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有拱橋的長走廊一路延伸至小花園的正中央, 盡頭處有個圓形的小臺子,拱橋上均纏繞著各種藤蔓植物,間或點綴著一些鮮花, 走廊上鋪著簇新的紅毯, 遠遠看去, 像一條炫目的紐帶。
而臺子的後方有一睹花牆,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那麼多的百合花, 一朵連著一朵拼滿了整堵牆,正中央則用玫瑰拼成了“love”字樣,司儀站在花牆下, 預熱的音樂已經開始響起,是一首很抒情的美式鄉村音樂, 很耳熟, 但吳語一時竟想不起名字來。
盛裝打扮的客人們大多都停止了吃喝和談話, 一來出於對新人的禮貌,二來也確實對這樁之前就大肆宣傳的婚事抱有極強的好奇心。大家在走廊的兩側圍成一個環狀, 翹首以盼,都想一睹新娘的芳容。
儀式將在十一點四十五分正式舉行,站在吳語前方的是兩位一眼看過去就十分富態的貴婦人,一位戴著一串碩大的珍珠項鍊,而另一位, 在談話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用手去撫她額前的頭髮, 以便讓別人注意到她手上的翡翠戒指。兩人大概是等得有點心焦, 以聊八卦來打發時間。
“這麼大歲數了, 結婚還擺這麼大排場,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老姑娘,哎, 現在的風氣不一樣咯,我們那時候,要是到了這個年齡還不結婚,怎麼好意思呢?”珍珠項鍊無比哀怨地嘆了一口氣,彷彿在緬懷那屬於她的已經逝去的時代。
翡翠戒指也相當認同她的看法:“可不是,現在的年輕人,嘖嘖。不過啊,這位可不是老姑娘了。”她說到這裡,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才小聲說道:“你可別跟別人說啊,有一次,我在國貿,撞見等下要結婚的這位,跟一個外國男人摟摟抱抱的,看起來像是男女朋友。”
然而這人擠人的,即使是這麼小的音量,吳語也聽得無比清楚。不過這畢竟是白冰的私事,不在她的關注範疇內。所以她也就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若無其事地望著前方。
珍珠項鍊想必是有些不相信,倒爲白冰開脫起來:“你可別瞎說啊,可都是要結婚的人了,我們兩家常走動,知道冰冰是個規矩人。你是看錯了吧,這孩子在外國長大的,摟摟抱抱的可能只是基本禮儀罷了。”
“我還不知道什麼是禮儀嗎?看得清清楚楚,兩人還在分開的時候擁吻呢,不是光親臉蛋的那種。我又不是老眼昏花,怎麼會看錯?”翡翠戒指急於想要證明自己沒有瞎說,趕緊地搬出證據來。
珍珠項鍊好像還要爭辯,這時候,司儀卻宣佈儀式正式開始了。
前面由兩位約莫四五歲的花童灑著玫瑰花瓣,白冰身著一襲潔白的婚紗走在中間,而後面還跟著兩名頭戴花環身穿紗裙的小女孩提著裙襬。
吳語遠遠地,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想,應該是含著微微的笑容吧,那笑容裡,有幸福、羞澀、期盼,或許還夾雜著幾分緊張。
紀非雲剛開始還牽著她的手,現在手的位置不經意就移到了肩膀上,他剛開始還有些小心翼翼,怕吳語會反抗。但顯然吳語的注意力一直在白冰的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於是他膽子大了起來,又靠近了幾公分。遠看,他們就是一對相擁的戀人。
短短的一分多鐘,白冰總算是走到了高柏堯的面前,她擡起眼睛看他。男人總是比女人更能經得住歲月的考驗,將近四十歲的高柏堯,居然跟多年以前她認識的那個高柏堯一模一樣。
這一刻,她甚至出現了幻覺。好像還是在十多年前,她第一次看見他,在學校舉行的聯誼會上,他穿了一件白襯衫,一個人悄悄地站在舞池之外,也不邀請任何人跳舞。可是一堆人裡就屬他最耀眼,有一種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獨特氣質。後來,她主動邀請他跳舞,他答應了,她讓他做她男朋友,他也答應了,她要他和她訂婚,他也答應了。
現在,她站在這個遲到了十多年的婚禮現場之上,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心裡五味雜陳,竟然連司儀在說什麼也沒有聽進去。
但那關鍵的一句她還是聽清楚了,她聽見司儀問她:“白冰小姐,請問你是否願意嫁給高柏堯先生爲妻。。。。。。”
後面的內容還沒有說完,白冰毅然決然地打斷了他:“我不願意。”
全場譁然,瞬間驚歎的驚歎,交頭接耳的交頭接耳。吳語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答案,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司儀被這個突然的變故弄得十分尷尬,大大小小的婚禮也主持過很多場了,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他清了清嗓子,難以置信地問了第二遍:“白冰小姐,請問你是否願意嫁給高柏堯先生爲妻。。。。。。”
白冰揚起了臉,再一次確認了剛剛的答案:“是的,您沒有聽錯,我剛剛說我不願意。”
說完這句,她自己提起了裙襬,丟下了全場表情不一的客人,然後飛奔了出去。
高柏堯顯然還在震驚中沒有醒過來,高家的親戚一窩蜂地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想要搞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趕緊安排來的客人到宴會廳就坐用餐,聲稱很快會給大家做出解釋。
而吳語,在猶豫了幾秒鐘之後,朝著白冰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