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喜歡老鼠!
這些髒兮兮、臭烘烘,總在泥溝裡爬進(jìn)鑽出的黑毛小怪物!
德洛茲輕輕拍打了一下羅蘭的胸口。
“我還沒有那麼特別,先生。”
“所以,你至少不恐懼它們了?”
“當(dāng)然!小時候,我可沒少替姐姐‘除害’!”說起膽小的姐姐,勇敢的小德洛茲,姑娘可算能驕傲揚(yáng)起下巴了——然後她又收了回去。
重新鑽進(jìn)羅蘭的懷裡。
天哪!
恩者在上!
這裡、這裡怎麼會——
整個房間,已經(jīng)被老鼠填滿了。
當(dāng)她軟著腿,彷彿燙熟了的麪條一樣被羅蘭拉起來,整個房間裡的年輕教士們好像踏在了燒紅的餅鐺上——不過很快,這‘快活’的景象就多出了些血腥味。
老鼠不同德洛茲小時候‘屠殺’過的那些黑毛怪物。
它們有尋常老鼠兩三個大小,赤豆子一樣通紅眼睛,錐子似的尖嘴裡長滿了割人血肉的鋸子齒。
在羅蘭撲倒、講話,把她拉起來的這幾個動作間,已經(jīng)有人被啃得渾身浴血,恨不得抽了膀子的骨頭去砸那後背上的。
鼠羣像海水。
它們撕開牆壁,從缺損的洞口傾巢而出。
“聚在一起!聚在一起!快去!去找主教大人!去白廳!”危難中率先做出反應(yīng)的年輕教士舉著尖銳地燭臺,邊揮邊下令讓周圍人向自己靠攏——這些未經(jīng)風(fēng)霜的稚嫩儀式者,顯然還沒有掌握墜入險境後求生的本領(lǐng)。
不像審判庭的執(zhí)行官。
能在邪教徒手中活下來的才合格。
“克拉託弗小姐!”
這麼一會,年輕教士周圍已經(jīng)聚集了四五名儀式者:捲起書或手旁能用的一切東西當(dāng)做武器。除了少部分道路,多數(shù)儀式者在三環(huán)前,不會比凡人強(qiáng)到哪去。
“去白廳!白廳!到下層去求救!”
灰髮少女豎著食指,彷彿破開海浪的撞角般,指尖前呈現(xiàn)出一片錐形的‘肉糜區(qū)域’:這種毫無保留地釋放、傾泄「秘」,只在三環(huán)的「屠夫」可堅(jiān)持不了太久。
她被堵在了兩個書架的角落。
教徒們喊著‘萬物之父’,或能夠激勵彼此的言語,在快要沒過腳踝的鼠羣中緩慢移動。
羅蘭聽領(lǐng)頭的年輕教士喊了一聲:“不要往腳下看!”
他嚷嚷著口號,要教士們圍起來背靠背,聽他的命令向仙德爾·克拉託弗的位置移動。
德洛茲被羅蘭扯上方桌,捂著嘴,抖個不停。
她沒有聽教士的話。
她看見了。
沒過腳踝的鼠羣隱約間露出的白骨。
他們腳上的肉快要被吃光了。
“羅蘭…我們…”
德洛茲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絕望過。她能看見解救仙德爾的教士們臉上的恐懼,能看見一張張螺口般生滿利齒的、畸變後的錐形鼠頭。甚至,她可以瞥見窗外的街道。
已經(jīng)被鼠羣淹沒的街道。
這纔是真正令人絕望的地方。
“我們…”
羅蘭神色凝重:“我們得做點(diǎn)什麼。”
德洛茲下意識點(diǎn)頭。
她現(xiàn)在只能依靠羅蘭。
“準(zhǔn)備好…”
等等!
做什麼?!你還沒有告訴我要做什麼?!
德洛茲慌亂地推搡著,試圖阻止屈膝並向方桌外探身的男人——他死死抓住德洛茲的手臂和腰間的工裝口袋,作了個拋口袋的動作:碼頭上到處是這樣的工人,德洛茲熟悉極了。
“不!不!羅蘭!我還沒準(zhǔn)備好——至少——至少——我——我沒有武器——羅蘭——羅——”
她被從方桌上拎了起來。
華爾茲般轉(zhuǎn)了個圈。
落到方桌的另一端。
傻愣愣的姑娘站在桌子上,看羅蘭彎下腰,從她剛剛離開的位置,撿起一條束髮繩結(jié),輕輕塞回少女的手裡。
德洛茲:……
“這一點(diǎn)都不有趣!羅蘭·柯林斯先生!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都什麼時候了?!
恩者在上!
“時常在危險邊緣行走的人會格外年輕,德洛茲。蘿絲說女人最愛年輕,其次是年輕的男人——審判庭裡許多執(zhí)行官就是這樣永葆青春的…他們死的時候都不超過三十歲。”
如果不是桌子下面是一羣啃人血肉的老鼠。
德洛茲發(fā)誓。
她發(fā)誓,要用鉗子把羅蘭·柯林斯的鼻子擰下來!
至少朝他屁股狠狠來一下!
“你怎麼能在這樣危險的時候——”
“噓。”
羅蘭扯了扯德洛茲的袖子,示意她往房間另一端看:嚇得心臟快從喉嚨裡跳出來的姑娘並沒有及時反應(yīng)過來——鼠羣到底爲(wèi)什麼不往桌子上爬。
他們站立的這隻小方桌,又是在什麼時候,變得無比光滑。
除了她落腳的地方。
“深呼吸,工匠小姐。”
羅蘭朝被解救的仙德爾揮了揮手。
德洛茲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打量他——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羅蘭·柯林斯。
另一端,被解救的仙德爾正由教士們組成的‘盾牆’,一步步淌過鼠海。
“聽我說!各位!還有克拉託弗小姐!”
年輕的教士已經(jīng)不能作爲(wèi)‘劍鋒’頂在前面了——他的腳踝被徹底啃爛,由一名年長的架著。
但不耽誤他在危難中下達(dá)命令。
“臨時放置繳獲物品的房間至少是安全的!我保證!那裡面的牆壁都是特製…還有一扇通向下層的門…克拉託弗小姐!我需要您在我們靠近後,立刻清掃掉面前的鼠羣,由我們的人打開房門…”
仙德爾輕輕應(yīng)聲。
羅蘭盤著腿坐在方桌上看著他們,德洛茲則從口袋裡找了只謝天謝地還在的扳手拎著——雖然沒有老鼠能爬上這隻桌子。
教士們壓根不對這審判庭來的金眼‘娘們’報(bào)什麼希望,而羅蘭的表現(xiàn)也恰巧證明他們的判斷:
這人就是靠那張臉成爲(wèi)的執(zhí)行官。
等到他們進(jìn)了那間安全室,絕不可能派人手救他——哪怕克拉託弗小姐懇求。
還有那個工匠。
滿身油膩污穢的下流女人…
“我們快要到了!注意!注意!”教士喊著,要他們齊齊用力,將側(cè)躺的木桌儘量往兩側(cè)推,空出一條能夠讓仙德爾·克拉託弗展現(xiàn)力量的空間。
“只要五秒鐘!”
他喊。
身後,手握兩片鑰匙的年輕教士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
一旦前方鼠羣被切碎,他就要立刻衝過去,打開那扇象徵希望的門…
他們都能活下來。
除了這房間裡的某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