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若容俯臥在寬廣的大牀之上,蒼白的小臉,血色幾無,卻依然有種別樣驚心動魄的美。腰間傷處,左悠然做了止血處理,已經不再流血,然而身上的衣衫已被鮮紅的血液浸紅,看起來怵目驚心。她躺在牀上仍是昏迷不醒,一動不動,彷彿已經睡著了一般。
左悠然的心中猶如千萬只螞蟻在熱鍋上焦急的爬行,每一隻螞蟻的爬行,皆是猶如心臟被啃噬一般。孃親的身子本來就比較嬌弱,如今又受了重傷,狀況看起來並不理想,也不知會怎樣……
娘……你怎麼這麼傻,爲何要用身子來替女兒擋這一下?娘,你可知,女兒寧願自己受了這一下,也不願看見你這般躺在牀上……
娘,你千萬不能有事
白徴寒從外面急急忙忙的趕了進來:“悠然,你母親親怎樣了?”
左悠然見到白徵寒彷彿見到救星一般心中一喜,卻又黯然道:“我已經替她止了血,但是她還一直昏迷著。”
白徴寒趕緊上前替歐若容把脈,左悠然見他許久不出聲,心下著急:“徵寒哥哥,我娘怎樣了?”
白徴寒沉吟了半響才道:“她的脈象很弱,傷及先天之本,失血過多,我先開個方子,你讓丫鬟們去熬藥,我再幫她施針。悠然,你在旁邊協助我。”
“徵寒哥哥,我娘……她會沒事吧?”左悠然擔憂中帶些猶豫的問。
白徴寒略略皺眉,卻沒給她肯定的答案,只是說:“我盡力而爲。”
“徵寒哥哥”左悠然聽到他這麼回答,心中驀地一陣疼痛不已。她眼睛微酸,止不住的眼淚已經掉了出來,墜落於地,腿下一軟,她幾乎快要跪了下來,幸好白徴寒及時扶住她:“悠然求你,一定要把孃親救活,一定要”
剛纔白徴寒的回答,讓她心中一涼,連妙手醫聖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怕孃親的傷勢比她想象的更爲嚴重
“悠然你別急,我一定會盡力而爲的”白徵寒急忙把她扶穩,勸慰道。
左悠然悽然的說道:“徵寒哥哥,孃親是爲了救我而受傷的,如果娘不幸仙去,悠然絕不茍活”
白徴寒迅速在紙上寫下藥方交給她,她不覺意輕輕一瞟,竟然看到藥方中有附子,不由得大驚:“徵寒哥哥,這……”
“悠然不必擔心,這附子的量極少,可做回陽救逆之效。”白徴寒一邊鎮定的回答,已是取出銀針,在燭火上燙燒了幾下,便在歐若容身上各處穴位施針,又取出艾草點燃,吩咐左悠然在施針處的幾個穴位輕輕薰灸以溫經。
“容兒、容兒”兩人正在忙碌之時,左梓騫與左子君等一行人火速趕來:“悠然,你母親怎樣了?爲何會受傷?”說著,一邊緊握歐若容的手,心中一抽,眉頭已是擰作一團。
左悠然含著眼淚“撲通”一聲跪下:“爹爹,是女兒不孝讓孃親受苦了”
左梓騫趕緊扶起左悠然:“快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左悠然強忍著喉間的痠痛,勉強吞嚥了一下,才啞聲道:“女兒、女兒跟孃親去菩薩廟祈福,遇見柳如瀟,女兒與她言語間起了衝突,那柳如瀟便拔了頭上的髮簪意欲刺傷女兒,誰知、誰知孃親……孃親竟替女兒擋了柳如瀟的那一刺”一邊說著,回想起方纔那驚險的一幕,竟已泣不成聲。
“如瀟?”白徴寒正在施針的手聽到柳如瀟的名字自是一頓。
“爹爹,女兒已把柳如瀟綁了來,若是孃親平安無事,還請爹爹把她送去刑部依法懲治;若是孃親不幸……女兒便是拼了命,也要讓她陪葬”左悠然雙拳緊握,雙眼充滿了罕有的恨意。
“悠然你放心,爹爹一定會給她教訓,不必悠然你出手”左梓騫見得歐若容奄奄一息的趴在牀上,心中也是揪痛不已,恨不得躺在牀上受傷的人是他,而不是嬌弱的歐若容。
誰敢傷了他的容兒,他必定讓她千倍百倍的償還,絕不姑息
“爹爹,女兒綁了柳如瀟一事,還請爹爹與柳大人周旋。人,我是絕對不會放的”左悠然堅決的說。
左梓騫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撫道:“悠然莫擔心,此事爹爹自有分數。”
白徴寒施完針,擡頭一臉愧疚的說:“悠然,對不起,都是因爲我,讓你母親受苦了。”
左悠然搖搖頭:“不,是我不好,我不該刺激她的。只是沒想到她出手會如此狠毒。徵寒哥哥,悠然只求你一定要把孃親救回來……”
白徵寒點頭:“放心,我一定會竭盡畢生所學以救夫人一命”
待白徴寒施針完畢,左梓騫坐在牀邊,握著歐若容柔軟無力的手,眼中滿是心疼,容兒,你可千萬不要扔下我,容兒,你一定要醒過來……
白徴寒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放至小碗中細細碾碎,又拿了開水調勻,遞給左悠然。左梓騫托起歐若容的身子,左悠然輕輕捏著歐若容的下巴,挑開她緊閉的雙脣,一口一口的把藥喂入歐若容的口中。藥水順著歐若容的喉嚨而下,也許是身體的自然反應,歐若容的喉嚨微微翻滾著,把藥全數嚥了下去。
左悠然微微舒了口氣,歐若容的潛意識還懂得要吞嚥,證明情況未必有那麼糟糕,只是歐若容的眉頭依然緊皺的厲害,似乎是承受著巨大的苦楚。她的臉色依然慘白的像一張紙一般,脣上仍舊幾無血色。左悠然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的幾乎沒有。心中一緊,眼淚差點又要掉了出來。
“徵寒哥哥,爲何藥服了下去,孃親還不見好?”左悠然著急的問。
“悠然你莫急,方纔給你母親服的,是一些補血活氣的藥,這些藥物都比較溫和,見效比較慢些,你稍等片刻,應該會好些。”
“不過……”白徴寒嘆了口氣,“夫人失血不少,這些藥物,也不知能起多大的作用。悠然,你吩咐下人煮些雞血,讓夫人服下去補些血氣。”
“徵寒哥哥,服入胃中可能效果不大,悠然有一辦法。”左悠然忽然想起現代的危重病人輸血一招,她與娘是親屬,雖無法驗證血型,但排斥的機率應該比較小。而事已至此,也無他法。
“你有方法?”白徴寒雖知左悠然向來聰穎,但醫術還只是個初學者,她能有何方法呢?
“輸血。”她不待白徴寒發話,也擔憂左梓騫會阻止她,徑自拿了一個小碗,從袖中掏出小刀向手腕處一抹,那鋒利的刀鋒已然刺破她嬌嫩的肌膚,鮮血汩汩而流。
“悠然,你這是幹什麼?”白徴寒大驚失色道。
一旁的左梓騫聞聲也轉過身看著她,見她如此傷了自己的身體,還一臉鎮定,不由得放下歐若容的手走了過來意欲阻止她自殘的行爲。
“爹,徵寒哥哥,你們別擔心,悠然是想用自己的血,輸給孃親。徵寒哥哥,你讓丫鬟去找根細薄的竹管,一會用細管刺入孃親的血管,再把我的血順著管中輸至孃親的血管之中。而今也只有這個法子最快速有效了。”
一邊說著,一邊時鬆時緊的握著拳頭,那血流似乎是受了鼓舞,滴落的更加歡暢。左悠然咬著脣,忍著手腕處尖銳錐心的痛楚,只是專心致志的看著碗中的血量逐漸增多,心中有種莫名慌亂氣悶的感覺,身子也幾乎是搖搖欲墜,卻依然強撐著那股暈眩的感覺,絲毫不停下手中的動作。
“悠然夠了你的手臂還受著傷呢”白徴寒勸道。他何嘗不知左悠然手中的動作是加快血流的速度,他沒想到,她竟然有這般的勇氣與決心,爲了她娘,竟然願意如此付出
左悠然咬著逐漸刷白的嘴脣,逐漸缺血的她腦袋開始犯暈,卻搖搖頭:“不夠,現在還不夠兩百毫升,不夠用的。”
“毫升?”來不及探究她話中的古怪,白徴寒趕緊命人拿了紗布,準備隨時幫左悠然止血包紮傷口。
待小碗幾乎要滿溢了出來,左悠然才停了下來,讓白徴寒幫她包紮。白徴寒心疼的看著臉色蒼白的她渾身顫抖的厲害,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來,關心的問道:“悠然,要不你先去歇著吧?等夫人醒了,再去喚你。”
“不”左悠然堅決的搖搖頭,“我一定要等孃親醒來”
左梓騫在一旁嘆了口氣,吩咐道:“璇芝,還不趕緊去給你家小姐熬些雞湯來?”
“是。”璇芝領命後趕緊退下。
白徴寒按照左悠然所說的方法刺入歐若容的靜脈,左悠然的血隨著竹管緩緩的注入歐若容的身體之內。白徴寒一邊小心翼翼的操作著,心中不由得感嘆:悠然實在是太有天賦了,若是有機會,他必定要將畢生所學教與她,按照她的天分,她必定能夠將醫學發揚光大
上次是剖屍,這次是輸血,悠然,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輸血完畢過後,歐若容的臉上竟然奇蹟般的緩緩恢復了一些血色,脣色也沒有了之前的蒼白,白徴寒探了探她的脈搏,驚喜的喊道:“悠然,有救了、有救了”
左悠然腦袋已經開始發暈,整個人有些混混沌沌的,聽到白徴寒的這番話,卻猛然驚醒:“真的麼?”
白徴寒點點頭:“是的,夫人的脈象已比方纔強多了,現在這般的狀況,我是絕對有信心能把夫人救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