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蓉明顯感覺到楚流雲(yún)對她態(tài)度的冷淡,她有些不悅地冷了冷臉,對著趙箬狠狠地瞪了一眼。趙箬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遭到了秦姝蓉的白眼,這樣的場景被一旁的楚恪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裡,他默默觀察著趙箬的表情,眼中翻滾著隱隱的暗流。
不一會兒,宴會開始的鐘聲便響起了,所有人在這時都忍住了吵鬧,靜靜地端正了儀態(tài),等待著皇帝與皇后的入場。不一會兒,皇帝便手牽著九公主踏進了大殿之中,在其身後跟著的皇后笑意盈盈,臉上的神情卻有些微微僵硬。
九公主乖巧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還調(diào)皮地對著趙箬眨了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等到皇帝入座後,喜樂纔開始演奏,楚括一身紅袍,頭戴花翎,手握一根紅色的喜帶,那喜帶的另一頭在顧敏的手中,顧敏今日身著暗紅色喜袍,那喜袍上繡著點點鎏金,鞋子與蓋頭上繡著點點的珍珠,胸前的衣襟上用金線繡著兩隻金色的長尾鳳凰,看是去華美萬分。
楚括緩緩地走著,用喜帶引導(dǎo)著顧敏緩緩向殿中央走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著實令人覺得十分貼心。顧敏在紅蓋頭裡抿著嘴,臉上甜蜜地笑著,那紅脣明豔,眼角含春,分外地楚楚動人。趙箬靜靜地看著,她看著楚括臉上那認真而又沉著的表情,心中的某個角落竟然隱隱發(fā)痛了起來。
趙箬原本掛在嘴角的笑意漸漸退了下去,人人都說觸景生情,何嘗不是這樣,前世的趙箬就如同今日的顧敏,是全國羨慕的對象,是高貴的王妃,是最甜蜜最幸福的女人,她彷彿都能感覺到顧敏在紅蓋頭之下的感覺。
那種摸索著喜帶,一步一步被所愛之人引領(lǐng)著前進的感覺,縱使自己迷失了方向,眼前什麼也看不見,都不用擔(dān)心,因爲(wèi),喜帶的另一頭,有個自己所愛著的男人,他是自己的倚靠與希望,他就是她的天。她將自己的全部都交付與他,望白頭不偕老。
趙箬的神情變得微微有些憂傷了起來,她的眼睛前漸漸模糊了,她彷彿覺得前世那份對楚括炙熱的愛意,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忘卻乾淨(jìng)。
她仔細而又奮力地望著那個一步步朝著楚王走去的男子,那雙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氣質(zhì),熟悉的感覺,一遍遍在眼前出現(xiàn)著,現(xiàn)實與回憶重疊在一起,一時間趙箬的悲與憤、愛與恨一股腦兒地涌進了她的內(nèi)心。
楚流雲(yún)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有些怔楞,眉頭一皺,立刻問道,“箬兒,你怎麼了?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趙箬平了平心中激烈的情緒,回頭對著楚流雲(yún)扯出一個強裝自然的微笑,“沒事,方纔吃壞了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趙箬是什麼性子,楚流雲(yún)豈會不知,如果不是傷到她的心,素來善於掩藏情緒的人,又怎麼會露出如此神色,“箬兒,你老實跟兄長說,究竟是誰欺負你了,兄長這就找他算賬去!”
這句話說的聲音微微有些大,連坐在前面的六公主也聽見了,連忙回過頭來,細細地朝著趙箬看去。
趙箬低著頭,不讓六公主看清自己的神色,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六公主那雙能識人相的眼睛可不是蓋的,立刻看出了其中端倪,對著楚流雲(yún)說到,“趙箬郡主定是受了委屈。”
楚流雲(yún)聽聞,狠狠地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滿臉的怒氣,立刻站起,說道,“是不是楚恪?那一次也是他吧,箬兒不要難過,爲(wèi)兄這就去找楚恪,定會替你出氣。”
楚流雲(yún)話音剛落,便見著楚恪從殿外緩緩走來,還沒等到楚恪走上座位,楚流雲(yún)就一個箭步上前,狠狠地揪住了楚恪的領(lǐng)子,大聲喝道,“楚恪!看你平日一副君子的模樣!沒想到背後居然還會欺負女子!”
楚恪見楚流雲(yún)正扯著自己的領(lǐng)子,臉上一副憤懣的神情,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麼心中卻沒來由的有些惱怒,他往趙箬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趙箬低著頭,一聲不吭的樣子。
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楚流雲(yún)與楚恪也越看越不順眼,兩人齜牙咧嘴地看著對方,眼中的怒火熊熊。
楚恪的那雙丹鳳眼微微瞇了瞇,帶著危險的氣息對著楚流雲(yún)說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就敢對孤如此無禮!”
楚流雲(yún)心中氣憤,論身份,他的確不是楚恪這個當(dāng)今太子的對手,而且現(xiàn)在身處皇宮之中,若是真與楚恪起了爭執(zhí),自己定是吃虧無疑。
然而現(xiàn)在在趙箬面前,若是就此罷手,那豈不是敗給了楚恪,正好說明了自己的無能嗎?
楚流雲(yún)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卻隱隱有些顧慮。
這時,楚恪的背後響起了一個熟悉而又低沉的聲響,“太子殿下好大的氣魄,怎麼?今日我成婚,太子難道也跟著興奮了不成?”
楚恪一聽,便立刻將楚流雲(yún)那隻毫無作用的手從自己的衣襟處甩下,憤憤地轉(zhuǎn)身。
只見一身紅袍的楚括正拿著一隻精緻的玉酒壺,滿臉堆笑地看著他,那臉上的神情,奸詐而又輕蔑,眼神中翻滾著股股暗流。
楚恪冷哼一聲,那壓低的聲音裡蘊含著無形的怒氣與威嚴,“四弟成親,爲(wèi)兄自然高興,只是有人想要破壞這大好的氣氛,爲(wèi)兄便只好在四弟的婚禮上失禮了。”
楚括聽聞,他臉上的神情立刻陰沉了半分,“太子殿下,今日四弟成婚,在皇族婚禮上動手,這可不是給我們皇族抹黑嗎?”
說罷,楚恪又便往楚流雲(yún)的方向看去,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說是不是,嘉王世子殿下。”
楚流雲(yún)深深地看了楚括一眼,他在楚括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警告與提醒,便只好隱忍住心中的怒氣,有些生硬地說道,“四皇子殿下言之有理。”
楚括滿意地點了點頭,便又滿臉堆笑地對著楚恪勸道,“太子殿下,大家都不如各退一步,不要壞了這喜慶的氣氛,到時候父皇怪罪下來,你我都不好交代。”
楚括重重地重複了“父皇”這兩個字,楚恪擡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括,那雙丹鳳眼微微一閃,便立刻從楚括手中接過酒杯,一仰頭,一口氣喝了個乾淨(jìng)。
楚恪將空蕩蕩的酒盞憤怒地往地上一摔,隨著那玉器碎裂的劇烈聲響,他轉(zhuǎn)身向殿外走去,身上的鎧甲閃著寒光,再也不回頭看趙箬或是楚流雲(yún)一眼。
楚括對著楚流雲(yún)瞇了瞇眼睛,楚流雲(yún)這才低下
頭來,隱忍著心中的怒火回到了座位上,他不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喝著悶酒,心裡的那種憋屈感,令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趙箬整個過程都細細看在眼裡,她的心中一團亂麻,腦中卻又萬分清醒,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朝向的目標,不是這些複雜糾纏的情情愛愛,而是她的復(fù)仇大計。
趙箬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方纔,楚流雲(yún)與楚括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長官在命令他的下屬,楚流雲(yún)與楚括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微妙的關(guān)係。
楚括一見太子出去了,笑意便又重新回到臉上,他端著酒杯走到趙箬的面前,柔聲說道,“箬箬,今日我新婚,作爲(wèi)青梅竹馬,你無論如何也要與我喝上一杯。”
趙箬擡起頭,她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常,那清亮的目光中充滿著自信與堅毅,她對著楚括露出一個合乎禮儀的微笑,往自己的酒杯裡倒?jié)M了甜酒,對著楚括說道,“趙箬恭喜四皇子成婚,祝四皇子與皇子妃永結(jié)同心。”
說罷,趙箬便擡手,用袖掩面,一口氣幹了那杯甜酒,態(tài)度不親近卻又不疏遠。
楚括的笑意僵在臉上,只好訥訥地將手中的酒喝下肚去,見趙箬那客套的笑意,楚括知道自己是沒有機會與她再多說幾句話了,口中的苦澀難以言說。
坐在對面的趙莞卻是又急又氣,她今日應(yīng)該是大殿中最不開心的一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與別的女子成了親,卻只能陪著笑臉,坐在人羣中將這場盛大的婚禮忍痛看完。
楚括早就發(fā)現(xiàn)了趙莞的心思,他轉(zhuǎn)過身去,略帶深意地朝著趙莞看了一眼。
趙莞微微一愣,卻見一塊手絹從楚括的腰間落下,趙莞的眼睛一亮,立刻飛快地拿走了那落在她身前的手絹,又心有餘悸地朝著周圍看了看。
楚括的嘴角露出一絲奸佞的邪笑,他端著酒壺繼續(xù)向前,與那些大臣們相互恭維著。
趙莞悄悄在袖子的遮掩下,將那塊手絹輕輕打開,一行雋秀的字跡立刻映入了趙莞的眼簾,趙莞的心微微一顫,嘴角顫抖著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
“今日婚嫁,非吾所願,夫子之命,弟子之約,非吾良配,實屬無奈。望君知我,望君癡我,赤子之誠,永世不變。望君莫怨,望君莫傷,赤子之諾,駟馬難追。宴會之末,御園榕樹,滿腔肺腑,與君共訴。”
趙莞擡起頭,原本臉上那層厚厚的陰霾瞬間沒了蹤影,她將手絹收起,眼睛不停地朝著楚括所在的方向癡癡地看著,臉上滿是春意,眼角暗暗含著動人的秋波,心中則是激動萬分。
果然,括哥哥成婚是有苦衷的,大榕樹下,莞兒定會赴約!
趙莞的眼中滿是熱淚,她拼命地捂住嘴巴,然而喉嚨口的哽咽之聲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小聲發(fā)了出來。
一旁的鐘雅聽見趙莞如此奇怪的聲響,便嫌棄而又輕蔑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趙莞宛若一個瘋子似的,一隻手拿著一塊沾滿了酒漬的絲絹,另一隻手則是緊緊地捂住了嘴巴,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睛中的淚水卻一顆比一顆更大地涌了出來,快速地劃過她的手指,“滴答滴答”地留在了案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