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蓬萊島。
莫衣忽然擡起頭，看向遠方，平靜的目光中帶起一絲波瀾。
“又動了。”
趙守一站在一旁，聽到這話不由一愣。
動了？？
是什麼動了？？
他側過身，掃了莫衣一眼，見對方刻意迴避他的目光，眉頭不由一皺，心念一動，便猜到了七七八八，莫衣應該是有事在瞞著自己。不過對於此事，他並沒有多問。
既然對方不想告訴自己，那就算自己問了，對方也不一定會說，並且求一個對方不想說的結果，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說起動，他覺得自己該動一動了。
“莫道長，或許我得走了。”
莫衣站在一旁，海風吹動，三千銀髮隨風起舞，過了片刻，他的聲音傳了過來。
“什麼時候走？”
趙守一隨手撿起一塊被海水沖刷的光滑無比的鵝卵石，在手裡掂了兩下之後，朝前方的大海中扔去。
只見那塊鵝卵石，先是在半空停滯了一瞬，然後嗖的一聲，直接消失在原地，不多時，海面上驟然掀起一道白浪，筆直成一條線，最後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之中。
莫衣嘴角一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喜歡玩鬧。
“要不就現在？”
趙守一站起身，伸手一招。
“青梅！”
蓬萊島上，一柄小劍像是受到了什麼感召一般，破空而至。
莫衣臉色一黑，他自然是希望趙守一這個道士離開這裡，好和自己的妹妹過兩人的世界，但他心裡也知道，若是這個時候趙守一一聲不吭就走了，小綠兒不會放過他的。
“小綠兒會不高興的。”
趙守一呵呵一笑。
“要是等我去見了丫頭，她就不會放我走了。”
莫衣站在原地，輕輕嘆了口氣，這話是真的，重生歸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自己的小妹與趙守一極爲親近，若是真的見了面，小綠兒還真不一定願意讓他離開。
“要不就不走了？”
沉默片刻，莫衣有些無奈地說道。
在自己高興和小妹高興的情形之下，莫衣還是選擇了後者。
“時間太久了。”
趙守一目光微凝，看向遠方，雖然他也很喜歡當下的環境，但有些路還是需要自己走的。
“你的傷勢還未痊癒，若是遇上稷山和白溪，你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
趙守一眼睛一瞇，稷山、白溪，這兩個盤踞在東海多年的歸真境，實力的確不凡，並且在大多數情況下，兩人都是成雙入對，一對二的情況下，他的確不是對手。
“他們跑不過我的。”
略顯幼稚的話，讓莫衣無話可說，別說這兩位跑不過他，就算是自己這樣的鬼仙，論逃跑速度，也不是他的對手。
“之前你助我復活小綠兒，已經驚動了很多人，一旦你離開這裡，他們可能會找上你的。”
說起此事，莫衣指了指一個方向，在幾日前，那邊就來了兩個人，一直待在那邊，不曾離開。“你說他們啊？”
趙守一不以爲意，因爲那兩人他是認識的，正是之前被槍仙司空長風放走的那兩位。
月姬和冥侯。
“不是。”
莫衣搖了搖頭。
“是像他們一樣的人，甚至天啓的那位皇帝，也會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人心有時候像三月裡的桃花，讓人覺得春光明媚，可有時候又如寒冬臘月裡吹來的寒風，讓人不寒而慄。
所以有人經常說人心叵測，在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時候，很多人會一再的降低自己的底線，逐漸變爲一個吃人的惡鬼。
經歷過小綠兒事情之後，莫衣鏡觀心湖，才發現，自己就算是身爲鬼仙，也未曾擺脫人性。
趙守一此時在東海，有大陣隔離了氣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他是一件好事兒，在不確定情況的時候，那些歸真境都會很小心，不會輕易來試探。
畢竟這裡不止有趙守一一個歸真境，還有一個鬼仙境。
而當趙守一離開這裡，脫離了大陣的庇護，那些一直都注視著蓬萊島的歸真境，必定會發現真相，換句話來說，趙守一如今在東海，不論是對他自己來說，還是對另外一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莫道長，你可別嚇我。”
趙守一笑著搖了搖頭。
“放心，這個天下不止一個神遊，也不止一個歸真，踏入歸真境，天涯不過一念之間，就算是我離開了，李先生也會在的，並且青城山可不止我一個歸真，先前的動亂，我也感受到了一位祖師的氣息，有他在，想必其他人也不會非要跟我過不去。”
莫衣聽到此話，心裡一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間被打碎。
“若是進入歸真，踏入了仙境，其結果是龜縮在一個島上，那我們修行的意義又在什麼地方？”
趙守一眼底一縷金光迸射，那是一股最純粹的意志，他走過山河萬里，看過滄海桑田，歷經人事變遷，道心純粹依舊。
“該來到躲不掉的，我等嚮往的也絕非蠅營狗茍，天高九萬丈，吾欲登天行，秋風決長歌，春水再浣紗。”
“道長，告訴小綠兒一聲。”
“我走了！”
一道身影沖天而起，化爲一道驚鴻，直插九霄。
“修道年來十幾秋，一朝頓悟入神遊。歲月悠悠萬古事，從來不負少年頭。”
看著那道瀟灑離去的背影，莫衣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性子與當年的百里東君倒是有些像，不過比那個小酒鬼看的更開，如今已入歸真，未來不可限量”
不知何時，小綠兒的身影出現在莫衣的身側，看著那個幾個呼吸間便化爲一個小黑點的趙守一，她眼眶忽然紅了。
莫衣長長吐出一口氣，搖了搖頭。
小綠兒的心思他哪能不知，但他更希望小綠兒是真的弄懂了自己對趙守一是什麼感情，是因爲救她於生死的感激，還是兄妹之間的照顧，又或是單純的喜歡。
“小綠兒，你真的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嗎？？”
小綠兒搖頭，算起來她的年紀不小，但她實際上在人世間的時間並不長，她懂得事情並不多，她只知道自己不希望趙守一離開。
“放心，很快，我們就會在天啓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