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空中緩緩涌動著,發出低沉的幽響。一縷金色的光芒從天邊泄下,慢慢將離人的身影籠罩。
城外
“此去琨州可要萬事小心,我等你的好消息?!?
丹臣聞言擡眸看著蘇紫月,淡淡的氣息從她的嘴中吐出。之後她將手中的一個小包袱遞到了丹臣面前,在蘇紫月看似平靜的面容下卻隱藏了一顆極度忐忑的心。
丹臣雙手接過包袱,目光從蘇紫月的身上轉移到了自己手中,他的手在隱隱顫抖著,只是面前人並未察覺?!咸旖K於肯給他機會了!
丹臣努力剋制著內心的悸動,將包袱緊緊的綁在肩背上,與擎風同負一起。隨之他翻身躍上馬背,一手抓著繮繩,回望著蘇紫月。看到她眼中的擔憂,他動脣一笑,道:“子然你不必擔心,我很快就會給你帶來好消息的。”
“嗯!保重!”
“謝謝你。”
丹臣忍不住低喃了一聲,策馬絕塵而去。
黑色衣袂漸漸消失在視線盡頭,望著沉沉的天空,一片陰雲正緩緩的籠罩過來,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晚幕
回到桃園,剛一入院便望見了書房中明亮的燭火,沒有多想蘇紫月正要往一側走,‘吱呀‘一聲,書房的門突然打開了,莫白從房中走了出來,一擡首正好與蘇紫月兩目交會?!把?,蘇公子你可回來了?!?
“怎麼了?”聽莫白語氣略顯著急,蘇紫月忙不迭的問道。
莫白轉頭望了望書房的位置,說道:“公子他回來了?!?
“噢?”蘇紫月微微一驚,話不多說,轉身便朝書房疾步走了去。
“哎…”
莫白在她身後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也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著她敲響了書房的門?! 盎貋砹??”
剛剛邁進一隻腳,房中便傳出了殷流年不急不緩的聲音,這句話原本應該是蘇紫月要說的,卻從殷流年的嘴裡聽到,頓時一怔。掩上房門,她轉身只見殷流年端坐在案桌前,一隻手拂弄著桌上的茶盞若有所思的模樣。半月不見,他似乎消瘦了些許,
蘇紫月緩步走上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道:“終於等到你回來了,太傅他……”
“我都已經知道了。”不等蘇紫月把話說完,殷流年便出言打斷,緊蹙的雙眉之下是一副略顯凝重的面容。
是莫白告知的麼?她心想著。
“那殷公子可有良策細說一二?”
蘇紫月忙不迭的追問道,可是,殷流年的心思卻突然遊離了,目光停留在了另一處。
“那把劍是怎麼回事?”指著書架旁掛的君承劍,殷流年的臉色有些難看。
綢布完整的包裹著劍身,殷流年一口便說出那是把劍,應該已經解開來看過了吧。危難在前,他似乎顯得漠不關心,倒是先關心起劍的事情。
蘇紫月頓了頓,才道:“殷公子你將孤魂交給了我,身邊沒有佩劍怎麼行,所以我去鎮上鑄了此劍送於殷公子,還望殷公子不要嫌棄?!?
“鎮上?是在尾巷那家兵器店鑄的麼?”殷流年突然轉回目光狐疑的問起來。
“正是?!?
聽罷,殷流年收起復雜的神情,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過了片刻才聽他緩緩的說,“聽莫白說覃涯交給了你三樣東西,有明王的調兵令是麼?”
“嗯!”蘇紫月點點頭,心裡突然不安的跳動起來。
“如此重要之物你可要好好保管,明王與覃涯的安??扇伎克??!?
——嗯?蘇紫月暗暗睜大了眼眸,若是殷流年知道她將調兵令交給了別人,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明王的這塊調兵令雖然不能使丞相手裡的兵聽令,卻可以剋制大將軍手中的兵權,覃涯與明王現在的處境很被動,他或是想讓你拿著兵符去牽制大將軍,以防他與丞相和謀叛亂。其他蠢蠢欲動的候爵我已經想辦法控制了,有明王調兵令在手也可隨時調遣,只要穩住大局,一幫候爵是沒有膽子敢動亂的?!?
“原來這大半月的時間你已經先去處理這些事情了?!?
“嗯!覃涯從不求人,這次他終於是破例了?!?
說話間殷流年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蘇紫月被他嘴角的笑容弄得不知所然了,在這樣的危難關頭,他居然也能笑的那樣泰然自若。
“你明日就先帶上東西回雁城吧,以保萬全?!?
“???”
“怎麼? ”見蘇紫月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模樣,殷流年困惑的看著她。
蘇紫月囁嚅了片刻才道,“實不相瞞,有件事我還未告訴殷公子,明王的調兵令我已經拿給他人去幫我調遣兵力了?!?
“什麼?”殷流年聽了頓感吃驚,“你把調兵令給誰了?”
“丹臣公子!”
“哪個丹臣公子?”
“就是鑄這把劍的人?!?
“你說什麼?”殷流年驀然從座上騰起,震驚的手一顫帶翻了案上的茶盞,茶漬傾出,茶水四溢。驚駭的神色從殷流年的瞳眸中散發而出,蘇紫月十分愕然,沒想到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剛要解釋,便又聽到殷流年怒斥起來,“你怎麼可以將這麼重要的調兵令交給陰陽丹臣?他可是大逆不道的反王之後?!?
——陰陽丹臣?大逆不道的反王之後?一夕之間,她所熟知的丹臣怎麼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丹臣只是一個鑄劍師,怎麼會是反王之後?”蘇紫月此時此刻只想快點證實兩人說的並不是同一個人。
殷流年橫眉怒目,有些難以剋制的斥道,“你們因劍而識吧,他那是在故意接近你。一把破劍就從你手中騙走了半壁江山,你是太善良了麼?”
“我,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殷流年譏誚的哼哼一笑,“先祖孝賢王之初,遇上王室棣親王反叛,集合權臣反對帝制?;魜y爆發之後,孝賢王歷經艱辛纔將混亂的局勢平定,棣親王被擒,和棣親王一同反叛的權臣都被誅滅,孝賢王顧念親情不願誅殺棣親王一脈,最後下令將棣親王一脈驅逐出關,永世都不得踏入雁城一步。蟄伏在巫郡縣的陰陽丹臣便是棣親王的後世子孫,而你居然將明王的調兵令輕易的就交給了一個亂臣賊子,你以爲他是幫你調兵救主去了麼?等他把兵調來恐怕就變成弒主了?!?
“不會的?!碧K紫月駭然一驚,大呼出聲,“那些只是先祖犯下的錯,難道也要後世子孫都一同揹負污名麼?就不能給他們一次重新選擇做個清白之人的機會?”
“你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卻不知已經丟掉了自己活命的機會?!币罅髂昴目戳颂K紫月一眼,背轉了身,“快去收拾行裝,我們連夜離開?!?
“離開?”事情來的太突然,蘇紫月愣住不動了。
事已至此,殷流年也不再發火,壓下了怒氣說道,“棣親王一脈對帝制王朝一直心懷仇恨,現在陰陽丹臣手握調兵令,如果一旦與丞相茍合,你我肯定會先成爲他的誅殺人選,所以我們要先趕去雁城,想辦法挽回大局。”
事情真的變成了如此局面?蘇紫月彷彿不太相信,她鬼使神差的搖了搖頭,“我不走,丹臣讓我等待十日,我不相信他會騙我。”
“愚蠢之至!十日之後怕是你連活命的機會也沒有了?!币罅髂甑呐瓪庥直惶K紫月激發出來,轉身怒斥著她。蘇紫月身子不由的一顫,看著殷流年滿眼憤怒,她暗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那我們就來打個賭吧!”
“你真要如此固執麼?”殷流年有些無話可說的看著她。
“生死也只有睹這一把了。”蘇紫月慢慢淡定了下來,生死於她,似乎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兩人默默相視,雖然各執己見,殷流年卻不再阻止她了?!斑@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要好自爲之。我今夜啓程趕去雁城,我會吩咐莫白留在你身邊,萬一發生意外他會幫你。你若想通了就儘早趕來與我回合!”
見殷流年不再說什麼,蘇紫月暗暗鬆了一口氣,“莫白留下了,誰來照顧你的起居?”
“我需要他來照顧麼?先顧好你自己吧?!痹捳Z落,殷流年帶著凝重的臉色快速的出了書房,聞著房中空氣裡氤氳的慍怒氣息,蘇紫月的內心突然也猶豫了,眼眸愣愣的盯著書架旁掛著的劍,她才找到些許平靜,不禁喃喃一句,“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