房裡時,曹春正好被尿憋醒,迷迷瞪瞪爬起來要去上茅房,看到我從外進來,噴著酒氣說:“古不凡你尿完回來啦?過來扶我一把,頭沉得厲害。”
曹春靠在我身上的身體死沉死沉的。
“我倆喝得量差不多,你怎麼就醉成這樣?”
“醉醉醉,醉你個頭。”
“唉,大舌頭話都說不利索。”
“我任性的走自己的路,直至我的愚行將你引到我的門口。因爲你曾向我許諾,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好的命運將來自你手中。”曹春調(diào)皮的向我笑笑,說:“還說我大舌頭嗎?我念泰戈爾的詩多順溜。”
我有些無奈,說:“酸秀才,趕緊尿完攤牀上去躺著,老子扶你真他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