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馬狐貍“廝混”到半夜,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估計起碼也得是個寅時,睡不夠一陣子就居然被吉祥拍醒了。
我看著吉祥的臉,腦子還是一片模糊,有些分不清地兒,睡眼朦朧地道:“吉祥,我想吃聚福樓的栗子餅……”
吉祥揉揉眼睛,眼神兒比我還迷茫,但是嘴上卻清醒地很:“小姐,你睡懵了啊,什麼栗子餅,我們現在找個饅頭也沒有……快起來,今日丁夫子讓你們卯時三刻就集中上早課呢……你昨晚叮囑了我好幾次……”
我這才反映過來,睜著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吉祥一下,驚悚道:“你今天怎麼起那麼早?!”
吉祥迷茫的臉露出迷茫的笑,道:“發財說,我喊你起來了,他就做饅頭我吃……”
吃字頭上一把刀啊……
我看著一臉癡迷的吉祥,開始有種強烈的預感,她以後會被饅頭拐走……
……
清晨的路上,陽光薄灑,碧草凝露,一派欣欣向榮。
我張開嘴巴,打了個非一般豪邁的哈欠,手裡抓著一卷竹簡子往學堂走去,身邊不住擦過些急匆匆趕這上課的人,我隨手逮住一個,又打了個哈欠,道:“同學,問個問題啊,我們昨天上課都不用那麼早,爲什麼今天這卯時三刻就得集合啊?”
我看了眼那已被朝陽暈染上半分金黃的天空,這月亮還沒下山呢,還讓不讓人活啊!
那書生濃眉大眼,雙脣緊抿,一臉耿直相,但是他居然用那麼耿直的一張臉,跟我道:“賈卿同學!看來你還不知道啊!師母和丁小師妹昨夜回來了,從今天開始開始我們就要早課啦!據說,早課時丁師妹會過來與我們一同上課呢!啊!沒時間了!同學,我先走啦!”
說罷,他把我的手一甩,立馬腳底生風般地邁步用俯衝式地飛奔而去。
撓撓頭,我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四角方帽道:“看來爲了美女,個個男人都能當劉翔啊……”
擡眼看了看已經冒了半個頭的太陽,又是一個大哈欠。
不慌不忙地走在路上,看著那些不斷以高速越過我的劉翔一號劉翔二號劉翔三四五六七號。
我摸了摸下巴,小師妹啊……
這書院裡頭居然還能有公開的女人啊……
……
我才走進書齋,便發現了齊刷刷的幾乎都到齊了,還看見了坐在前頭的崔小厄回頭對我一笑,桃花眼依舊勾人,我也對他點了點頭,便走到位子曲膝坐下,看了眼那空蕩蕩的案頭,馬文才也沒有來。
忽然,我擡頭,看著不知何時來到旁邊的黃秋聲,道:“黑炭頭?怎麼了?”
黃秋聲一口白牙亮了出來,笑著指了指馬文才的長案,道:“其實,我想和文才換個位子……”
我頓了頓,脫口而出道:“爲什麼?”
話出口,才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們換位子,關我什麼事,便又道:“那得問他……”
還沒說完,便感覺一雙手壓著四角布帽揉了揉我的頭,馬狐貍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我不想換位子。”
我聞著熟悉的蘭香,眉頭就是一擰,心頭卻因爲聽他這麼說卻是舒坦了不少,說我這個人草木皆兵也好,小雞肚腸也好,反正我就是不想和長安來的人多接觸。
一把拍開頭上的手,我擡頭道:“怎麼來這麼晚?不怕錯過小師妹驚豔的出場?”
然而我這帶有諷刺意味的話卻被徹底忽視,頭頂上兩人正在僵持著。
黃秋聲對著馬文才笑得燦爛,道:“文才,我們相識多年,換個位子,又有何難……”
馬文才狐貍眼一瞇,拍了拍我的後腦勺,道:“既然是相識多年,想必你也知道我的性子。”
黃秋聲看著他,沒說話,依然是笑,半響,低頭看我,道:“小卿同學,你也想和馬兄坐?”
我白眼一翻,黑炭頭啊黑炭頭,你別拉我下水成麼,而且,你就非得問得那麼沒水平、那麼咄咄逼人?
我瞥了他一眼,反問道:“那你爲什麼要坐這裡?”
黃秋聲看了眼馬狐貍,道:“我覺得小卿你待人真誠,而且來自洛陽,我本家也在洛陽,特別有親切感……”
我打斷他的話,道:“我的本家不是在洛陽,你不必對我有什麼親切感。而且你這麼說未免也太牽強附會了些,我和你住在同一個院子裡,每天進進出出也不只見那麼兩三回了,還不包括上課時間,所以要體現親切也不一定非得坐這裡吧。加之……這座位,是抽籤決定的,我們私下換本來就不好。”
“你就這麼想和他坐?和我坐不好麼?”黃秋聲又道。
我擡眼看他,道:“和他坐本就沒什麼好的,但是和你挨著坐……我也看不出好在哪裡。”
黃秋生大大的眼睛眨了眨,黑如墨璃的眼珠子定定看著我,道:“我可以給你說說長安的事……”
我心頭一哽,看著黃秋聲,連聲音也有絲自己控制不了的顫抖:“我對長安沒興趣……”
忽然,肩頭被按住,馬狐貍那輕飄飄的聲音響起:“吶……秋聲,這孩子叫我一聲哥,我自然得護她三分,而且,有些事不應當的場合就別提了。”
我們三人的姿勢表情更像閒話家常,自然吸引不了別人的注意力,而且其他人的吸引力早就被學堂外的響動吸引了,雖然隔著細細的竹簾子,但是還是能依稀看出外面女子纖細窈窕的身姿。
很快,竹簾子被掀開,一把優雅清亮的女聲響起,“同學們,你們好。我是你們的師母,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爲大家上早課。”
我越過黃秋聲望去,只見一名中年美婦站在丁程雍前頭,姿容優美,氣度出塵,一雙眼睛沉如幽水,平靜淡然。
這就是丁麪包的夫人?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那師母,著實壓抑一個這般女子居然會嫁在這山中,就算在洛陽,這般氣度的女人也屬少見……
彷彿知道我心中的疑惑般,馬狐貍忽而開口道:“丁夫子年輕的時候其實是個美男子,學富五車,卻不想入仕,師母出身名門,據說本來是要入宮爲妃的,但是後來愛慕丁夫子的才學,毅然拋棄榮華跟丁夫子來到這山中定居,真可謂只羨鴛鴦不羨仙……”
我回頭看他,只見他神色難得正經,怕是想起了祝英臺?
只羨鴛鴦不羨仙。
這句話,這世間又有幾人不想?
又聽那丁夫人道:“早課的內容包括彈箏,早讀,劍舞等等,因爲早課的時間比較早,希望同學們能堅持下來,不要遲到。還有,最後說個事情,就是我和你們丁夫子的女兒,每天也會跟隨大家一起上早課,希望你們可以相處愉快。來,顏書,進來吧。”
丁顏書……好生文氣的名字,一聽就是個美女。
我對她的好奇更甚,但是忽而想起前面還杵著兩位門神,便推了推黃秋聲,道:“上早課了啦,位置的問題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先回去,免得呆會兒師母責罵。”
黃秋聲愣了愣,又看了眼我和馬文才,復才點頭,拿起竹簡子往座位走去。
而這時,正巧丁顏書撩開竹簾進來。
這一進來,造成了不小轟動。
那些盼了半天的呆頭鵝們不多不少都發出了抽氣聲。
只見那丁顏書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眉似新月,—肌妙膚,弱骨纖形,一身粉紅雲錦衣裳更襯得人嬌美靈動。
滿室學子都已坐下,獨剩黃秋聲和馬文才兩人還站著,丁顏書一進來便看了眼黃秋聲,很快視線便落在馬文才身上,再也轉不開了。
直到丁師母輕輕咳嗽兩聲,她才反應過來,一張俏臉微微泛紅,更顯春色,那些呆頭鵝們不明就裡卻都以神魂顛倒。
我這裡卻是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春心蕩漾啊,一見鍾情啊,好生惡俗的情節。
擡頭看了眼馬文才,卻見他根本沒看丁顏書,只是看著黃秋聲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扯了扯他的褲管,道:“還不坐下。”
他低頭看我,又是揉了揉我的頭髮,點了點頭,道,好。
從始至終沒看丁顏書一眼。
美人被忽略,自然不高興,我擡頭看丁顏書,只見她紅脣微嘟,雙目流露輕嗔。
我搖搖頭,馬狐貍果然是馬狐貍,不怪人家祝英臺腹誹你,這麼一張臉,到哪裡都勾女人,哪個女人敢信你,敢要你。
我這邊在腹誹,那邊馬文才卻開口了,他道:“小卿卿,你以後還是少些和黃秋聲來往罷……”
我一頓,扭頭道:“我與他本就不熟。”
他點點頭,又露出熟悉的狐貍笑容,捏了捏我的臉,道:“這就乖了。”
我切一聲,道:“別消遣我,你這下豔福來了。”
他目露疑惑,道:“豔福?”
我示意他看前頭的丁顏書,他擡眼看了下,便笑道:“這小師妹倒是個小美人,那小腰身就是勾人。”
我翻翻白眼,道:“虧你長了張這種臉,一開口就是這種話。真是造孽……”
他哈哈一笑,“我開口是哪種話,我對普通人可都不是這般,小卿卿你可應該高興。”
我還來不及開口反駁,馬狐貍的豔福便從天上砸下來。
只聽那師母道:“顏書,你可見那第三行第七個位子還空著?你的位子就是那個罷。”
丁顏書的聲音一聽便知道是略帶歡喜,我卻暗爽地看著與我平排的隔壁空位,因爲我恰好就是第二行第七位。
這下可爽了,那丁大小姐對上馬狐貍,雖然勝負一看就分出來了,但是這麼山中無聊日子得過三年,沒有點消遣,還有啥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