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那就是紀非雲的臉皮。
紀非雲從來都有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黃河不死心的倔強精神,吳語一推開門,就見紀非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旁邊則是略有些尷尬的吳爸爸吳媽媽。
以往他是家裡的貴賓, 只要有他的場合, 二老必定是端茶送水笑臉相陪。然而這退婚事件一出, 雖然二老表面上沒說什麼, 心裡對紀家的那幾分不滿便自然而然地轉嫁到紀非雲身上來了。
不至於惡語相向,但之前之後的巨大落差,也確實是夠紀非雲傷心的了。
但貌似紀非雲心理素質十分良好, 茶幾上擺的是吳爸爸愛喝的酒以及吳媽媽愛吃的水果,愛吃又捨不得買的那種——美國大提子。而且面對二老的不待見, 紀非雲仍然在努力地沒話找話, 此刻一見吳語回來, 立馬就過來接吳語的包,一邊又笑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害得伯母怪擔心的!”
那一臉溫柔的笑,吳語還真是一點火也發不出來,悶悶地看了他一眼,便也坐到了沙發上去,不客氣地拿起洗好的提子, 順便還誇了聲:“不錯啊, 很甜。”
紀非雲既然想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吳語也就順著他的戲路往下演, 好歹是唱過幾年越劇的人, 演技比起紀非雲當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時間客廳幾人都找不到話說,頗有些尷尬。紀非云爲了要活躍氣氛, 又拿起那酒道:“伯父,這是新出的,說是有保健的作用,要不我陪你喝幾杯怎麼樣?”
吳爸爸之前對紀非雲怎麼看怎麼順眼,無非也是愛屋及烏而已,現在紀家對吳語這樣態度,他自然也就是恨屋及烏了,不冷不熱地看了紀非雲一眼,語氣也十分敷衍:“小紀啊,不用這麼客氣,讓你這麼破費我們怎麼好意思,你看我們家這家徒四壁的,將來怎麼還得起禮。”
這話直白一點理解就是,咱們兩家就是普通交情,你送禮我自然是要還的,這送得太貴重了我們也還不起,我看你下次還是不要送好了!
紀非雲偏偏就不拿它當做拒絕的話,笑笑道:“沒關係,伯父,您老要愛喝我天天給您買了送來,這麼熟了還說什麼還禮不還禮的,聽著多見外啊!”
吳語被這兩人的對話整得一臉的黑線,覺得這客廳也實在是呆不下去了,乾脆就起身進了房間。
吳語一起身,紀非雲就尾隨著她,一路進了房間。
這下只有他們兩人,吳語也就沒有必要再演戲了,往牀頭一靠就開始質問:“我說紀大少爺,你有時間也別拿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消遣啊!你們家我是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了,你就讓我過幾天安生日子不行麼?”
紀非雲和以前的千百次一樣,坐到吳語的面前去,他在吳語面前似乎是永遠沒有脾氣,仍是笑著的:“怎麼我跟著你你就沒有安生日子了,我不過是想照顧你而已,我只是希望看到你快樂。”
吳語不看他,側過頭去看對面寫字檯上的一排排小說,儘量讓自己思考的問題轉爲今晚看什麼小說入睡比較好。可是顯然轉換得不是太成功,她腦海裡仍然在想著,該怎麼辦呢?
過了很就她才轉過頭來看紀非雲,語氣十分認真:“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可能不大明白我的過去,非雲,你不會明白,如果一個人曾經對愛情絕望,曾經想結束她的生命,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曾經被很多疾病纏身,那麼生命對她而言,最好是安靜的淡然的沒有任何波瀾的。對不起,我最好的愛,最燦爛的曾經已經給了另一個人,我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平靜走過餘生,我折騰不起了。”
她這是第一次和紀非雲坦誠相對,說的每一句話都掏心掏肺,她很希望紀非雲能明白這些話,也能保全她現在好不容易纔得來的安寧。
風口浪尖上的日子,對她而言,是一種恐怖的回憶。
紀非雲果然對得起他的倔強和一根筋,他抓住吳語的手,臉上換了副認真的表情,語氣也很認真:“你怎麼就知道下一次愛情不會比之前的更好,你怎麼就能果斷地認爲別的男人都比不過高柏堯?小語,從來沒有人因爲吃飯噎著就拒絕吃飯,也從來沒有人因爲受傷就拒絕愛情,你只是復原的時間慢一點而已,你放心,你慢慢復原,我在這裡等你,一直陪著你。”
吳語是絕對能相信他的真誠!可是,怎麼說呢,她現在並沒有準備好去接受另一個人!
她相信人與人之間有生理上覆原期的不同,自然也就有心理復原期的不同!然而並不能因爲這份不同,就要讓另外一個人這樣無止境的等下去。
吳語便也勸他:“那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世界上最值得你等的那個呢?你確定其他的女孩就不值得你愛嗎?你也很武斷呢!”
紀非雲這次卻是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語氣十分的篤定:“不,我不武斷,我知道,你是唯一一個值得我去等的人。”
吳語這一次是真的找不到理由再勸服他,但也同樣沒有找到理由來勸服自己接受他!
說到底,她覺得自己很自私,不接受紀非雲,不是因爲不喜歡他,只是覺得太過麻煩。
人的年齡一大,愛不愛的便排到了其次,更向往的,是便捷舒心的生活方式!
所以吳語,並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紀非雲不便久待,坐了一會兒也就黯然回了家。出門前仍嚮往常一樣,神態自若地跟吳爸爸吳媽媽打招呼。
吳媽媽到底是心軟,紀非雲前腳一走,就跟吳爸爸說:“小紀這孩子吧,倒也不壞,對咱家小語看樣子還長情著呢!”
吳爸爸卻沒有吱聲,轉身去了拿了杯子,將茶幾上的保健酒倒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