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橙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著,盡情的肆虐著心中的氣憤。她在氣濯澈對於愛情的不堅定和懷疑。只不過是跟旁人聊了半個下午,聊的比較投機而已,他便這般吃醋,那若是放在現代社會,她因爲工作需要而要陪酒陪飯的話,他又該如何看待?更何況今天下午那人還是他的親兄弟!
跑著跑著,蘇沐橙伸手一抹臉,滿手溼漉漉的,這才知道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淚流滿面。
難道這份感情就真的這麼承受不起考驗嗎?僅僅只是一個旁人,僅僅只是聊天說笑,他就呷醋翻臉成這樣?若真是這樣,那以後……蘇沐橙不敢去想,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濯澈了。
她累了。爲情所累,被情所累。
腳步放緩,蘇沐橙看看黑漆漆的四周,她竟是不知不覺的又來到了白天那個跟濯泉聊天的地方。只是時間已逝,如今的這裡冷清的只有風兒陪伴。
“你來了。”濯泉的聲音,帶著幾分個性的戲謔,他的人也跟他的聲音一樣,很是隨意。
蘇沐橙心中一跳,循著聲音找來,見濯泉就在前面不遠處倚著柱子站著,一身黑色勁裝,難怪剛纔沒看見他。
“你怎麼在這?”蘇沐橙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濯泉可不比濯澈那樣知書達禮,無論說話還是交往都能對女生持之以禮,這個濯泉可是自小便沒了管束,野慣了的,天知道他在面對喜歡的女人的時候會用什麼樣的強勢手段……
還沒等她想完這些,濯泉忽然就朝前邁了一大步,一下子便距離蘇沐橙極近,他低下頭,鼻息輕輕噴在蘇沐橙臉上,癢癢的,夜中閃亮的眸子深邃如海,聲音卻輕柔的仿若春風:“我怎麼就不能在這?我一直都在等你。”
“等我?”蘇沐橙後退了一步,這麼近的距離她很不習慣。
“是啊,等你。”濯泉緊跟著上前一步,仍舊是那個距離,仍舊能清楚的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很好聞。
“你
等我做什麼?”蘇沐橙不自然的準備躲開,在面對濯泉的時候,她總能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眼前這個男人,她惹不起。
惹不起的話,那就只好躲著走了。蘇沐橙很聰明,她掌控不了的事物,她堅決不碰。
“自然是有話要對你說了。”濯泉忽然笑了笑,頭猛地往前湊了湊,深深的嗅了口氣,沉醉道:“真香!”
蘇沐橙卻被他嚇了一大跳:“你幹什麼?”
“只是聞一下你身上的香味而已,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很好聞,我很喜歡。”濯泉呵呵笑著,表情認真而單純,給人一種非常自然的感覺,似乎……他在說實話?
蘇沐橙淡淡地說:“我身上搽了些花粉,自然會有香味。不止是我,這宮中又有哪個宮女不搽花粉香水的?你若有心,回你的景陽宮聞去吧,保證全都一個味兒!”
“你不喜歡我?”濯泉忽然啞著嗓子說,隨即神色黯淡了下來,似乎有些哀傷:“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我從小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我……”
“你說這些難道不害臊嗎?你都多大了?”蘇沐橙毫不爲之所動。
“十七,你呢?”
“十八,你要叫我姐姐。”蘇沐橙忽然笑了,伸手拍拍濯泉肩膀:“你還小,許多事情都還沒經歷過,莫要有事沒事裝滄桑,少年不知愁滋味,爲賦新辭強說愁。”
濯泉不好意思的笑:“你說話真有意思,少年不知愁滋味,爲賦新辭強說愁。”他歪著頭:“這是誰說的?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挺好聽的。”
蘇沐橙搖頭:“沒人說過的話,就算我發明的。”
濯泉:“我聽說私塾的張朝先張先生都敗在你手下了?一枝紅杏出牆來?嘿嘿,當真有趣得緊。”
蘇沐橙轉身,語氣淡漠:“我要回去了,那句只是個玩笑話,若你感興趣的話,自掛東南枝和從此君王不早朝也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濯泉緊接上一句:“少年不知愁滋味?”自顧自的接了下一句:“少年不知愁滋味,自掛東南枝?少年不知愁滋味,從此君王不早朝?”仔細琢磨了一下,搖搖頭笑了,再擡頭的時候,蘇沐橙早已沒了影子,不由懊惱不已。
他來這裡本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看能不能再見到蘇沐橙。不知怎地,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對她有好感,就是喜歡聽她說話,對她說自己的故事,看她笑,被她打趣。他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便不再是那個在外面被萬人寵著的小皇子,不再是那個進宮之後時時處處都要小心謹慎的庶出皇子。
在她面前,他完全可以放鬆心態,活出一個真真實實的自己!
濯泉暗下決心,若是下次再遇見她,一定要勇敢的說出他喜歡她!一定!
蘇沐橙慢慢走在回未央宮的路上,心裡還在回味著剛纔自己無意間溜出的那句話: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天還沒涼,可濯澈卻讓她的心涼了下來。蘇沐橙遠遠望著沉寂在夜中的未央宮,腳下猶豫,不知是該走近還是遠遠的逃離它。
她還僅僅是十八歲的花季年齡,可……她輕輕摸著未央宮緊閉著的宮門,心中酸楚,此刻她的心境又何嘗比那白髮蒼蒼的老人少得一分?紅顏未老心已老,恩未斷離恨人。深宮鎖寂寞又怎敵得住外面的花花世界來得自由自在?
推門而入,宮中值守小太監在屋外板凳上坐著打盹,屋裡一片漆黑,也不知濯澈去了哪裡。蘇沐橙抽了抽嘴角,管他呢!他愛去哪兒去哪兒,整個皇宮都是他的,而她,又是他的誰?
緩步回了住處,點上一盞孤燈,看著那豆大青點,蘇沐橙從牀鋪下摸出兩個月前的鞋樣子怔怔出神,末了找了些碎布,熬了些漿糊,開始做鞋子。
她不知道,其實濯澈一直都遠遠的跟在她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