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狡兔死，走狗烹
幹清宮。
燭火通明，已至夜半，朱由檢仍在批閱奏摺，忽聞腳步聲響，他擡頭望去，只見王承恩匆匆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道：“皇上，錦衣衛指揮使江大人求見。”
“江玄？他回來了？”
朱由檢愣了下，隨即目光一閃，沉思片刻，揮手道：“讓他進來。”
“是。”王承恩離去。
很快，江玄一襲明黃色飛魚服，高冠博帶，大步走了進來，上前行禮：“臣，江玄，參見皇上。”
“數月未見，愛卿倒是愈發風姿不俗了。”
朱由檢隨意打量了江玄一眼，便擺擺手道：“免禮。”
“謝皇上。”江玄起身，面色平靜，道：“臣辦完差事，便第一時間回京，向皇上稟報，深夜打攪，還請皇上恕罪。”
朱由檢眼眸微瞇，道：“不知愛卿此去是作何差事兒，竟都未向朕彙報一聲，便迫不及待離去了，還耽擱了這麼久？”
果然是因爲此事心生不滿了……
江玄心中暗歎，隨意找了個理由，道：“啓稟皇上，是江南蘇州城那邊出了點事兒，因爲一件江湖紛爭，波及到了百姓，還將我們錦衣衛在蘇州那邊的一處暗線給拔了，因爲此事涉及到的江湖勢力甚廣，臣便親自前往處理。”
說著，江玄便將‘六指琴魔’和‘金錢幫’等江湖事件，一一講解，這些事在江湖上鬧得極大，而且其中的確也有波及到一些普通百姓，隨便一打聽都能知道，正好可以用此事做藉口。
果然，朱由檢聽罷，心中也無懷疑，不過對這些江湖廝殺明顯也不感興趣，淡淡點頭，道：“愛卿此舉，倒也情有可原，不過愛卿身爲錦衣衛指揮使，不向朕稟告一聲便私自離京數月不見人影，難免讓人多想，這段時日朝中已有人向朕彈劾愛卿擅離職守，失職瀆職，不過都被朕壓下來了。”
“臣謝皇上信任。”江玄拱手言謝。
朱由檢話音一轉，道：“不過愛卿既然對江湖上的事感興趣，那以後關於江湖上的案子，就全權交由愛卿去處理吧，江湖上的案子，朕可授予你先斬後奏之權，至於涉及到朝中的事兒，便不勞愛卿費心了。”
江玄目光一凝，道：“皇上的意思是？”
朱由檢淡淡道：“自朕登基以來，愛卿向來是朕的左膀右臂，但隨著案子越來越多，愛卿也時常不在朕的身邊，朕總覺得人手不夠用啊，雖有一個東廠，但也還是遠遠不夠，所以最近朕又重新啓用了西廠，在朕身旁聽宣，此事愛卿應該有所耳聞了吧？”
“臣聽說了，今日西廠的廠公雨化田已經前往錦衣衛衙門，與臣見過面。”江玄點頭，並未隱瞞今晚與雨化田見面一事。
“你見過他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朱由檢有些詫異，隨即點頭，道：“這雨化田是個人才，又深得朕心，日後便由他提領西廠，與東廠和北鎮撫司一起，替朕監視百官，處理京畿案件，愛卿以爲如何啊？”
江玄平靜拱手：“畢竟既有旨意，臣不敢妄言。”
朱由檢微笑點頭，道：“那你便配合雨化田，把關於京城和文武百官的情報，轉交給西廠吧，以後，錦衣衛就專心負責鎮守京城，處理江湖上的案子即可。”
“臣，領旨。”江玄道。
朱由檢緊緊盯著江玄，似要看出江玄是否會有所不滿，但他失望了，江玄一直表現得極爲平靜，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就這麼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分權’。
要知道，他這句話，可以說直接把錦衣衛打去坐冷板凳了。
交出對京城和文武百官的監視權，還失去了處理案件的權利，日後基本也就斷絕升遷之路了。
雖有一個對江湖的執法權，但朝廷與江湖，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大的案子涉及太廣處理不了，小的案子又沒多少功勞和油水，費力不討好。
這一點，朱由檢也十分清楚。 但江玄竟然表現得如此平靜？
“愛卿就沒什麼想說的？”朱由檢忍不住開口，繼續試探江玄的反應。
“臣無話可說。”江玄拱手道。
朱由檢滿意點頭，擺手道：“愛卿能夠諒解朕的苦心，朕心甚慰，去吧。”
“是，臣告退。”
江玄再度一禮，轉身離去。
自始至終，他都表現得十分平靜。
但剛走出宮門，他的神色便冷了下來。
不出意料，過河拆橋這種事，終究還是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之前，錦衣衛不僅負責宮廷儀仗、巡街值守，還有刺探情報、巡查緝捕等權力。
但如今，刺探情報和緝捕的權力都被罷免了。
錦衣衛失去了執法權，還能叫錦衣衛嗎？
從今以後，錦衣衛就與其他的宮廷禁軍沒什麼區別了，再也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特務機構。
雖然還保留了一個對江湖門派的執法權，甚至還可先斬後奏，但這個權力，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江湖事江湖了，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江湖上的紛爭，只要不涉及到朝廷和普通百姓，如濫殺無辜、造反等案件，朝廷向來是不予理會的。
而且就算真涉及到了江湖上的案件，一般也是十分棘手，大部分案子，最終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這一點，他又如何不清楚。
朱由檢此舉，幾乎也就是等同於裁撤錦衣衛了。
“狡兔死，走狗烹……果然，自古以來上位者皆如此。”
江玄喃喃，隨即輕笑一聲，感覺心中的某個結，突然也就解開了。
自己能有今日，一是靠自己的拼搏，但不可否認，也有朱由檢的看重與提拔。
但今日之後，這份提拔之恩，也就到此爲止了。
你我雙方，互不相欠。
從今以後，只爲自己而活！
江玄轉頭，深深看了眼還亮著燈的幹清宮，隨即，頭也不回，轉身大步離去。
……
次日，錦衣衛大量抽調人手，送往了西廠。
與之一同送往的，還有大量的卷宗情報和埋在各處的暗線信息。
一時間，整個京城爲之震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