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安劍清走後，跟著又走了三個千戶。
讓江玄欣慰的是，在他詢問剩下的人時，衆人都沒有再開口。
不過，他還是最後確認了一遍：“你們可都想清楚了，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可就沒了。”
“現在是本督給你們機會，大家好聚好散，但若以後有誰敢再選擇背叛，那就別怪本督不講情面了。”
衆人神情堅定。
“卑職誓死追隨都督！”
徐龍青最先表態，隨即咬牙切齒地罵道：“安劍清等人，狼心狗肺，若無都督看重，他至今還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如今見我們錦衣衛勢弱，竟在這時候離開，還是前往西廠，這個卑鄙小人，簡直就是牆頭草！”
“不僅是牆頭草，他們此舉，更是背叛！枉費都督這兩年的重視與栽培！”
“都督就不該如此輕易地放他們離開！”
“不錯，卑職誓死追隨，絕不會如他們幾個叛徒一般忘恩負義！”
其餘人紛紛同聲附和，義憤填膺。
“人各有志，倒也談不上背叛，”
江玄平靜開口，對於安劍清的選擇，他倒是不覺得意外。
從一開始，他便知道安劍清是什麼樣的人，爲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甚至連妻兒都能拋棄。
如今見錦衣衛勢弱，斷了上升之路，選擇另謀高就，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接受歸接受，但不代表他就能原諒。
現在離開的人，終有一日，他們會爲自己今日的選擇，付出代價！
但此刻，江玄也並未多言，轉而看向其他人。
“平之，日後你來補上安劍清的缺。”
江玄開口，隨後又提拔了幾個平時表現不錯的百戶或副千戶，補上另外的幾個千戶缺。
錦衣衛就這麼幾個千戶的位子，一個蘿蔔一個坑，這些人，也算因禍得福了。
最終，江玄看向坐在他下首左右兩側的裴綸和駱養性，道：“日後，兩司事務，一切照舊，與西廠相關之事，莫去沾染，有時候，輝煌往往代表著麻煩，插手的越少，麻煩就越少。”
駱養性點頭，他爲官多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裴綸則有些憂慮，道：“賢弟，皇上並未裁撤北司的執法權，日後便需要與西廠一同處理案子，肯定麻煩不少。”
江玄擺手，道：“以後，除非皇上欽點，否則，其他的案子，一併讓出去，不要觸碰。”
“這……那這豈不是坐視西廠順利崛起，讓其一家獨大？”裴綸不解。
在他看來，錦衣衛若想翻身，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北鎮撫司上面了。
畢竟，皇上並非裁撤北鎮撫司，那便可以用北司來與西廠打擂臺。
難道江玄就要這樣放棄了？
江玄平靜道：“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一時的榮辱算不得什麼，能夠一直穩坐泰山，觀潮起潮落、世態炎涼，纔是生存之道。”
“且等、且看即可，不急。”
衆人眼睛微亮，終於明白，都督肯定還有其他打算，頓時心中都鬆了口氣。
在他們看來，只要江玄還有進取之心，便沒有任何困難能夠阻攔他。
錦衣衛，終有一日還會再度崛起！
……
西廠。
雨化田正在翻看錦衣衛送來的各種卷宗和一條條暗線的資料，心中無比興奮。
這些東西，是錦衣衛多年的積累，也是底蘊。
如今，卻已盡數歸屬西廠。
有了這些暗線，西廠從此便有了屬於自己的眼睛，崛起之日，不遠矣！
“哈哈哈哈……”
想到未來的輝煌藍圖，雨化田心中不由涌起萬丈豪情，忍不住仰天大笑：“終究，還是本座贏了！”
“魏忠賢如何？江玄如何？”
“終有一日，本座都可取而代之！”
“屬於我西廠的時代、屬於我雨化田的時代，就要來了！”
雨化田無比興奮，至此，他終於又朝著自己權傾天下的目標又更近了一步。
“恭喜督主，賀喜督主！”
旁邊，馬進良、譚魯子等一衆西廠高手亦面帶喜色，出聲賀喜。
“從今以後，朝中再無人能夠與督主爭雄！”
馬進良拱手請諫：“督主，如今您大權在握，是時候開始清掃東廠這個威脅，將錦衣衛握在手中了！”
“不。”
聞言，雨化田喜悅的情緒略微收斂，擺了擺手，道：“還不是時候。”
“一來，皇上要的是我們西廠與東廠和錦衣衛，三方制衡，若本座一掌權，便拿東廠和錦衣衛開刀，這勢必會令皇上心生不滿，所以不論如何，對東廠和錦衣衛，可以打壓，卻不能直接往死裡整。”
“其次……”
雨化田眼眸微瞇，道：“本座武功未成，還需要一些時日來慢慢謀劃，不論是曹正淳，還是那江玄，都不是能輕易拿捏的。”
昨日經歷的屈辱，他並未忘記。
因此，如今錦衣衛退步，他雖然開心，卻未因此膨脹。
在沒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對付曹正淳和江玄之前，他不想與兩人撕破臉皮，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境地。
深吸口氣，雨化田吩咐道：“傳令下去，沒有本座的命令，不得去招惹東廠和錦衣衛的人。”
“這……”
馬進良等人皺眉，互相對視，皆是不解。
“督主，您不是說，皇上需要我們去節制東廠和錦衣衛嗎？若咱們西廠成立，卻對東廠和錦衣衛不聞不問，皇上難道就不會有意見？”
馬進良開口，問出了衆人心中的疑惑。
“也不是說完全不管不問。”
雨化田淡淡解釋：“本座的意思，是讓你們不要主動去招惹東廠和錦衣衛的人，不過咱們西廠負責替皇上監察文武百官、懲治不法，若東廠和錦衣衛的人犯了事，栽在咱們手裡的話，咱們按規辦事，就算最後鬧到皇上面前，也是有理有據，沒人能說咱們的不是。”
說著，雨化田看向幾人，意味深長地道：“儘量在規則之內辦事，務必要不露痕跡，似溫水煮青蛙一般，慢慢瓦解他們，取而代之。”
衆人目光閃爍，頓時明瞭，齊聲拱手，道：“是，督主，屬下明白！”
雨化田微微點頭。
“督主，錦衣衛千戶安劍清求見！”這時，一名西廠番子進來稟報。
“安劍清？”
“他不是那江玄手底下的頭號戰將，他來做什麼？”
衆人皺眉。
唯有雨化田眼神微動，隱約猜到了什麼，不過他也並未多說，而是揮手吩咐：“請他進來。”
“是！”那番子離去。
沒一會兒，一名穿著白色飛魚服，身形頎長，卓爾不凡的身影大步走進，正是安劍清。
目光在大堂內掃了一圈，安劍清深吸口氣，毫不怯場，徑直上前，朝著雨化田俯身一禮：“在下安劍清，拜見雨公公！”
聽到安劍清用的是‘拜見’，雨化田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想，淡淡說道：“安千戶免禮，不知安千戶前來，所爲何事啊？”
安劍清肅然道：“在下聽聞，西廠還缺一掌刑千戶之職，因此特來毛遂自薦，擔任此職，還請雨公公接納。”
衆人愣神。
雨化田也是微微一怔，隨即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
江玄，連你手底下最器重的頭號戰將都背叛了你，投靠本座，你拿什麼來和本座鬥？
……
護龍山莊。
自天啓皇帝駕崩、崇禎即位這一年多裡，護龍山莊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般，平時極少有人提及。
直到此刻因錦衣衛失勢一事，纔有人將其拿出來與錦衣衛做比較。
認爲從此以後，錦衣衛或許也會如護龍山莊一般，被皇上‘打入冷宮’，不會再受到重用了。
作爲當事人之一，朱無視對於此事，自然也頗爲關注。
大殿內，朱無視穿著紅色蟒袍，威嚴端坐於王座之上，在其面前的桌案，擺放著一沓厚重的資料。
這是關於近幾個月來，朝廷與江湖上的一些情報信息，事無鉅細，記載得密密麻麻。
其中，隱約還能看到關於前些日子江南‘幽冥’再現，助六指琴魔復仇，壓制各派、覆滅金錢幫等事蹟。
有些資料，甚至比外界流傳的還要詳細，此刻全都記錄在朱無視身前的資料裡頭。
顯然，這位‘鐵膽神侯’，也並不如外界傳聞的一般不理世事，反而依舊掌控著整個大明的大部分情報，很多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而此時，站在他身旁彙報情況的，也並不是天地玄三位大內密探，而是一個年紀與他相仿的東瀛男人。
此人，赫然正是東瀛柳生新陰派的掌門，柳生但馬守。
半個月前，他在溫州城內僥倖逃生，便不敢繼續回巨鯨幫，而是第一時間趕回了京城，向朱無視彙報情況。
“你的意思是，那位‘幽冥’的殿主，就是錦衣衛指揮使，江玄？”
朱無視聽完柳生但馬守彙報的情況，眉頭微皺，有些驚疑不定。
關於這個剛剛在江湖上出現過一兩年，卻能夠覆滅‘金錢幫’這樣的老牌超一流勢力的神秘組織‘幽冥殿’，他當然會有所關注。
但儘管是他，也沒法查清幽冥的底細。
當然，也並不是說什麼都沒有查到，而是幽冥的保密等級十分森嚴，護龍山莊的大內密探，也曾查到過幽冥的一些據點，但最終的結果也是一問三不知，那些幽冥的暗線全都是單線聯繫，一旦下線出了事，上線很快就會消失或者轉移。
有些甚至連上線都沒有，只是每個月固定在某個位置傳遞情報，根本沒法深挖。
一個保密等級如此森嚴的組織，朱無視也不願招惹，最主要的是與他無關，所以後來他也就沒再繼續關注了。
但現在，柳生但馬守竟然懷疑，那幽冥的殿主，就是錦衣衛指揮使，江玄？！
“是，王爺！”
柳生但馬守深吸口氣，想到溫州城所見的場景，眼中忍不住浮現一絲恐懼，吞了吞口水，說道：“之前在下助王爺刺殺出雲國使團時，曾與那江玄交過一次手，此人不僅領悟了刀意和劍意，而且他的弓術也是極強。”
“而在溫州城內，在下親眼所見，那幽冥殿主與天鷹教的‘白眉鷹王’殷天正一戰，曾施展出了刀、劍、箭三種不同的意境，而且此人也是宗師境界，尚未突破大宗師。”
“從那之後，在下就有所懷疑了，但沒有確切的證據，也無法證實。”
“直到後來聽說，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江玄，在嵩山一役之後，也並未回京，而是私自離京辦事，最近剛剛回到京城，時間方面，與江南那邊發生的事情，剛好可以對得上。”
“正是因爲此事，我才徹底確定，那位幽冥殿主，和這位錦衣衛指揮使，絕對就是同一人！”
“否則，天底下絕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
柳生但馬守咬牙道來，十分篤定自己的猜想。
朱無視聽罷，心中也有些難以平靜，聯想到這兩年大內密探查到的一些關於幽冥的蛛絲馬跡，再與江玄的行蹤聯繫起來，許多謎團，好像也在這一刻突然解開了。
“難怪……”
朱無視喃喃：“幽冥四次在江湖上現身，他都是離京辦事，而且……幽冥是兩年前出現，他也正好是這兩年裡，纔開始快速崛起……”
朱無視長呼口氣，眼眸微瞇，道：“從兩年前就已經開始謀劃，暗中佈局，表面是權勢滔天的錦衣衛指揮使，私底下，竟還掌控著這樣一個神秘勢力。”
“看來，這傢伙，也並不如表面這般簡單啊！”
想到當初，自己與江玄的幾次接觸，甚至曾經還想過要將其收做‘黃字第一號’大內密探，卻被江玄拒絕，他當時還認爲此人太過驕狂，如今看來，還是小瞧了他，人家是有底氣所在，纔不願屈居人下。
這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朱無視有些感慨，在心中對江玄做出評價，隨即又想到目前江玄的處境，暗暗想道：“歷經多年艱辛，如今卻被冷落壓制，地位一落千丈，想來，他心中也是極爲不甘心的。”
“若能趁此機會，將其拉攏，讓他爲本王所用，本王成就大業的機會，便也更多了幾分……”
念及此，朱無視目光微微閃爍，似是下定某種決心，擡頭看向柳生但馬守，道：“你去幫本王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