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原來是當斧頭啊,小公子可要把話說明白呀,嚇得人家妝都花了。”季老闆從懷裡掏出粉粉嫩嫩的帕子, 擦著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
夥計給他們端來了茶, 合上了門便退下。茶汽氤氳在整個屋中, 霧靄朦朧中, 花枝招展的季老闆也不是那麼辣眼睛了。
“你回去。”秦瑾對杜安歌道。
杜安歌還沒開口, 就被季老闆搶了話頭。
“小公子想知道,秦公子就別瞞著他了嘛。”季老闆朝杜安歌眨了眨眼,“就看在小公子這麼關切的份兒上。”
秦瑾一愣, 投來了視線,杜安歌偏過頭捂著臉, 沒敢看他。
“哎呀呀, 那人家就說了哦, ”季老闆從懷裡拿出一本賬簿,指著其中的一行道, “三月初五,確實是有一位姓顧的客人來我們店裡定製佩劍,並且逾期多日未提貨。”
杜安歌怔了怔,“姓顧?”他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秦瑾,見他點了點頭。
“他訂貨的時候可曾說了什麼?”秦瑾問。
季老闆托腮想了想, “日子這麼久了, 人家也不能確定了, 但他似乎是拿著一個玉墜來問過, 有沒有見過雕刻著這種紋路的武器。”
“玉墜?”杜安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剛來這世界的時候,身上就一直帶著一塊玉墜, 後來被顧虞借走仔細看了看,還拍板定音這是個好貨。
想到這裡,他將脖子上掛著的玉墜解下來,讓季老闆看了看。
“這個?”秦瑾道,“這是你剛到客棧發燒時斷了繩的玉墜?”
“對對對,就是這種紋路,但好像……”季老闆將玉墜對準光線照了照,“似乎小公子這塊材質更好,紋路也更精細,這麼一對比,他手上的似乎是仿品。而且……”他頓了頓,“我的確沒見過這種紋路的東西。”
“他私自仿這個幹什麼?”杜安歌接過季老闆還來的玉墜收好,自言自語道。
“你們二位既然認識他的話,”季老闆從賬本里抽出一張單證,擺在他們面前,“不如提醒一下這位顧公子,讓他早些來來付了錢取東西。”
杜安歌低頭一看,被連續七八個零給嚇了一跳。
“他死了。”秦瑾道。
“哦,”季老闆把賬單往前推了推,“那你們付。”
秦瑾:“……”
杜安歌:“……”
季老闆嘖嘖兩聲,“二位,不會想賒賬吧?”
杜安歌提起斧頭扔在桌上,“這個能當多少錢?”
“這東西小店可不敢收啊,”季老闆擺擺手道,“這斧頭材質精良,用料十足,尤其這斧頭柄上的紋路,一看就不同尋常。”說到這兒,他壓低了聲音,“最近魔教不是爲了顧家寶物鬧得沸沸揚揚,現下連朱門主都喪命於此,聽說那些寶物上都有特殊的紋路。人家這小店可擔不起魔教大駕光臨,現在收的貨都不敢帶一點紋路,生怕遭了殃啊。”
杜安歌撇撇嘴,嘟嚷著,“你們也太小心了,這是斧爺仲新拿了七八年的斧頭,魔教要下手早該下了。”
“安歌,”秦瑾突然想到了什麼,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的玉墜借我看看。”
“啊?”杜安歌只得又解下玉墜,看他將這些斧柄上的紋路與玉墜上的紋路仔細比對,可惜的是二者完全不同。
“咳咳!”季老闆清了清嗓子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拿著帕子遮半張臉,羞答答地拋了個媚眼,“要是二位還不上錢,人家倒還有個法子。”
杜安歌捂著臉,“季老闆,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
“秦公子呀,”季老闆伸出那塗著豔紅指甲的手,緩緩摩挲著秦瑾握著茶盞的手背,“還上這錢容易的很哪,只要秦公子答應……”
“好了不答應下一個。”杜安歌打斷他。
季老闆愣了愣,“下一個?”
“沒有了是吧,那就告辭。”杜安歌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雞皮疙瘩,扛起斧頭拽著秦瑾一溜煙就往外跑,一路上撞開了好幾個挑選武器的客人。
杜安歌一路衝出了兵器行,回頭一看,季老闆還倚在門口朝他招手喊道,“小公子,你逃不了的喲,這筆賬人家會找時間好好與你清算清算的。”喊完還順帶拋了個媚眼。
“媽的。”杜安歌把斧頭塞到秦瑾手裡,蹲下身就開始揉眼睛,並且祈禱今天晚上不會做噩夢。
“杜安歌?”秦瑾蹲在他身邊,“你眼睛怎麼了?”
“大哥!”杜安歌拽著他的領口撲上去,“我這麼捨身取義救你出來,你怎麼還這麼淡定?你沒看出來他在對你性騷擾嗎?”
“姓什麼?”
“算了。”杜安歌嘆了口氣站起身,“我們回去吧,我想去看看那小屁孩,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輕笑從身後傳來,杜安歌感覺一條胳膊環到了身前,腳下一歪,便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他有些愣怔地擡起頭,眼前一暗,一個蜻蜓點水的吻落在了脣角。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喧鬧聲響在耳側,杜安歌緩過神來,整個人燒滾了的開水一樣咕嚕嚕地冒著熱氣,從他懷裡掙了出來。
“你幹嘛?”他質問道。
秦瑾挑了挑眉,“你捨身取義救我的獎勵。”
“……”
什麼毛線玩意兒?!業務都結束了還帶這樣撩人的嗎啊大哥!
【對你來說業務結束了,可對阿瑾來說顯然不是啊,】小愛君攤手,【你沒見人家爲了跟你結婚都追過來了嗎?】
杜安歌敲敲頭,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都快忘了,欠了這麼大人情該怎麼還他還沒個頭緒。
【如果從業務角度考慮,的確挺麻煩的,畢竟不可能每個世界都像這樣出意外,你遲早要攻略下一個人的,】小愛君頓了頓,【而且如果每個世界都出了這樣的意外,你就永遠都沒法轉生了。】
怎麼說?
【宿主的成績至少要有四個世界的評分作爲基準分,在此基礎上如果表現得不過關再酌情增加穿越的世界數。】系統道,【簡單來說,你至少得攻略下四個不同的人才算完成任務。】
杜安歌頭疼地皺了皺眉,這種事情是不是應該快刀斬亂麻比較好?難道說找個時間給他挑明?
【但是啊,從另一個角度說,宿主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又怎麼了?
【這還要我說嗎?】小愛君嘆了口氣,【我這邊的數據可是寫得明明白白哦,每次你心跳加速的時間,長短,原因……】
打住!
杜安歌揉了揉臉,長出了一口氣。
我說過的吧,我不會動心的,絕對。
【因爲你們人類跟我們不一樣,你們可以滿嘴跑火車都不帶心虛的,所以……】小愛君聳聳肩,【隨便你了,我們系統向來不幫宿主左右感情上的事兒。】
杜安歌抽了抽嘴角,心道我是不是還該謝謝你。
“杜安歌,你記得……”走在前頭的秦瑾突然停了腳步,回過頭,剛好看見他還在抽抽的臉,停住了話頭,“你的臉……中風了?”
“沒。”杜安歌一秒正常,“你剛剛想說什麼?”
“你還記得季鴻說的關於斧頭上圖案的事情嗎?”秦瑾一頓,“季鴻就是方纔的季老闆。”
杜安歌點點頭,“圖案怎麼了嗎?”
“之前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突然覺得這圖案有些奇怪,”秦瑾皺了皺眉,“季鴻是個唯利是圖的生意人,這麼好一柄斧頭不收有些奇怪,他可能知道些什麼。”
“不是有理由的嗎?現在江湖挺亂的,他不想被牽扯……”
秦瑾搖搖頭,把斧頭塞給他,“你先回去,我再去問問他。”
杜安歌拎著沉甸甸的斧頭,看著他的背影想,按著季鴻的性子這不會是要靠□□吧。想到這裡,杜安歌腦海裡還真浮現出那場景,一人搔首弄姿地挑逗,一人媚眼如絲地迎上……
“秦瑾!”杜安歌大腦一熱,衝上前兩步,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衣襬。
【哎……】小愛君似有似無地嘆息著。
滾!老子只是被辣了眼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哎——】這回嘆息地更用力了。
……
“杜安歌?”秦瑾臉上有些疑惑。
“那什麼,沒必要去找他吧。”杜安歌乾笑兩聲。
“現在能知道的太少了,我們完全陷入了被動。”秦瑾道,“就算季鴻很難纏,但就算以什麼爲代價也得撬開他的嘴。”
“不、不,這個……”杜安歌聽他這麼說,心下更慌了,“代價什麼的,沒必要這麼拼吧……”
【宿主啊,你放手啊,不是說要劃清界限麼?】系統咔哧咔哧地啃著瓜,【如果他們真發生了什麼,這算不算婚內出軌啊?你就可以提出分手了啊。】
呃……好像說得有點道理。
秦瑾輕輕拉開他的手,“很多事情都是要以代價去換的,就像我這麼久終於能找到你一樣。”
杜安歌一怔。
“你離開之後的幾年,我想了很多,”秦瑾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一開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明白,爲何你能離開得這麼幹脆,甚至連彌補的措施都佈置得井井有條。”
杜安歌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後來與兄長徹談一夜之後,我大概有些明白了,”秦瑾抿了抿脣,似乎是有些羞赧地微微撇開了眼,“再給我些時間,我能更坦誠地面對自己,面對你。”
砰——一根極細的線在杜安歌的心底崩裂了,響聲很輕很脆,久久地迴盪在心房之中。
秦瑾說完這些便轉身離開了,杜安歌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手裡的斧頭有千鈞重,重到他幾乎快被壓垮,再也站不起來。
“阿瑾!”他聽見自己喊出了聲,但他也不知道之後該說什麼。
秦瑾聞言轉過頭,微微彎了彎脣角,帶著無奈又有些寵溺的語氣道,“又怎麼了?”
“你不用去找季鴻,”杜安歌抿了抿脣,吞了口口水,“這個斧頭上的圖案,我、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秦瑾輕笑出了聲,“你?你在哪裡見過?”
“就、我就在哪裡見過……”杜安歌慌張地低頭去看那個圖案,撓了撓頭,一個小盒子從袖口裡掉了出來,斑駁的花紋泛著金屬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個、這個怎麼掉出來……”杜安歌手忙腳亂地將木盒撿起,視線掃過上面的花紋,突然腦袋裡轟的一聲炸開了。
“秦、秦瑾!”他的聲音都是抖的,“這個花紋,你看看是不是……”
木盒上的花紋被毀損了大半,但從剩下的部分仔細比對,不難發現二者如出一轍。
換句話說,木盒是盛放顧家寶物的東西,那麼這斧頭應當也是屬於顧家的。
“魔教是盯著跟寶物有關的人下手的,”秦瑾眉頭一皺,“如今朱令揚已經死了,魔教下一個下手的對象……”
二人對視片刻,腦海中蹦出了同一個人的名字。
“仲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