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鈞吩咐人將三名玩家帶去搶救，等到三人情況逐漸穩定，纔來得及問道：

“他們是什麼人？”

吳常說道：“在荒野四處遊蕩的傢伙，他們正在攔截所有從荒界升格到理界的玩家，尤其那個穿全套板甲的傢伙，還來自極樂教派?！?

“我覺得他們可疑，就順手抓了回來，看看你們能不能從他們嘴裡撬出來些什麼?！?

徐德鈞看著正在被救治的三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吳?？谥凶プ∪?，輕鬆的像是從超市買了三卷廁紙，但從三人的狀態來看，正如吳常所說，晚救治一會兒就會意志崩潰。

雖然吳常在他面前，已經不是第一次幹掉理界的玩家，甚至還正面戰勝過赫拉克勒斯，但看到眼前這一幕，他還是無法相信吳常只是個荒界玩家。

徐德鈞搖了搖頭，將腦海的荒誕感壓下去，說道：

“對於他們的動作，我倒是知道一些?！?

“在你上次離開不久，光明社和進化派就得到了什麼消息，開始加大力度巡視荒野，起初我們以爲是在搜查我們，但後來發現，他們是在攔截從荒界升格的新人。”

“我們試著救下過幾個，但都沒發現異常，具體原因還未能得知?！?

資格副本結束之後，許多沒能獲得世界副本資格的玩家，都選擇在這段時間完成升格副本。

一是怕世界副本之後，荒界出現的變動不利於進入理界，二是有難度的副本，要麼被攻略，要麼已經失控，現在開啓升格副本，很大概率能夠偷雞。

兩大因素加持之下，讓世界副本開始前夕，形成了一波小升格潮。

吳常聽完徐德鈞的描述，結合光明社行動的時間，很容易便能看出光明社想要幹什麼。

看來光明社或者說進化派，對荒界四大組織的滲透比想象中還要嚴重，侯靖川信誓旦旦地保證，所有知道信仰病毒的都是自己人，還是有人將情報泄露了出去。

他取出存放信仰病毒的金屬盒，將盒子交給徐德鈞，將這段時間荒界發生的變故，以及侯靖川放置信仰病毒的計劃說了出來。

徐德鈞打開金屬盒，看到裡面盛放的信仰病毒，也明白了光明社的用意。

他合上盒子，看向遠處正在被搶救的三名玩家，神色格外複雜。

光明社經常與和平發生衝突，他們很清楚和平的實力。

就連融合哈提神性的白狼，都在荒界被和平幹掉，只要光明社不蠢，那他們便不會指望遍佈荒野的小卡拉米，能夠阻擋或者抓住和平。

很明顯，這些小卡拉米本身，便是探測和平是否來到理界的工具。

現在他們被和平抓住，便代表和平已經來到理界。

吳?？吹叫斓骡x的臉色，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他開解道：

“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就算他們三個不消失，哪怕一切正常，光明社也不敢賭我沒來。臨近世界副本，他們該加強防護，也會加強防護。”

徐德鈞聽後臉上浮現出苦笑，吳常說得沒錯，這種規模的計劃，光明社絕不可能在世界副本開始前掉以輕心。

無論是否發現吳常，他們都會按照最高規格警戒。

徐德鈞遲疑片刻，將手中金屬盒還給吳常，說道：

“信仰病毒，確實是反制光明社的好辦法，只不過我要先通知秩序派其他人，商議一套可行的方案?！?

吳常說道：“儘快吧，最好在世界副本開始前，能將信仰病毒佈置到位?！?

徐德鈞是管理局的老資歷，放在荒界，他說出的話，侯靖川都要給幾分面子，可是在理界，只有地位高，拳頭不夠硬，說話就沒那麼有分量。

對於佈置信仰病毒一事，他也只能通知秩序派在理界的真正高層，由他們決定下一步的行動，他最多隻能旁聽，別說是拍板，就連提出的建議，都未必會受到人們的重視。

在理界管理局高層眼中，現在的他雖然是自己人，說話卻未必比和平這個外人管用。

吳常並沒有參與這次會議，他和理界的管理局成員不熟，也不準備和他們牽扯太多。

在他看來，在世界副本這件事，理界玩家和荒界玩家天然站在對立面上。

徐德鈞這樣自知天賦有限，難以更進一步的秩序派，也許還能站在普通人和現實角度做一些事。

可那些有能力也有野心的真高層，他們是否真會爲了保持荒界和現實的秩序，願意阻止光明社呢？

他們與光明社乃至進化派之間的衝突，只不過是權力和理念之間的衝突，可理界和荒界之間的矛盾，卻事關生存。

理界緋紅庭院的狀況，只需要看過一次便能明白。

不斷被深淵侵蝕的管控區，範圍日益縮小的安全區，加上在安全區停留價格的不斷提升，已經讓許多理界玩家難以生存。

這種情況下，深淵三層遲遲不開，荒界還不斷向理界排放深淵侵蝕，讓吳常站在理界玩家角度，他也覺得難頂。

光明社做的事雖然危險，可如果光明社不這麼做，又沒有天降猛男來打破局面，理界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在世界副本這件事上，吳常對於理界的強大玩家，天然存在一種不信任感，甚至他們在世界副本開始前，倒戈支持光明社，他都不覺得奇怪。

在秩序派開會的時候，他獨自在私密空間中散著步，瞭解著理界的情況。

理界的私密空間，和荒界的私密空間不同，理界的私密空間，從性質來說更近似於私人位面。

首先是面積，理界私密空間內部面積比許多位面的副本區域還大，比如吳常此刻所在的私密空間，便是一座堪比地下庇護所的巨大城市。

其次便是理界的私密空間，並不能像荒界一樣隨心所欲定製，空間風格視攻略時的副本背景而定。

吳常從接待外來者的建築走出，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座充滿科技感的城市，城市內還能看到一些空間內的原住民，似乎是從某個完整的位面上分割出來了一塊區域。

他獨自走在街上，感受著私密空間內的世界，他從中能感覺到完整的空間規則，能感受到這處空間受到某人的掌握，還能感受到在他身邊多出了一個人。

他打了個激靈，猛地看向身邊。

只見一名穿著黑色運動衛衣，頭上戴著兜帽，穿著牛仔褲，雙手插兜的年輕男人，在他身邊不到一米處，用和他相同的步幅和頻率行走著。

對方的穿著極爲普通，如果在現實的街上遇到，一定以爲對方是一名普通人，事實上，要不是兜帽男能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邊，吳常也看不出對方的異常。

他的靈感接近200點，感知極爲敏銳，又擁有領主級空間魔法，對空間變動了如指掌，可對方還是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來到他身邊如此近處。

光憑這一手，就知道對方是高手。

如果對方是帶著敵意而來，此刻他已經偷襲得手，搶佔了先機。

在吳常說話之前，兜帽男先側過臉，從褲兜掏出右手輕揮示意，說道：

“歡迎來到理界。”

吳常見對方身上沒有敵意，或者說即便有敵意，他也不擔心，便問道：

“你是誰？”

年輕男人說道：“我叫獵人，是這座私密空間的所有者。我很早就聽說，荒界出了個怪物新人，就連光明社都在你這佔不到便宜，我對你可是好奇得很，一直想找機會見你一面?！?

“現在看來，他們並沒有說錯，甚至還過於保守，別說是荒界的新人，就算在理界，也沒多少人能像你剛纔那般察覺到我?！?

“雖然咱們是第一次見面，不過你之前看過我拍攝的東西?！?

吳常露出恍然之色，行動神出鬼沒，又說他看過對方拍的東西，如果對方沒在荒界修過電腦，爆出來些不該爆的照片，那對方一定是偷拍光明社陰謀那名玩家。

他記得徐德鈞稱對方爲……

“你是尾行之王？”

獵人被吳常嗆得咳嗽起來，慌忙糾正道：“是潛行之王?！?

吳常說道：“抱歉，記岔了，潛行之王。”

獵人鬆了口氣，說道：“叫我獵人就行，什麼潛行之王，都是他們瞎傳的稱號。潛行只是額外能力，我真正擅長的還是狩獵。”

吳常問道：“狩獵副本？”

能在理界獲得一塊私密空間，足以證明獵人不只戰力強大，攻略副本也極爲擅長。

獵人輕笑一聲，搖頭道：“不，是狩獵人?！?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他們那羣傢伙，一開會沒一個小時結束不了，咱們先去喝一杯?！鲍C人帶著吳常來到酒吧，兩人一落座，同時向酒保說道：

“熱牛奶?！?

“橙汁。”

兩人說完，同時愣了片刻，互相對視一眼。

獵人率先說道：“喝酒會讓人遲鈍，影響我的動作和判斷?！?

吳常點頭回應道：“理解，我最近在增肌，需要補充蛋白質。”

咚。

兩杯飲品重重頓在兩人面前，酒保朝兩人翻了個白眼，轉過頭繼續擦起玻璃杯。

吳常和獵人同時尷尬地笑了笑，同步舉杯抿了一口，然後放下。

獵人說道：“你做事很合我的胃口，我欣賞你，你對理界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我?！?

既然能白嫖情報，吳常當然不會拒絕，他問道：

“真的什麼都能問？”

獵人說道：“當然，這句話一直有效，等世界副本結束，你進入理界，依舊算數。”

吳常眉頭一挑，說道：“如果什麼都能問的話，那我可就真問了，四大組織的現世之柱，都是怎麼來的？”

“我有一座現世之柱，它的名字叫做地下庇護所，您如果查記錄應該有記載，它原本屬於管理局，由名爲孤峰的執行者負責鎮守?！?

“但我在攻略副本時，發現那座現世之柱的製造者來自光明社，所以，我很好奇他們和管理局到底有什麼關係。”

之前攻略現世之柱，發現地下庇護所陷入時間循環是因爲墨丘利，他便好奇過這個問題。

只不過當時他和四大組織說不上話，後面忙於各種事，等到和管理局熟了，便忘了這件事。

死亡神殿研究所的出現，再次勾起了他的疑惑。

不僅地下庇護所位面成爲現世之柱，是光明社在背後一手促成，甚至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墨丘利還在成爲現世之柱的位面上培育空想神性。

那地下庇護所，到底是怎麼出現在管理局手上的？

獵人聽到問題，忍不住發出一聲苦笑，他沒想到吳常第一個問題，就問得這麼敏感。

吳常在一旁說道：“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說。”

獵人嘆氣道：“你對現世之柱已經瞭解到這種情況，我如果隱瞞，反而會讓你懷疑。算了，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原因很簡單，四大組織擁有的現世之柱，一部分是親手製作，至於製作方法，想必你已經有所瞭解。另一部分，便來自其他勢力轉讓?！?

吳常聽懂了獵人的意思，別管主動還是被動，現世之柱是可以被轉讓的。

獵人繼續說道：

“現世之柱擁有兩種存在狀態，一種是野生自然形成，另一種是已經被其他玩家佔據?！?

“現世之柱存在於中間層，它雖然連接著荒界和理界，但它形成本質，實則是位面升格進入理界失敗，所以現世之柱位面的根只能在荒界，它的擁有者，也只能是荒界玩家?！?

“就像你說的，你擁有那座現世之柱，製造它的人雖然是光明社，但光明社並不能真正將它據爲己有，只能將它當作野生現世之柱，暗中使用?！?

“當年畫匠將光明社的行爲挑明，讓四大組織知道了光明社在中間層的勾當，爲了從根上杜絕光明社的行爲，便發起過一場行動，將所有現世之柱都納入四大組織管控之中。”

“經過這番演變，就導致了光明社製造的現世之柱，卻被管理局擁有。只不過現世之柱的鎮守者沒有你的本事，沒有發現光明社在其中留下的痕跡，要不然我們早就會進行處理?！?

吳常端起熱牛奶喝了一口，暗道還好你們沒有發現。

先不說慾望母神和時間循環，就算組織攻略團完成攻略，一路探索到地表，遇到海拉也得團滅。

獵人的話，總算讓吳常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光明社只能製作現世之柱，無法真正擁有，畫匠偷走製作空想神性的石板之後，秘密研究所無法繼續運營，還有海拉的暴走，讓光明社一時半會難以應對。

再加上四大組織在荒界勢大，強行回收現世之柱，而墨丘利手握著賀雲的合同，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奪回現世之柱。

種種因素疊加，讓光明社順勢放棄了地下庇護所，暫時將它們交給了四大組織。

吳常理順一切的關係，對地下庇護所位面暫時放下心來，繼續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獵人的聲音有些乾澀，問道：“還有什麼？”

吳常說道：“不用擔心，這次的問題不敏感，是關於你的?！?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行動，他們應該還是要請你出手纔對，作爲主角的你，爲什麼不去開會，反而來找我喝，喝飲料?！?

獵人鬆了口氣，這個問題果然不敏感。

“原因很簡單，無論他們討論的結果如何，都改變不了我要做的事?！?

吳常已經聽出獵人話裡的意思，還是問道：“你想做的事是？”

“阻止光明社?！鲍C人說得理所當然。

“徐德鈞之前應該沒有告訴你，我雖然幫他們的忙，但我並不是秩序派，別誤會，我也不是進化派，我之前和徐德鈞一樣，都是無派系，只做自己認爲對的事?！?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可以對我指手畫腳?！?

吳常打量著獵人，說道：“你就不擔心光明社失敗，理界的深淵侵蝕堆積過多，導致理界的緋紅庭院迎來滅亡？”

獵人側過頭看著吳常，將問題反拋了回來。

“你馬上就會升格到理界，你不擔心嗎？”

吳常聳了聳肩，說道：“我不擔心?！?

獵人用同樣的口吻說道：“我和你一樣，我也不擔心?！?

兩人停頓片刻，同時笑了起來。

獵人問道：“那東西在你身上嗎？”

吳常點了點頭，或許是想到了最壞的可能，在開會之前，徐德鈞並沒有把裝著信仰病毒的盒子帶走，而是還給了吳常。

獵人說道：“我欣賞你的地方，便是你可以肆無忌憚，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會被任何勢力左右。”

“我雖然不能像你一樣，拳打四大組織，腳踢光明社，但這種程度的決定，我還是可以自己做的。”

兩人說話間，獵人和吳常同時收到消息，吳常打開徐德鈞發來的信息，裡面寫著經過秩序派內部會議表決，同意使用信仰病毒者過半，行動馬上開始。

很明顯，獵人收到的信息，也是相同的內容。

獵人舉起杯中橙汁，問道：“要不要一起來？”

吳常舉杯與獵人碰了一下，說道：“當然，光明社這次加強了防護，沒有我幫忙，你未必能通過各種禁制?！?

兩人碰杯後一飲而盡，轉身離開吧檯。

酒保嘴角微微抽搐，過來將吧檯上的兩個杯子收走。

橙汁和牛奶還要乾杯，晦氣，碰到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