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儀誠說：“呀，我又學(xué)一手。我這裡的，哥你想學(xué)什麼，我一點不保留。”銀漢說：“好啊，肱骨外上髁炎蜂療怎麼治？”彭儀誠有些急躁，問：“啊？你說什麼？”“就是這裡。”銀漢按著部位說。“這是網(wǎng)球肘。就在這後面蟄就行，就這個鼓泡。”彭儀誠說，“我對人很夠意思，毫不保留。人家也都喜歡我。我從小就帥氣，前幾年特別帥。我那時候那叫一個美，在街上走，美女的回頭率是100%。”銀漢這才意識到這個小夥挺漂亮，於是賠笑說：“小夥子貌比潘安。”
彭儀誠很熱情，搬出凳子幾次讓坐，又對彩娟說：“哥多好，絕對好。有哥這樣的家人不生氣；燒高香唸佛對吧姐。哥身體再不好也不能灰心，一樣樣治，要有信心。你要補(bǔ)養(yǎng)，最好經(jīng)常喝雞湯。”銀漢笑道：“我的天。”彭儀誠問：“捨不得喝？做不了主？”都不語。扈美芹心裡拱拱的早想搭腔，爭著說：“他幹啥都是最好最快，就是身體不好。你這裡缺人不，他是好醫(yī)生，哪科都行。”彭儀誠說：“我缺個收錢的。”彩娟當(dāng)即冷笑說：“買賣好，收錢收得手抽筋。”彭儀誠說：“姐，我昨天給你說的給哥買點補(bǔ)血靈，你買了嗎？”彩娟馬上問銀漢：“你說買不？”銀漢說：“先不買吧。”彩娟得意地說：“你看，我說買，他不讓。”
彭儀誠對扈美芹說：“阿姨你就穿一條保暖褲，那怎麼行。”扈美芹說：“穿多了熱。”彭儀誠說：“那不是熱，是心躁。加一條毛褲吧，風(fēng)溼怕涼。身體要補(bǔ)，吃點魚吧，魚很有營養(yǎng)。”扈美芹說：“不想吃魚，沒大吃過。”彭儀誠說：“那就熬魚湯吧，魚湯特有營養(yǎng)。尤其是鯽魚，補(bǔ)身子最好了。也不貴，這麼點的魚可以燉這麼大一鍋湯。”三人都笑了。彭儀誠十分得意，又對彩娟說：“姐，你身體很好，臉色紅潤。你跟哥真有夫妻相，都那麼文明。我們那個家，唉！”彩娟白眼朝外。銀漢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jīng)，誰家都不一帆風(fēng)順。”“你家我姐最疼你又聽你的，我媳婦不理解我，她家人素質(zhì)差。你不知道我大舅子家多糟糕。那小子真愛佔我家便宜，看見什麼拿什麼。我的拖把他看上了，給拿走說用用就還，結(jié)果沒影了。要了好幾次纔拿來一個就差沒扔垃圾箱的那樣的，他說不少，還是一個拖把。當(dāng)我是傻瓜嗎！他媳婦特別嘴饞，看見什麼馬上放嘴裡，就跟她家的一樣。”彭儀誠情緒激動起來，“姐，你說這叫什麼人！光占人家便宜那叫人嗎！”彩娟臉色鐵青。彭儀誠向彩娟接著傾訴：“他家的東西，我看見就噁心，一腳想踢到街上去，結(jié)果腳下一滑摔一下子。氣得我拿起那個爛拖往他門上一扔說：我的東西你們霸佔住就罷了，我也不要了。你們的爛玩意你們拿走，看你們什麼時候吃報應(yīng)！’姐，我本來不想這樣對人，他們家人也太不像話！”彩娟越發(fā)厭煩。
彭儀誠又對扈美芹說：“阿姨也好，不像我岳母，沒見過那樣的玩意。她一家人都花我的錢，還說你有不花你的花誰的。我不跟她見面，給我磕頭我都不理。”彩娟母女都鐵著臉不搭腔，銀漢應(yīng)聲：“她有事找你，不給你磕頭你也得去。”彭儀誠堅決地說：“我肯定不去。哥你要是跟他們家人待上一天就知道了，一點不懂事，還難纏。用著我的時候說得多甜蜜：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用不著就成了該的，就該疼他們。我大舅子說腳麻不能走，讓我給他治還不給錢。他治完以後爬泰山去了。回來腳又壞了，跟我說：你給我治的啥。哥你說他算什麼人！他不懂，就說人家不好。從那以後我不理他，進(jìn)門我就掃地。”
銀漢怒氣往上升，不自覺提高了聲音：“自己不懂就說別人蒙死人吧，狗咬呂洞賓！”既而覺出失態(tài)，遂站門口平靜心情。彭儀誠對扈美芹說：“阿姨你睡著了？”扈美芹說：“沒睡著，不烤了，走。”彭儀誠說：“再等一會吧，還有五分鐘。這會又沒病號，停一會不要緊。”扈美芹起身就穿鞋：“走吧。”
彩娟這次主動帶著扈美芹，好久沒說話。銀漢打破沉默：“彭儀誠真會說話。”彩娟沉著臉：“他還教給人家呢，他知道多少。一個月掙萬把子，小氣包，連個雞蛋都不捨得吃。”銀漢說：“怎麼知道他掙那麼多，不能無根據(jù)認(rèn)定別人過得好。”“他會過得不好嗎！什麼話都敢說，說翻臉就翻臉，他媳婦肯定不喜歡他！”李銀漢笑道：“我很羨慕他，鮮卑稟北方剛強(qiáng)之氣，敢怒敢言，活得多有人樣。”
彩娟說，“你爲(wèi)什麼娶我？知道老頭子那個樣子。”銀漢說：“父子不相及，他幹了些什麼跟你沒關(guān)係。”晚飯後彩娟毫無心理障礙地送來了飯桶。
十二點彩娟才進(jìn)門，給銀漢帶來一個久放變得不撐攤的蔫柿子。柿子當(dāng)中已經(jīng)凹陷下去，一條縫發(fā)了黴，像一條正在潰瘍的傷疤。銀漢問：“怎麼到現(xiàn)在纔來，還吃飯不吃？”彩娟說：“都吃不下去。回頭搬到新家去，免得在這個院子裡受下去。等下午看完回來，就出去給你倆買助消化藥。”“你倆？”“你倆。”銀漢說：“我能吃下飯。那天給你買的花生吃了多長時間？要不要再買點？”彩娟說：“還有一把呢，不想吃。”銀漢把飯菜放在彩娟車筐裡，彩娟過來摟著銀漢親了親，偎在懷裡。銀漢輕拍她說：“乖，好好吃飯。”“嗯。”彩娟很乖地應(yīng)一聲走了，銀漢把那隻壞柿子扔進(jìn)垃圾桶。
次日彩娟來了，說：“你嘴上起泡了。我說你抹點香油，你就是不聽。”銀漢說：“這幾天顧不上喝水造成的。哎，給你們做飯，你能不能給點菜金。我沒錢了，還得買雞蛋，要不明、後天耽誤吃飯。”彩娟笑著說：“我老公那麼透靈，老太太昨天就說該給漢點錢，她給二百塊錢。”拿出一百給銀漢。銀漢說：“我不提你全瞞下了。”彩娟得意地笑了。
彩娟又出去跟申廣福夫婦說話，回來以後進(jìn)進(jìn)出出，一會院子裡輕輕的叮噹聲。彩娟把車座子給銀漢的自行車上安上，而銀漢的車座子在彩娟車上。銀漢問：“幹什麼呢？”彩娟說：“給你安個好車座子，這個好。”銀漢說：“好你怎麼不用。”“你這人啊，給你個好的你還不滿意，知道好歹不。”彩娟得意地說，“我得回家陪著老太太去。你今天還鍛鍊不？”銀漢說：“不鍛鍊，一會就睡。”彩娟說：“明天我不上班，你回家做飯吧，咱倆一起上街買菜去。”銀漢騎自行車趕集，車座子好難受，臭丫頭片子不厚道。
到扈美芹家做菜，遠(yuǎn)遠(yuǎn)發(fā)現(xiàn)廚房放著一個奇怪的蓮花煞是好看，原來是一棵無葉白菜。彩娟愛生吃白菜葉，葉子採沒了就把幫往外掰，然後將心吃掉，最後剩下一個蓮花臺一樣的東西。
下午依然是帶扈美芹去蜂療，彭儀誠殷勤招呼：“哥不用管，我來扶著上臺階。阿姨今天明顯見輕了，看著腿腳挺利落，擡腿我看，哎，真能。”
紮上蜂針，彭儀誠又開始不停地說話：“我大舅子他媳婦昨天又給我氣個夠嗆。帶著孩子，把我家的玩具拆得七零八落，還把奶粉盒子打掉，弄得一地黏糊糊。他倒是沒好意思支使別人幹，自己去拿拖把去掃。我說：你不會先用簸箕撮乾淨(jìng)再擦呀，這樣得涮多少次。他恬著個臉說：孬好擦擦就行了唄。我的水龍頭有點關(guān)不嚴(yán)往下滴嗒，用一個大桶接著。他把那水都倒掉，重新接水涮。”銀漢無奈地說：“怎麼都不會節(jié)約水。”彭儀誠說：“他乾點活，還不夠給我找麻煩的。拖把也不放好，說出門放門口。我的門紗進(jìn)出都小心的走，多長時間也沒事；他橫著拖把就出去，拖把頭上的鐵絲把門紗哧啦劃這麼長一個口子。當(dāng)時把我氣的，我說你忙什麼，你不會豎起來往外拿嗎！”銀漢說：“沒法說，又不能勸他別來了，親兄妹。”“回頭我真跟他們說不許再進(jìn)我的門。他家那女人只圖自己沾光省事，不管缺德不缺德。她孩子到我家就翻東西，一箱子點心一包一包全咬開。你說你要吃就單吃哪一個，別敗壞人家東西；他媽也不管，都是該的。”彭儀誠說著，喘了口粗氣。見扈美芹翻身，忙誇獎?wù)f，“阿姨身子輕巧多了，開始翻身都那麼困難。還是哥能體貼，那天他迷向了，摸到我這裡來，無意看見，就趕緊進(jìn)來問。哥真是善良有孝心，阿姨有福。”扈美芹說：“他好心眼，我跟娟就是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