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皇回到御書房,吩咐小太監把左子軒喚來。左子軒今日本就在宮外待命,又著急想知道慕容凌情況如何,晉皇一宣見,便即刻入內。
“子軒,今日之事,兇手可曾全數捉到?”晉皇坐在龍椅上,因兩次輸血有些體力不支,半挨著靠背問道。
“回皇上,刺客已全數捉回,可惜,皆是死士。”歐聿揚與安墨麒趕到之時,那羣人訓練有素的進行反攻。當然,仍是抵擋不住精兵的攻擊,將他們全數拿下。
本以爲可以將他們活捉回來,嚴刑拷打,讓他們供出幕後指使之人,然後人證物證俱在,也由不得那人抵賴。怎知爲首的人一擡手,所有人齊刷刷的一個咬舌動作,下一秒便全數身亡。
他們明知是何人所爲,卻沒了最有力的證人,其餘的證據,他們手上雖是捏有,但謀篡之罪可不同一般的罪名,若無十足把握能將叛黨一網打盡,反而驚動了他們,豈不是功虧一簣?
“死士?”晉皇嘴巴喃念這兩個字,似乎在思考什麼。
“皇上。”事已至此,左子軒唯有一搏,冒死進諫:“雖然他們人已死去,但幕後指使者已是顯而易見水落石出,這放眼晉皇還有誰要置殿下於死地?還有誰敢覬覦殿下所有?子軒這次苦無證據,不能直接將其押入天牢審問,可是這次殿下被他害得已是命懸一線危在旦夕,若是不予以懲罰,只怕就算殿下今日過得了這關。日後兇險依是不斷啊!”
更何況,如今慕容凌生死未卜,雖然病情暫且穩定了下來,卻仍然不曾甦醒。若他有個萬一……
晉皇想到這裡心中一緊,方纔白徴寒說接下來那十二個時辰至關重要,凌兒能否醒來。還要靠他的意志力。若是凌兒去了,他自是絕對不能放過那幕後指使之人,可是即便凌兒逃脫此難,他也不得不給這幕後指使者一個嚴重的警告!
“朕心中有數。”晉皇有些疲憊的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子軒告退。”看到晉皇神色有異,心知點到爲止即可,再多說也無益,若他是要處置的。不需多說,便也會處置那人。
晉皇將頭後仰,靠置龍椅,雙手交握,閉目凝神。一旁的小太監見狀。也不敢打擾。過了許久,晉皇終於睜開雙眼,低聲道:“傳召三皇子。”
“是。”小太監悄悄退下,吩咐底下的人:皇上要召見三皇子。
慕容荀嘴含微笑健步如飛的邁進御書房,見到半躺在龍椅上雙目閉合的晉皇,收了嘴角的笑意,換成一副焦急緊張的模樣,輕聲道:“參加父皇。”
晉皇緩緩睜開雙眼,坐直了身子。道:“你來了。”
“不知父皇找兒臣有何要事?”看到晉皇略顯蒼白的臉,他心中卻知,那是因爲父皇方纔爲了救皇兄,竟獻出了兩碗血給他,還將最後一顆玉露補血丸給了皇兄,只是爲了要救活皇兄!
晉皇不語。他雖體力不支,眼神依然敏銳,蒼鷹一般的眼神直盯著慕容荀,盯得慕容荀心中發毛。
“父皇爲何這般看著兒臣?”見晉皇依然不答,便轉移話題道:“皇兄可好些了?”
慕容凌必須死!必須!
就算父皇獻出自身血液,就算連玉露補血丸也給了皇兄,那毒藥可是劇毒,皇兄身中毒箭還護送太子妃離開,若他不死,天理難容!
晉皇不答他,宮中的消息,豈有不透風的道理?怕他是早就知道,卻在此惺惺作態,假意關心罷了。
“荀兒,你可知罪?”晉皇終於低聲開口,卻是單刀直入的問道。
“父皇。”慕容荀雖是心中微微一驚,表面仍是風平浪靜:“不知兒臣所犯何事?”
“荀兒,你知道父皇爲何要立凌兒爲太子麼?”晉皇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
慕容荀略有驚訝,卻按下道:“兒臣不知。”
怎麼不知?皆是因爲他是父皇與那惠後的兒子,一出生便是太子,無需任何理由。惠後在父皇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而他的母妃,不過是惠後的一個影子罷了。
“雖是因爲他是朕與惠兒所出,朕知道他一定有君臨天下的風範。而事實上,他確實處處優勝於你與瑾兒。”晉皇緩緩說道。
處處優勝?慕容荀忍不住出聲:“敢問父皇,大皇兄哪裡處處優勝於兒臣了?”
“凌兒胸懷天下,愛民如子,高瞻遠矚,深謀遠慮,又有宏圖大略,晉國交給他,日後必定會欣欣向榮,朕能放下心來。瑾兒個性軟弱,過於馴良,毫無主見,更無治國之才,只適合當一個瀟灑的王爺。而你……”
晉皇的眼神不離他,只道:“而你,雖有小聰明,卻過於自負,目光短淺,眼中只有你的利益,卻罔顧他人,罔顧君臣之禮,罔顧人倫常理,竟然想要弒兄篡位……你可知,這是殺頭的大罪?!”
“父皇!”聽得晉皇對慕容凌的描述之中盡是褒揚,而對自己卻全是貶斥,心生不滿道:“兒臣不信兒臣輸於皇兄那麼多!分明是父皇你偏心!從小到大,人人皆說父皇偏愛三皇子,不喜太子,卻全都是騙人的!父皇從來都將最好的東西給予大皇兄,次好的纔到兒臣與母妃,難道不是父皇因惠後而偏愛大皇兄麼!”
小至貢品衣物,大至江山美人,最好的,總是留給大皇兄的。今日大皇兄身中毒箭,父皇不僅把僅剩一粒的玉露補血丸給了大皇兄,竟親自割脈取血,只爲救活大皇兄!他何德何能獲得父皇如此的青睞?不過是憑著生母是惠後罷了!
父皇爲什麼要救活他?爲什麼!讓他死了,豈不快哉!
“所以你便妄想與他一爭麼?荀兒,你自是不知,朕的江山,是不會交給你的。”晉皇一字一頓的看著慕容荀說:“因爲朕的好凌兒,他不會死,他會繼承朕的皇位。”
“父皇,你!”慕容荀不免有些惱怒的看著晉皇道:“皇兄命懸一線,恐怕命不久矣!”
如此劇毒,他倒是不信大皇兄竟能熬過來!即便有父皇的血,即便有玉露補血丸!
“即便是凌兒醒不過來,朕的江山,也不會交予你。”晉皇平靜的說,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慕容荀不免有些氣急敗壞的問道:“爲什麼!”
“因爲……”晉皇緩聲說道。
“你——不——配!”
一字一句猶如狂風暴雨般襲擊在慕容荀的心間,告訴他,你不配!
你不配繼承朕的江山!
慕容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正欲開口說什麼,只聽得晉皇沉聲吩咐:“來人吶!”
小太監急急入內。
“把三皇子拖出宮外,從此摘去皇子稱號,貶爲庶人,永生不得入宮!”小太監一愣,卻不敢動手。
晉皇厲了他一眼道:“難道沒聽到朕說的嗎?”
小太監這才反應過來,喚了一羣奴才進來,對慕容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父皇,你——”慕容荀許久才反應過來晉皇方纔所言是何意思:“父皇你怎麼可以如此?!你怎麼可以這樣偏心?!更何況你並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今日之事是兒臣所爲,你怎能摘去兒臣的稱號,你怎能將兒臣貶爲庶人?”
父皇定是與他開玩笑的,一定是!
晉皇卻不看他,只是緩緩吐字:“無需證據。此事是你所爲,便是你所爲。狡辯不得。拖下去吧。”
侍衛抱拳道:“三皇子,得罪了。”便拖著慕容荀往宮外走。
慕容荀這才意識到晉皇不是開玩笑,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父皇爲了大皇兄,即便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那事是他主使的,父皇卻也定了他的罪,趕他出宮!
“父皇——你不可以——”慕容荀還想掙扎,卻已被侍衛帶了出去,御書房很快便恢復了清淨。
這一切,晉皇都心中有數。
他早知荀兒對凌兒不滿,只是沒料到他真的會痛下毒手。今日左子軒那麼一說,他便知道是誰。方纔與荀兒的一番對話,他更加肯定是荀兒所爲。
曾有一瞬間,他想要賜死荀兒。若是凌兒因此事而死,荀兒必須陪葬!
但他知道,凌兒是不會死的,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荀兒……雖是不爭氣,畢竟也是他所出,摘去封號,貶爲庶人,便是最大的懲罰。
轉念間,聽得小太監來報:“霍貴妃娘娘在外面求見。”
晉皇皺眉:“不見。”
小太監出去回稟,一會又進來報:“貴妃娘娘說皇上若是不見她,她便在外面長跪不起。”
晉皇沉吟了半晌,道:“你去替朕傳話:慕容荀以下犯上,企圖弒兄篡位,今貶爲庶人,皆因霍氏教導無方,才令慕容荀德行有失。今摘去霍氏貴妃封號,貶爲婕妤,長居冷宮靜思己過,不得再來打擾朕與太子。”
小太監愣了好久,才道:“是。”
便退出御書房,給外頭跪著的霍貴妃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