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貨的第二天，陳楚又跑了一趟洗水廠。
第二批貨有十幾個款式，陳楚要和大華洗水廠方面商談貨物洗水的技術細節問題。
天色微微陰暗，騎著摩托車，陳楚的臉被風吹颳著感受到陣陣冷意。
還沒有接近洗水廠，陳楊就到聽到洗水車間傳來的洗水滾桶水洗激盪的聲音，空氣中浮動著一陣酸酸的化學漂洗漂劑的味道。
陳楚將車緩緩停在廠房前大院上，雙眼微微一瞇，看著旁邊一輛嶄新的大馬轎車。
轎車黑色表皮在柔和陽光中反射出冷光，陳楚目光無意中掃過轎車的車牌，挑眉一愣，這車牌號碼，以前在哪裡見過嗎？
洗水廠的大門內，腳步聲響起，有人輕輕地哼著八十年代的老歌曲漸漸走來。陳楚把摩托車鎖鑰拔下來，挑起眉頭看著大門口，剛好與來人目光不期而遇。
低聲的哼調停下來，張海潮腳步停下來，先是愣怔一下，嘴角就揚起來：“喲，這位不是陳老闆嗎？”
“原來是張老闆。”陳楚觀察一下張海潮的著裝，嘴角露笑出聲道。
張海潮上身套著淡灰色的毛衣，下身穿著一件深藍色懷舊洗水牛仔褲，搭配起來整個人精神氣十足。加上他平時保養得當，年過五十臉部一條皺紋也沒有，整個人顯得比實際年紀年輕得多。
“陳老闆……你是來找洗水王嗎？”張海潮語氣間，帶著一種意氣風發。
陳楚蹙眉，他終於想到停在側邊這輛大馬是張海潮的坐駕。張海潮來找王少君，到底是什麼事？
“陳老闆，你最近的動靜還挺大的，是不是接到一張大訂單啊？聽說你每天要出四千條褲子洗水？”張海潮脧一眼陳楚，笑了一聲問道。
陳楚原本挑起的眉頭差不多擰到一起。
王少君，對張海潮透露了多少楚歌製衣廠的信息？
產量擴張以後，楚歌製衣廠貨物的日生產量，已經達到四千條出頭。作爲和陳楚合作的洗水廠，王少君對這個數字心中當然有數。
而這個數字，也可算是楚哥製衣廠的商業機密。就像批發市場上，某個檔口的某款產品的銷售量，就屬於商業機密一樣。
這樣的機密泄露後肯定會有麻煩。比如說，當其他檔口知道這款產品銷售火爆後，很有可能會對這一款產品進行仿版。
而在牛仔褲的生產環節也是一樣。比如說，牛仔繡花廠根據某款花紋受歡迎的程度，可以推斷出某些花色的流行程度，而一些洗水廠師傅雖然看起來就像大老粗，但是，他們平時在工作中通過接觸貨物的洗水風格，隱隱約約間也可以估算出那種風格的褲子最流行。
這些生產者，他們雖然不能把握時尚，但是，他們卻可以把握流行。某些服裝設計者，就很喜歡和洗水廠師傅和繡花廠老闆打交道。從這些人那裡得到的信息，絕對比在巴黎和米蘭時尚界得到更接地氣，更實用！
“陳老闆，看來我沒有說錯？”張海潮嘴角更加揚起，道：“陳老闆，可能你還不知道，王老闆將會和我們捷華製衣廠合作，以後，陳老闆怕是難和大華洗水廠合作了。”
陳楚的雙眼，輕輕地瞇了一下。
前世，他雖然在張海潮的製衣廠工作七個月，但是，他和張海潮的直接接觸卻是不多。對於張海潮，他稱不上有好印象，但也沒有壞印象……不過，上一次在捷華廠辦公室和張海潮爆發衝突後，他對張海潮已經沒有一絲的好感。而自從發生利鴻封殺陳楚製衣廠事件以後，陳楚已經將張海潮歸結到敵人的行列。
張海潮這樣的說法方式，莫非他和王少君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
“陳老闆，剛纔我已經跟王老闆談過，我們捷華製衣廠的大貨以後會送到大華洗水廠洗水。”張海潮緩步地走動，來到和陳楚只隔半米的位置，一雙眼睛帶著自信笑意：“而我跟他提出的合作條件只有一個……就是要他和你終止合作關係！”
陳楚的眼角跳動一下。
如果張海潮所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們楚歌製衣廠就麻煩了！
陳楚製衣廠每天的出貨量，只有四千多條；而捷華製衣廠，每天的出貨量卻是一萬多條。正常的生意人，都會算這一筆賬，知道和誰合作更加利。
“張老闆，王老闆答應你的條件了嗎？”陳楚回視著張海潮，出聲道。
生意不僅僅是生意，還有人情。自從和王少君相識以來，他們相處合作一直都很好。在他看來，王少君不像這樣見利望義的人。
張海潮緩緩地向轎車走動，在與陳楚擦肩而過時，他出聲道：“陳老闆……你和我都是生意人，你覺得洗水王有可能拒絕我的條件嗎？現在大華廠那三位正在辦公室商議這件事，你想知道結果，大可進去看一看……不過，我覺得王老闆你與其浪費心思在大華洗水廠，還不如趕緊找一間新的洗水廠尋求合作。”
說完這一句話，張海潮輕哼一聲，按了一下轎車電子鎖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在張海潮打動方向盤轉彎時，他眼角的餘光睨了一眼陳楚，剛好見到陳楚走入大華洗水廠的身影。
他的臉上現出一絲冷色。
年輕人，想和我作對，沒有好下場！
和楚歌製衣廠辦公室處於廠房大門側邊不同，利鴻洗水廠的辦公室處於廠房最頂端的位置。
穿過洗水車間，漸漸接近辦公室，陳楚可以聽到傳出來的陣陣爭吵聲。
“師傅，我們爲什麼不可以和捷華製衣廠合作？他們的貨比楚歌製衣廠的貨多，他們的報價比楚歌要高，我們爲什麼就一定要吊死在楚歌這一棵樹上！”從辦公室內，傳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川音。
“師兄，你這就不對了，你不要忘記……當初是陳老闆指點我們開洗水廠的。”很快地，徐師傅的聲音如沉雷般響起：“反正我就不同意和捷華廠張老闆的提議……要是我們答應張老闆的要求，我們以後還有臉見陳老闆嗎？”
“哈哈？臉？阿政，臉值多少錢一斤？不要忘了，我們如果答應捷華廠得到是實實在大的利益，我們當初開這洗水廠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賺錢！！”
聽完這一句話，陳楚緩步走出辦公室。
開張二個月，大華洗水廠的辦公室內已經佈置整齊，辦公室大半面積排列著幾張辦公桌，在這緊張起辦公桌側邊和門口處，擺放著的幾盤萬年青給室內添加了幾分綠意。
王少君正坐在辦公桌旁邊，他臉上原本濃密的鬍子已經颳得乾乾淨淨，就連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整個人顯得更加年輕清爽。他雙手撐在桌面上，微微低頭眉頭凝起似是思索著什麼。
在他辦公桌側邊，是兩位三十出頭的中年人。其中一人，身材微矮，寬額大眼。現在因爲激動瞪大著眼，更顯得臉紅脖子粗。另外那位站在對面的，身材更顯修長，臉部方正，環眼方嘴，看起來比較英俊，但這時也正眉頭深鎖地直視對面的同伴。
“阿楚，你怎麼來了？”就在兩位弟子還像鬥雞一般對峙時，王少君卻是先一步看到走進來的陳楚。
站立著的兩個正是王少君的兩位徒弟，那位身材修長的正是徐師傅，他轉頭看一眼門口的方向，哈哈一笑臉容親和道：“陳老闆，你怎麼過來了？坐，隨便坐！”
陳楚笑著向兩人點點頭，脧一眼身材微矮的男子出聲道：“王老闆，徐老闆……韓老闆，吃過飯沒有？”
似乎感受到陳楚的目光有如尖刺，韓老闆身子微微向後縮了一下。然後，他像是覺察到自已沒有做錯什麼，又微擡起頭，看著陳楚道：“剛剛吃過，陳老闆，你到我們洗水廠來有什麼事嗎？”
這話聲音間，隱隱間已帶上一絲疏遠。
陳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韓老闆。
在陳楚似是帶著硬氣的目光中，那種心虛的感覺又一次涌上韓老闆的心頭。
“這一次來，我本來是想跟王老闆商量一下這批貨的洗水細節……”陳楚昂頭，目光從韓老闆處轉移到王少君身上，揚聲道：“但剛纔我就在你們洗水廠門口遇到捷華廠的老闆，他都跟我說了。王老闆，你是選擇和我們楚歌廠，還是張老闆捷華廠合作？我希望你現在能給個確切的回覆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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