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玨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李杏花,“孤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九珠也
是受害者,蓮山村被害一事也非九珠所情願,蓮山村的事孤會追查到底,孤不想再
從你們三人嘴裡聽見任何一個關於詆譭九珠的字,到此爲止,明白麼?”
趙承玨眼角之處一閃而逝的寒光,驚的李家兩口子哆嗦著,連連點頭,李杏花
緊緊咬著脣,眼眸中顯然還有不甘心之意。
“殿下,這是打算維護九珠麼,還是說蓮山村之事殿下也摻和其中了,聽聞當
初蓮山村出事的時候,殿下正好也在蓮山鎮附近,九珠倒是好福氣,竟能入了殿下
的青睞。”
趙承玨擡腳就衝著李杏花踹去,“放肆!”
李杏花被這一腳踹的不輕,胸口處隱隱作痛,喉嚨裡還有一抹腥甜味,被李杏
花硬生生給嚥了下去。
“殿下饒命,都是杏花不懂事,杏花腦子也不好使,被蓮山村的事刺激的不輕
纔會口無遮攔,求求殿下饒了杏花,要殺就殺了我吧。”
李大伯衝上前對著趙承玨砰砰磕頭,趙承玨冷眼瞧著,李大伯每一下都磕的很
響亮,很快額頭就青紫流著血,李杏花瞧著緊緊的咬著牙,“爹……”
“孤的話,可有聽見?”趙承玨若不是看在九珠的份上,早就將這三人處理乾淨
了,只是留著還有些用。
李杏花見李大伯搖搖欲墜的身子,咬著牙爬過來對著趙承玨磕頭,“是,我一
定不會再對外人說起一個字,求殿下饒了我爹吧,有什麼懲罰儘管衝著我來。”
趙承玨斜了眼盧管家,“找個院子安排這三人。”
盧管家頓時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話落,趙承玨擡腳離開了,看了眼天色去了書房,九珠還在熟睡,趙承玨忽然
想起了李杏花的話,將九珠從榻上抱了起來,九珠哼唧兩聲,卻是沒有醒來。
趙承玨的動作很輕柔,緩緩的將九珠的衣裳解開,露出後背,趙承玨眼眸微
動,九珠的後背果然有個圖案,那隻鳥的紋路很是清晰,揮舞著翅膀隨時都有可能
翱翔天際,七彩的尾巴,赫然就是一隻鳳凰,九珠潛意識裡是不許任何人碰她後背
的,就連換衣裳也是九珠自己來換,九珠的動手能力很強,許是清師父的叮囑的,
所以纔沒有人發覺。
給九珠穿上了衣裳,等了好一會纔將九珠給叫醒,九珠揉了揉眼睛就像是做了
一場夢一樣,腦袋昏昏沉沉的,身上都溼透了。
“是不是做噩夢了?”
九珠衝著趙承玨點了點頭,將小腦袋扎入趙承玨的懷中,渾渾噩噩的分不清現
實和夢中。
“殿下,清師父是不是會沒事?”九珠沙啞的聲音十分刺耳,趙承玨點頭,“這
是自然,清師父肯定不會有事的。”
“那蓮山村的那些人呢?”九珠睜著迷茫的眼睛看向了趙承玨,趙承玨嘆息,
“九珠,事情已經發生了,我答應你會替他們討回一個公道的。”
九珠小臉慘白,卻是沒有再哭鬧了,兩隻手緊緊的拽著趙承玨,趙承玨倒是沒
有發現九珠的異樣,抱著九珠去了大廳吃飯,本以爲會哄著九珠吃,卻沒有想到九
珠倒是不哭不鬧自己張嘴吃了。
九珠到底是年紀小,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又是一刻也離不開趙承玨,當夜九
珠就起了熱,渾身滾燙,被趙承玨硬生生的灌了藥,直到天快亮了才退了燒。
趙承玨這邊的瑣事一件接著一件,連瞇著眼睡覺的功夫都沒有,期間魏莘來過
一次。
“九珠沒事吧?”
趙承玨抿了抿脣,看完了新送來的加急文書,眉頭緊皺,“昨夜起了熱,已經
睡下了。”
魏莘點頭,再沒多問,又道,“南姜五皇子從馬背上摔下,險些沒了性命,原
本支持五皇子的那些人大部分都靠攏了大皇子,南姜大皇子登基爲帝勢在必得。”
趙承玨長長的嘆息一聲,“終究還是有這麼一戰,孤聽聞南姜此刻也在招兵買
馬,要和北縉爭奪卞城。”
“南姜大皇子的確動作頻頻,不過他這番舉動倒是叫人刮目相看,南姜內部的
事亂成了一鍋粥了,他竟還有心思和北縉開戰。”魏莘的語氣裡滿滿的都是譏諷。
“許和咱們想的一樣,想對北縉來一個措手不及,大家都以爲南姜亂的很,不
會在這個時候出兵,想來個出其不意……”趙承玨皺眉,偏偏在這個時候九珠這邊還
出事了,太不是時候了,要真的上戰場,趙承玨根本就不放心將九珠留在太子府。
“還有件事,東鳴那邊也來了消息,若是北縉和東鳴能聯手對抗南姜,那是最
好不過了。”
雖然魏莘想不通爲何東鳴會在這個時候出手,但對北縉來說就是好事,北縉和
東鳴此刻的關係就如同手足。
趙承玨略有幾分驚訝,但很快就想到了什麼,“孤的外祖母當初就是被南姜人
給害死的,這筆賬外祖父早就惦記著呢。”
趙承玨的外祖父就是東鳴右相蕭未。
諸國之內右相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生養的兩個女兒都是一國之母,受盡恩寵。
“你先進宮一趟問個清楚。”趙承玨這邊走不開,只能讓魏莘去了,魏莘點了點
頭,很快離開。
臨近中午的時候趙承玨去探望過一次九珠,九珠還在昏睡中,並沒有醒來,已
經連續睡了兩天,直到次日清晨才睜開了眼睛。
“餓不餓?”趙承玨將九珠抱起,九珠揉了揉眼睛點了點頭。
趙承玨親自給九珠餵了一碗雞絲粥,這是九珠最喜歡喝的,九珠倒也沒有拒
絕,一口一口的順著勺子張嘴喝了,很快一碗就見底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氣?”趙承玨又問。
九珠點點頭,伸手緊緊的抓著趙承玨的衣服不鬆,趙承玨擔心九珠剛醒來,身
子沒恢復過來便抱著九珠坐在廊下呆了一會,九珠就坐在了趙承玨的腿上,不吵也
不鬧,更不說話。
“九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趙承玨低著頭看著九珠。
九珠衝著趙承玨搖了搖頭,一連三天九珠都沒有說話,趙承玨才驚覺了不對
勁,無論和九珠說什麼,要麼點頭要麼搖頭,就是不肯開口說話,找來大夫瞧,大
夫只說是九珠自己不願意開口,九珠的嗓子並無任何異樣。
比起以往九珠對趙承玨更加的依賴了,趙承玨走到哪,九珠就跟著,睡覺也不
撒手。
趙承玨長長的嘆息。
“殿下,杜夫人和杜姑娘前來拜訪。”盧管家送上了請帖。
趙承玨皺眉,剛要說不見,後又想想還是讓人進來了,“九珠,杜姑娘許是來
找你的,你去見見吧。”
九珠緊緊的攥著趙承玨的衣袖不鬆,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小嘴一癟就要哭了,
趙承玨無奈只好親自牽著九珠去了前廳,九珠這纔沒鬧。
“臣婦/臣女拜見殿下。”杜夫人和杜玉蘭衝著趙承玨行禮。
趙承玨擺擺手,盧管家立即給兩位看茶,兩人落座。
“九珠?”杜玉蘭衝著九珠擺擺手,九珠低著頭不肯擡頭,只呆在趙承玨的身
邊,無論杜玉蘭說什麼就當做沒聽見的樣子。
坐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九珠拽了拽趙承玨的衣袖,趙承玨緩緩站起身,“送
客吧。”
杜夫人還是一頭霧水,杜玉蘭卻是伸手拽住了杜夫人,兩人一道離開了太子府。
“聽說九珠病了幾日,那日李杏花的話著實讓九珠嚇著了,孩子麼,總歸還是
小。”杜玉蘭看得出,趙承玨對九珠很好,只是九珠此刻的狀態有些令人擔心。
“這個李杏花瞧著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哪有做丫鬟的頭一天進府就被主子給
瞧上了,盡給杜家惹是生非!”杜夫人連連嘆氣,早知道李杏花是這種人,杜夫人
說什麼也不會讓李杏花來杜家,平白無故招惹了這樣的事端。
杜玉蘭嘆息,“世事無常,只是碰巧趕在一起了,但願九珠能無恙。”
杜夫人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拉著杜玉蘭道,“明兒是十五,咱們收拾收拾去寺
裡住幾日,吃齋唸佛替九珠祈福。”
杜夫人是巴不得九珠趕緊好起來,這件事趕快過去纔好,否則這麼一直懸著,
真是坐臥難安,一刻也不能靜下心來。
“好。”杜玉蘭點頭應了。
……
趙承玨陪了九珠兩個時辰,九珠一句話也不說,進了屋就自己玩自己的,神色
空洞,又像是什麼都提不起來興趣。
“九珠,我去前頭拿點東西,一會就回來。”趙承玨道。
九珠點了點頭,目送趙承玨離開。
一炷香後,李大娘手裡捧著新出爐的糕點進門,心裡時刻謹記著趙承玨的囑
咐,衝著九珠笑,“九珠啊,快來嚐嚐大娘做的糕點。”
九珠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擡頭看了眼,李大娘剛要靠近九珠身邊,九珠一臉警惕
的看著李大娘,小小的身子往後縮了縮。
“九珠,我是李大娘啊,你難道不認得李大娘了麼?”李大娘笑著上前,態度別
提多友好了。
李大娘每靠近一步,九珠就會越來越激動,伸手就把擱在牀頭的一個花瓶揮
落,狠狠的砸在地上,砰的一聲巨響,李大娘也愣住了倒是不敢再上前了。
“你這孩子,怎麼見了李大娘還不認得了嗎?”李大娘故作玩笑似的開口。
還沒等說完呢,九珠上了榻將榻上擺放的瓶子都揮在了地上,赤紅了眼睛情緒
失控的看著李大娘。
“九珠!”趙承玨大步上前將九珠撈入懷中,遮住了九珠的眼睛,另一隻手拍了
拍九珠的後背,安撫九珠的情緒。
“出去!”趙承玨斜了眼李大娘,李大娘哪敢反駁,立馬扭頭就走。
九珠的情緒還在激動,趙承玨將九珠緊緊的禁錮在懷中,拍了拍九珠的後背,
“沒事,有我在呢。”
哄了好一會九珠的情緒才漸漸平復,趙承玨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安撫好了九
珠,趙承玨立即派人去將鐘太醫請來。
“九珠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何時能恢復痊癒?”
鐘太醫嘆息,“九珠姑娘這是心病,受了刺激接受不了纔會變成了現在這樣,
這是個過程,需要慢慢調養開解才能恢復,至於時間麼,老臣不敢把握,快則三五
個月,慢則三五年也有。”
聽了鐘太醫的話,趙承玨眼眸中閃過心疼和氣惱,早知道就不該讓九珠出去。
只要有趙承玨在,九珠很少發脾氣,趙承玨每日給留下百十個字九珠都能一五
一十的完成,無論趙承玨用盡了多少法子,九珠就是不肯張嘴說話,有的時候一坐
就是坐幾個時辰。
……
“九珠現在怎麼會這樣?”朝慬公主自責不已,愁的夜不能寐,好好的一個小姑
娘整日裡無憂無慮,人見人愛,朝慬公主都喜歡的不行,卻一夜之間變成了這樣,
朝慬公主腸子都快悔青了。
“這件事也怪不得母親,只是誰能想的到天大地大,李家那幾個人也來了京都
城,碰巧就給九珠遇見了,未嘗不是天意。”
魏莘安慰朝慬公主,九珠自從來了京都城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甚至連長公主
府都沒來過了,偏偏去了一次杜家就遇見了李杏花。
“再說這件事也瞞不住,九珠早晚會知道的。”
魏莘見過九珠幾次,沒少聽九珠唸叨著蓮山村的事,蓮山村一下子遭遇不測,
九珠肯定是接受不了。
“是那個李杏花,千不該萬不該都不應該將這件事的責任推給了九珠,九珠才
四歲,哪懂什麼彎彎繞繞,平日裡待九珠極好的人一下子全都死掉了,九珠哪能接
受得了。”
朝慬公主恨不得將李杏花的嘴都給撕爛了纔好,朝慬公主前前後後也都打聽清
楚了,不過是因爲李杏花的老相好被盜匪殺了,李杏花就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才把
責任推給九珠的。
這話魏莘倒是沒有反駁,杏花的名字,魏莘也在九珠的嘴裡聽說過,九珠說杏
花是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感情也不一般,能從杏花嘴裡說出那些話,九珠必然
是相信且耿耿於懷的。
朝慬公主越想越生氣,“若真是個貞潔烈女,早早的跟著去了也就是了,又何
必千里迢迢來了杜家,費盡心思做了姨娘,面上還要裝作一副清高的模樣,若不是
看在九珠的份上,本宮第一個饒不了這李杏花!”
魏莘嘆,“母親,事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只是過些日子殿下就
要出征離開了,九珠現在是片刻也離不開殿下,殿下若是離開,九珠到時只怕病情
會更嚴重。”
九珠根本不許趙承玨以外的人接觸,一旦靠近就跟發了瘋一樣,若是以往也就
罷了,慢慢的調養時間長了總能恢復過來,如今只怕會越來越嚴重。
朝慬公主揉了揉眉心,愁眉苦臉的看了眼魏莘,“這孩子心裡明白著呢,又是
個聰明伶俐的,我就是有心補償也無從下手啊。”
要是九珠願意,朝慬公主都願意認了九珠做女兒,一心一意的對待九珠,只要
九珠的病能好起來,就是傾家蕩產也行。
“殿下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要對娘娘提起,娘娘還懷著身子呢。”魏莘忽然對朝慬
公主道。
“這幾日兩個小殿下成日裡唸叨著九珠,娘娘也是惦記著……哎,罷了,我知道
該怎麼做,娘娘那邊我來應付,你只管幫著殿下就是了。”朝慬公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