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很不爽,他只拐了一個街口,杜安歌就沒追過來。
其實按理來說,杜安歌也沒有一定要追來的理由,他也有自己的事,似乎很忙的樣子……秦瑾這麼想著,卻越想越生氣,甩了甩袖口快步回了秦府。
秦瑾的二哥名叫秦瑜,前年高中榜首,卻不願留在京城,正好洛城的父母官到了該告老還鄉的時候,皇上便派他來接任。
洛城不小,每日政務繁忙,秦瑜時常要處理到夜半,防止打擾到秦瑾的休息,便在府衙附近買了棟宅子供秦瑾休息,若是政務不忙的時候,他也會時常回來住住,但這樣的日子極少就是了。
秦瑾黑著臉回到府上,意料之外地撞上秦瑜正在院中愜意地喝茶賞菊。
“阿瑾啊,”秦瑜朝他淺淺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客滿樓新進的茶葉不錯,你可嘗過了?”
客滿樓……茶葉……秦瑾腦子裡又浮起那人的身影,霎時臉又黑了幾分。
“阿瑾?”秦瑜抿著茶看他,冷不丁瞅見了他眼中濃濃的黑氣,嚇得燙了嘴。
秦瑾年幼時過得很不好,極小的時候就學會隱藏起自己所有的感情,秦瑜很少見他如此“明目張膽”地氣急,應該不是爲了生意上的事兒,難不成……
“我累了,去睡覺了。”秦瑾轉身便走。
“阿瑾!”秦瑜去拉他的手腕,撓著臉頰笑道,“我好不容易得了空的,阿瑾不來陪陪我?”
秦瑾回過頭,看到自家兄長眼裡閃著不尋常的光,心底一涼。
果不其然,秦瑜把他拉回石凳上,連茶也沒倒,第一句話便是,“阿瑾!你跟兄長老實說,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秦瑾一把捏碎了空茶杯,“沒有。”
“絕對是!”秦瑜把他的手指頭扳開,撇清碎瓷片,又塞了個新的到他手裡,“是哪家的呀?你哥我這就去給你提親!”
秦瑾握著新茶杯:“……”這塞給我是專程讓我捏的嗎?
“公子公子!”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衝了進來,“查到了,杜公子是回了杜府,好像是……”他話說到一半才發現屋裡坐著個旁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闖禍了。
“啊……是個公子啊,”秦瑜託著腮,苦惱地皺了皺眉,“那就提不了親了。”
秦瑾:“……”
小廝:“……”
秦瑜拍了拍秦瑾的手,“是不是那個杜安歌,上次我就覺得你的反應很奇怪,沒事兒,你哥我早就想通了,喜歡個男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只是你們得商量好誰娶誰。”
秦瑾:“……”
秦瑜絮絮叨叨地說,“你看現在,嫁進來的那個總是比較吃虧,要是那個杜公子要嫁進來,咱們就得商量商量怎麼補償他……”
砰地一聲響,秦瑾突然拍案而起。
“我、不、喜、歡、他!”
小廝抖著身子看著秦瑾甩袖而去的背影,回過頭見秦瑜還在笑瞇瞇地喝茶賞花。
“知、知府……”小廝小心翼翼道,“秦公子他到底……”
“你且看著吧,”秦瑜抿了口茶,“在心裡默數三二一,他就會回來的。”
小廝老實巴巴地扳著手指頭數,結果數到二的時候秦瑾的影子就到了身前。
“你在數什麼?”秦瑾的臉色沉得跟糊了的鍋底一樣。
小廝張了張嘴,“公、公子……”
“你剛纔說的,還沒說完。”
“……啊?”小廝摸了摸腦袋,被秦瑾瞪了半晌,才隱隱約約明白過來,“公子說的是……杜府二夫人私通後畏罪自殺的事情?”
【當前身體機能50%,】小愛君焦急道,【宿主,一旦下降到30%以下你就會強制失去意識。】
杜安歌拖著傷腿從後門走出杜府,他讓小愛君屏蔽了一半的痛覺才能勉強移動,但儘管如此,每動一下還是痛得他幾乎要大叫出聲。
燙傷實在是太嚴重了,滾燙的燈油全都澆在一處了,怕是能見骨了。
小愛君,幫我把剩下的痛覺都屏蔽了,這樣太慢,走不到藥堂我就要死了。
【不行!】小愛君拒絕了他,【痛是一種保護機制,如果再把痛覺屏蔽一分,宿主就會因感覺不到痛更大地牽動傷口,加速死亡,屏蔽一半的痛覺已經是上限了。】
要命啊,現在杜府狀況很不好,他不能在杜府尋求救援,否則也不至於這麼辛苦。
【你去秦府吧,從你現在走比去藥堂離得更近。】小愛君提醒道。
秦府……秦瑾?
【身體機能下降至40%,宿主!你再不走就要昏死在這裡了!】
杜安歌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發誓他不再會動心。感情這種東西是最麻煩的,只有把自己的心封起來,纔不會受傷。
他聽從了小愛君的話,利用了手頭所有能利用的人情和人脈,想卻始終處於第三方的視角,漠然地看著劇情發展。
可是做不到的。
【身體機能下降至35%,宿主!】
難道靠著自己就不能活下去?一定要欠別人些什麼纔可以?
【身體機能下降至30%,昏迷自我保護開啓,宿主的身體即將進入昏迷狀態。】
話音剛落下,他的視線便開始模糊了,腿上的痛覺已經漸漸感覺不到,興許是血流盡了,開始麻木了。
昏暗的小巷裡,日頭西落,殘陽鋪在面前的路上,在他的視線裡暈染成妖冶的鮮紅。
意識昏沉之間,一道人影落在眼前,他擡起頭,模糊的視線已經讓他無法認清來人的容貌,腦海中的語音卻異常清晰地響起了。
【秦瑾好感上漲10%,當前好感度……70%。】
杜安歌是被痛醒的。
儘管系統及時上線屏蔽了一半的痛覺,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地叫出了聲。
一陣乒鈴乓啷在屋中響起,杜安歌睜開眼,就撞進了秦瑾焦急的黑瞳中。
他的心狠狠地一顫。
秦瑾探了探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脈,見沒什麼異樣才鬆了口氣道,“你終於醒了。”
杜安歌撐著牀想起身,卻被秦瑾按回去了。
“你腿上的燙傷很嚴重,還是歇著。”秦瑾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卻又彷彿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杜安歌睜著眼看他,“我睡了多久?”
“兩天兩夜。”秦瑾道。
杜安歌一愣,又撐著要起身,“我孃的棺……”
“你孃的棺沒事。”秦瑾皺著眉按著他,“杜知異鬆口了,給她辦了個葬禮,昨天已經下葬了。”
“怎麼會……”杜安歌怔了怔,這件事不可能是李氏,杜安楠或者杜安尋做的,他們巴不得譚氏死得慘,越慘越好,杜知異之前也十分生氣,不可能鬆口,在這個時候能勸得動他的,難不成……
“林安禮回來了。”秦瑾道。
果真!杜安歌本來就疼的頭霎時變得更疼了,來了個更不好對付的,這樣要想證明譚氏的清白不就難上加難了嗎?
“不行,我得回去,回杜府。”
“不行。”秦瑾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你的家人對你並不友好,你現在重傷回去豈不是正好中了他們的下懷?”
“秦瑾,你沒有立場阻止我。”杜安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他,“我孃的事情還沒完。”
“我……”
“秦公子,你的確沒有立場。”
屋外跨進一人,逆光而立,聲音不大,卻宛如佩環相撞,清晰極了。
秦瑾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林公子,進屋先敲門,這等規矩杜府都沒有教給你嗎?”
林安禮微微笑了笑,“林某收賬回府,聽聞大哥受了重傷,一時情急,還望秦公子海涵。”
秦瑾沒再說什麼,但杜安歌從他那張恢復往日冰冷的臉上讀出了一絲不悅。
“安歌,身子可好些了?”林安禮上前,眼裡滿是擔心地望著他。
乍一看,林安禮似乎的確在關心他,但杜安歌卻莫名從這關切的眼瞳背後嗅出了一絲扭曲和瘋狂。
【報告宿主!】小愛君突然道,【你知道咩,林安禮對你的初始好感度有90%哦。】
……杜安歌陷入了沉默。
扭曲和瘋狂的……愛?
“他剛醒,你晚些再來瞧他。”秦瑾見他垂下眸,側了側身,不動聲色地將他們隔開。
林安禮似笑非笑的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逡巡一圈,嘴角勾了個弧度,“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安歌交上了新朋友啊。”
秦瑾眼底劃過一絲不悅,“林公子,是否要讓秦某再重複一遍方纔的話?”
“但林某來就是爲的接安歌回府,”林安禮蹲下身,揉了揉杜安歌的頭,嘴角的弧度有些玩味,“安歌,養傷還是在自家更舒服,你覺得呢?”
“林安禮。”秦瑾的聲音沉到了底,“你……”
“我回去。”杜安歌突然打斷了他,撐著牀板起身,卻沒去看秦瑾的臉。
“大哥真乖,”林安禮笑了笑,“那林某這就去著人備轎子。”
“勞煩了。”杜安歌低著頭,但他能感覺到冰刀一樣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彷彿要生生剜下一塊肉一般。
【宿主!!?】小愛君急得咬手絹。
在秦府還怎麼跟杜安尋他們幾個正面懟?而且這時候把話說開就成了,不是什麼大問題。
【嗯嗯嗯?】
杜安歌垂了垂眼,平復了心緒,虛弱地咳了咳,可憐巴巴地喊,“秦公子,我……”
“大哥,轎子備好了。”林安禮突然從外闖了進來,溫潤地笑著在牀邊蹲下身,“大哥腿腳不便,林某來揹你吧。”
杜安歌僵硬地與他對視。
不是什麼問題變成了大問題,因爲他的話沒說完。
【滴——報告宿主!好感度下降5%,當前好感度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