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嘿嘿一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道:“你是我的了!”
“什麼意思?”
“劍舞啊!我們一組吧!”
“噢……劍舞啊……還有呢?”
馬狐貍眼珠一斜,那曖昧橫飛的眼神兒把我震得心肝兒直抖,立馬想把手放下來,“沒有了沒有了!”
可惜,爲時已晚矣。
手腕子吊在他脖子上被他抓住,然後狐貍頭往我耳邊一湊,飽含笑意的聲音傳來:“哦……害我還誤會了呢。不過啊,倘若是你想要的話,我隨時可以獻身。”
我嘴皮子抽搐得不能自已,硬著頭皮回道:“那你在準備獻身的時候記得要洗洗乾淨……”
與狐貍共處,不要臉皮不能活,要了臉皮也未必活得了。
阿彌陀佛,神愛世人。
不過給臉不要皮而且不怕死的物種還是多得很,例如狐貍。
於是某馬姓狐貍把不要臉這種絕技發揮到極限,他道:“洗乾淨點……同洗?嗯~”
“噗!”
馬狐貍那銷魂的“嗯”和拳頭與腹部撞擊而產生的“噗”音相逢,剎那間,餘音嫋嫋。
“哎喲!好痛!”馬狐貍驟然叫道。
啊?好痛?
我也沒用多大力氣吧?叫那麼大聲作甚……
忽然,我猛然醒悟過來,一擡頭……
一時間,天蒼蒼,野茫茫,四周鵝羣回頭望。
只見我單手勾著馬文才,左手整與馬文才的腹部甚爲親密地“接觸”著。
而且,該死的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怨恨自己爲什麼他媽的那麼矮……
由於矮,我的拳頭與馬狐貍腹部“接合”的部位就比較偏低……
人羣與我的目光相接,集體沉默了一下,再繼而就是爆發出響徹雲霄的:“哇!!!!!!!”
“太張狂了!”
“馬文才好可憐……”
“看不出那賈卿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就是啊!虧他生的還人模人樣的!”
我嘴角再也抽搐不能,下意識就想把卡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回來,殊不知手竟然被他卡得死緊死緊的,我死命瞪著馬狐貍,然而他居然狐貍眼瞇了瞇,嘴角那絲笑隱隱一擴,手抓得更緊了!
好樣的,死狐貍!耍陰招!
這邊收不回就收那邊!
於是乎,我那和他“肉搏”中的拳頭便想往回縮。
但是,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姓無名恥的狐貍高兩丈!
不知何時已出招的狐貍爪子,死死把我的拳頭壓在肚子上,又嚷了句:“痛……嗯~”
銷魂狐貍音一出,在場連男人骨頭都酥了一半,我渾身一僵,咬了咬牙,迫不得已低聲道:“玩夠了沒有!你就不怕祝英臺看見了!?”
他忽而扭頭,一雙狐貍眼笑得眉目彎彎,聲音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我就是要她看見。”
我頓時就是一愣,不知作何反應。
“好了好了,那邊的,別鬧了,早課開始了!大家過來這便領劍!”
丁師母拍了拍手,在遠處提聲說道。
馬狐貍低笑一聲,便鬆了手,對著那批人笑道:“好了好了,不玩兒了。我剛其實是和我們小賈弟弟在開玩笑,大家別誤會了啊!好了,上早課了,走吧走吧。”
前面那堆人看他那樣子,著實是縱容輕鬆,便倒真的信了他,都嘆道怎麼如此耍人云雲,便紛紛轉身到師母那處領劍去了。
就這麼一下子,便只剩我一人站在原地沒動。
我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依舊緊緊握著,鼻尖隱隱還繚繞著馬狐貍身上那股子好聞的蘭花香。
擡眼看去,只見遠處的祝英臺早已停下舞劍,目光是和前方的馬文才相遇,只一瞬,便轉開了。
我看著馬狐貍的背影,微風帶過,那貼身的紗緞學子服被吹得貼在他身上,肩很寬,卻很瘦削,然而,背脊挺得比誰都直。
馬文才,你確定你對祝英臺的……是愛麼?
抑或只是一個從小到大的執念……
而已?
一陣風輕拂而過,竹枝微搖,我擡眼看那碧藍的天空,天高海闊,究竟人心的自由是別人給的,還是自己給的?
困住自己的終究是自己罷……
……
丁顏書便坐在竹林旁的長案前,開始彈奏箏樂,幽竹美人,琴音錚錚。
“好了,剛剛祝英臺和梁山伯兩人的對招不錯,你們再給其他同學認真地演示一次吧。”丁師母如是道。
梁山伯和祝英臺兩人相視一笑,點頭應允,提劍站到空地中央,互相輕輕一躬身,劍風輕揚,開始了。
看祝英臺舞劍,便能看出她確實是出身於大戶人家,一手行劍耍得流暢優美,舞動起來,劍與長穗剛柔相濟,變化多端,舞姿瀟灑英武,又帶幾分飄逸出塵。
觀者只覺前言人舞劍清新干脆,從不拖泥帶水卻又優雅如雲,柔中帶剛,剛中帶柔。廣袖臨風,絳脣珠顏,墨發飛揚,一轉身一彎腰,如長虹游龍,首尾相繼,又如行雲流水,均勻而有韌性。
梁山伯與祝英臺相比,自是及不上,但是亦不差,平日那動不動便臉紅的樣子全然不見,白淨的心型小臉上微微酡紅並沁出小小的汗珠。行劍速度偏慢講求的是行雲流水之意,他與祝英臺招招對拆,似是劍尖相向實是劍意纏綿。
劍通情,亦見意,劍意,情意。
梁山伯看著祝英臺的目光迷濛地仿如纏絲般綿綿密密,纏得人彷彿深陷其中般不能自拔。
心內暗歎一句,如果我初來之時看到的梁祝二人是互相欣賞,那麼現在的他們早已陷入情網,只不過一個是知而不能言,一個是陷而不自知。
連我都能看出來的……
那麼,馬狐貍……
我擡眼,果然見站在身旁的那張狐貍臉笑意果然少了幾分,但是那薄脣還是微微勾起,泛起絲若有似無的笑。
不知爲何,馬文才這樣的笑總讓我有種陌生感,彷彿其實我從來沒認識過他一般。
“呆著看了那麼久,我的臉很好看吧。”
我頓住,然後眉頭一皺頭一撇。
諸天神佛,對不起,我又犯錯了。
其實由始至終馬狐貍就是馬狐貍,沒變過!
“是很好看,看著看著就想撕了它。”我咬牙切齒道。
他把我的臉掰向他,然後把臉往我處伸了伸,道:“你捨得?”
“呸,你這不要臉的死狐貍!這種話老掛在嘴邊,你真他媽的好意思啊!”
他哈哈一笑,捏了捏我的臉:“哎喲……小卿卿啊,你可真是不瞭解我,我一直都好意思得很~~”
我的臉被他扯得變形,“你他媽的好意思個大頭鬼……啊!好痛!”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捂著臉,怒目而視!
孃的!把我臉當橘子掰是吧?!知不知道姑奶奶我以後還要憑這張臉皮出來混啊!?
“以後不許那麼多髒話。知道麼……”狐貍眼一瞇,拍了拍我的頭。
我正想發作,便聽到身邊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你們倆能不能消停點兒?”
我扭頭看去,一張苦瓜臉撞入眼內。
哇靠,好苦。
來人一副苦瓜相,倒不是醜,只是一看那五官就是讓人直覺著可憐兮兮的,一看就是藍顏薄命的樣子,臉皮兒那叫一個白,而且窄腰細臀連胳膊肘子都是孱弱得只剩細細一根。
我搖搖頭,又是一個受。
不過,受歸受,但是依舊掩蓋不了一個事實。
我上下打量了一通後,開聲道:“你誰啊你?!”
事實就是,我不認識。
苦瓜臉一愣,那張本來充滿挑釁的柳葉眉兒一抖,紅脣一咬,道:“哼……你……不識好歹!”
說罷便一跺腳走了,我看著那細細的腰兒一晃晃的,我摸摸下巴,道:“好銷魂。”
馬狐貍聲音傳來:“你原來好這味兒啊……”
我回頭瞪他:“我就算好他那味兒也不好你這味兒!還有……那苦瓜乾是誰啊!?這冷不丁地跑出來腹誹人,然後又裝得個神秘兮兮的……”
馬狐貍一愣,道:“苦瓜乾?”而後忽然笑開,“哈哈,要讓他知道你這麼叫他他今晚就得上吊去了……”
“爲啥?”
“他是這尼山縣的縣令之子,叫蕭迢。其實性格也沒啥,就是喜歡糾結些有的沒的,最忌諱別人說他的容貌,據說他自視甚高……而且,他之前就是負責我們入學記名的,大家都認識他……”
我扭頭看了眼那苦瓜乾的小細腰,不由得拍掌讚道:“好名啊好名……但是,爲啥我不認識?”
馬文才呵呵一笑,道:“因爲記名的時候是我幫你去的。好了,領劍去吧,我們最晚了。”
……
正所謂雙人練習,就是和梁山伯與祝英臺一般雙人對拆。
然後丁師母和丁美人,給我們示範,讓我們一招一式跟著學。
看那一大一小兩美人舞起劍來就是若柳扶風,豔絕春色,但是,扭頭一看……
我嘆了口氣,道:“人生啊,總是如此的矛盾。”
說罷信手把劍一揮,霍霍生風。
馬文才一閃,避開我風中凌亂的美妙招式,道:“什麼意思?”
而後他手挽一個劍花,劍尖兒頂上我的,帶著我的劍扭了一個漂亮的迴旋。
我耐不得這種慢悠悠的耍劍,“呯呯”兩聲撥開他的劍,回身擺了個大鵬展翅狀的姿勢,身子在動,嘴巴也不停。
我眼睛斜了斜站在我們旁邊的那對兒,聲音不大不小地道:“那邊是仙境,這邊就是地獄啊……”
馬文才反手用劍柄子把我擡起來的膝蓋拍下去,手腕一轉,又把我的劍帶著舞了起來,“什麼意思?”
我向旁邊撈撈嘴:“黑白無常。”
只聽哐啷一聲,那白皮苦瓜乾終於熬不住了,一把劈開和他對拆的黑炭頭黃秋聲,扯著嗓子道:“你說什麼!”
我跟著馬文才的劍尖把劍繞了三個大圈圈,還旋轉回身了一次,哎,好累,探戈都沒這麼累,“我啥也沒說……”
白皮苦瓜很生氣,於是變成了紅皮,他怒氣衝衝地朝我走來,不過一看就是不會使劍的,居然握著劍一戳一戳地就往我這裡“插”著過來。
我哇一聲退了幾步,雖說著些劍都是沒打磨過的,割不了人,但是它的頭兒可還是尖的啊!
白皮苦瓜你殺人吶!
馬狐貍一見,便伸手一挑,白皮苦瓜手腕兒細細一根,根本握不住劍,一把劍就這麼被挑開了。
我舒了口氣,看著那蕭迢渾身氣得直哆嗦,咬著泛白的一張嘴脣話都說不出了,就死死瞪著我,心下一軟,道:“好啦好啦,我不消遣你了啦。”
說罷走上前,握著劍柄想拔起劍想遞給他,殊不知我的劍才從土裡抽出來,那蕭迢居然氣得往我這邊撲了過來!
出於慣性,我便順手一擋!
“嘶啦!”一聲。
我眨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擡頭,看了看白皮苦瓜已經白得呈灰色的臉。
而後,生平第一次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紅了紅,看著白皮苦瓜,我相當真誠地道歉:“啊,對不起,你露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