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千珊和紅蘿才安靜不久,很快又響起一陣平穩的敲門聲。
她聽到那敲門聲響起的同時,還傳來那記熟悉到骨子裡的男人的聲音。
“玉兒,你把門開開,我有話要問你!”宇文魅在門外,皺著眉頭,擡起的手還在門上敲著。
門‘吱呀’一聲,馬上開了。
“什麼事?”
“跟我走!”
連包袱都拿好了!
千珊和紅蘿遠遠地站著,擔心地看著站在門內門外糾結的二人,差不多兩個人都已經拿起了手塞起耳朵,怯怯地圍觀著。
宇文魅抓起宋玉一隻手,逮著她就要往外走。
“你放開!”宋玉卻一把甩開他,一臉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作爲一個即將成爲人夫的男人,你這樣跟別的女人拉拉扯扯,這樣真的好嗎?”
“你就這樣拋棄我,跟別的男人投懷送抱,這樣難道就好嗎?”見她又如此,宇文魅緊蹙著眉頭瞪著她,心裡萬分糾結,到底該對她吼還是如何。
總不能一直這樣,明日就是他和宇文瑤兒成親的日子,她真的打算要看他和別的女子成親麼?她願意,他還不願意呢!
“總之你現在跟我走,趁明天到來之前!”
他幾乎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再次將魔爪伸向她。
“不要碰我!你給我走,走得遠遠的!”說時遲那時快,正當他的手就要伸向她時,她的身子猛地往後一縮,同時兩手迅速將門合上。
她就這麼不想見他麼?
宇文魅眼裡掠過一抹悲涼,在門就要被她緊急合上之前,連忙伸出一手想要阻止,一邊著急地大叫一聲:“等等!等一等!!!”
“你走,你走!”
再看到他一眼,說不定那些鮮紅的東西就會當著他面流出來!
不,不能讓他擔心,寧可讓他以爲是自己絕情……
不能讓他看到,絕對不能……
宋玉心裡著急,越是這樣想,就越是心煩意亂,關門的動作也愈發用力。然而就在門真的要合上的那一刻,卻見他一隻手伸了過來,她用力過猛,‘哐’地一下,門沒關上,卻緊緊地夾住了他的手掌。
“玉兒……告訴我爲什麼……”
她看到他的手因爲這猛地一夾,瞬間紅了,手背上白嫩的肌膚甚至已經被夾破了皮。可是他就像一點都不痛,一點都沒關係……
她看到他眼神悲慼,痛苦,折磨,祈求……
“因爲……”她垂下雙手,低下頭來,眼神空洞,“我想要的愛情,你給不了,我們不合適,從今日起,互相忘記,這樣對彼此都好。”
她已經沒有資格了,她就要死了,什麼眼淚,都治不好了的,她不能拖累他,不能。
“你說什麼?忘記?傻瓜!”
他起先是不信,然後便是痛苦,最後,一把將她抱入懷裡,力度之大,似乎是要把整個她都塞進胸膛內,因爲這樣,不管她有什麼理由,都不會再離開他了。
“宇文魅,你放開……”
宋玉拼命掙脫,卻被他抱得更緊。
“你告訴我,要怎麼忘記?娶別的女子就能忘記你?還是遇到一個比你更好的女子又或者是跟你長得一摸一樣的?”宇文魅緊緊地抱著宋玉,恨不得與她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合二爲一緊緊貼著,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臉色緊緊繃著,“你告訴我,告訴我忘記你的辦法!以爲隨便一句忘記就真的可以忘記麼?你真的有認真感覺到我的感受麼!”
“……”宋玉全身狠狠一怔,雙眼睜大又慢慢閉上,雙手頹廢地垂著,“我愛上鳳棲梧了,就這幾天的事情。”
“什,什麼?”
宇文魅身心猛顫,抱著她的雙臂一點點鬆開。
宋玉擡起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地道,“我對你的感情,不過是三分鐘熱度。你也知道,鳳棲梧是皇上,東楚國也比你西望國要強大,我認真考慮過了,與其跟你回你那個小國家,天天得爲別國會不會攻打過來而擔驚受怕著,倒不如跟鳳棲梧回去,繼續當我的皇后。”
她看上去是那麼的平靜,那平靜的樣子就彷彿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般,沒有任何感情。
“不,不,你不是這樣想的,明明就不是……”看著她平靜的臉龐,宇文魅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痛苦地看著她,“明明就不是這樣,你告訴我,不是這樣……”
“就是這樣!”
見他痛苦的樣子,宋玉只覺得心口被利刃無情剜著。可是她不能心軟,一心軟一定會在他面前露出那副鬼樣子。
“你錯了,就是這樣的!”她只能拼命保持著無情的面容,甚至脣邊露出不屑的笑,“你聽清楚了,我再說一遍,你根本……”
“不要再說了!”他突然揚聲地打斷她的話,然後絕望地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我知道了,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你放心住在這裡,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聲音顫抖得厲害,她怎麼會不知道。
不是這樣的啊,東方……
她在心裡不斷呼喚著他,想要叫住他,可終究還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這一回,是真的全身顫抖,無力地沿著門直下,癱坐在地上,無論是身子還是心口,都在劇烈地不斷地顫抖著。
這一回,是真的再也不可能了,她終於還是將兩個人的關係,推到懸崖邊緣。
在這之前她還不知道自己可以冷到如此陌生,如今經過這件事才發現,原來她,也可以這麼絕情。
“玉兒姐姐……”看宋玉這樣,獨千珊不忍心,走過來蹲下身子,擔心地喚道,“不要難過,玉兒姐姐,你還有我。”
“千珊……”
宋玉慢慢睜開眼,看到面前關心自己的獨千珊,喉嚨裡酸酸地,她無力地掙扎著。
怎麼會不難過,她剛剛徹底傷了他的心,就算有再多的旁人關心,那也不是他,又怎會不難過?
可是如果不這樣,以後他會比她更難過的,她還是不忍心讓他陷入更痛的痛苦。長痛不如短痛,現在一次性痛完,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嗯,還有我,不要難過……”獨千珊將她抱住,心疼地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嗯……”宋玉只能點頭,無助地點著頭。
現實可以過去,可是傷痛帶來的疤痕,卻永遠都過不去。不過他應該可以做到的,他馬上就要娶宇文瑤兒了,她已經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可是雖然是這樣想……
“唔……”她還是哭出了聲。
一旁,紅蘿嘆了口氣,“宋玉,我知道你絕非有意要如此的,你究竟是有什麼苦衷,說出來讓我們,讓少主幫著一起面對,不好麼?”
她一個姑娘家,扛得動麼……
“沒有,紅蘿姐,不要誤會,真的什麼都沒有。”宋玉窩在獨千珊肩上,不敢擡頭。
“這樣吧。”紅蘿說道,“不管有沒有,我都會去少主那裡說的。明日就是大婚之日,我會盡力阻止少主和宇文小姐成親的!”
紅蘿說完,就要朝著宇文魅離去的方向離開。
“不,紅蘿姐,你不要去……”宋玉忙伸出手,扯了扯紅蘿的裙角,“他們一定要成親,求你不要去……”
紅蘿只是低了下頭,“少主愛的是你,你也愛著少主,事實擺在眼前,我怎可能看著不管!”
說罷便大步離開,攔也攔不住。
“紅……”宋玉驚得連忙從地上坐起,著急想去追紅蘿。這一邊,當她剛擡起頭的那一剎那,身旁的獨千珊登時就大叫一聲,“玉兒姐姐,你的臉……”
……
“東方哥哥,明天你真的會娶我麼?”
宇文瑤兒一臉興奮。
“當然。”宇文魅脣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真噠,瑤兒好高興啊!”聽他這麼說,宇文瑤兒更是高興得像個孩子般興奮地抱了上去,“一定要說到做到哦,不然瑤兒會傷心的。”
“放心吧,我不會食言的。”宇文魅低下頭,癡癡地看著身邊的人。
可是眼神空洞,明明是在看著眼前這孩子,卻又根本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
……
萬籟俱靜。
窗燈暗影。
“少主,她現在纔回到千珊房裡。”
“和我沒關係了……”低沉的聲音頓了頓,終究還是忍不住,“她剛剛去了哪裡?”爲什麼這麼晚纔回房?
“聽府裡的一些丫頭說,是…去了………”
支支吾吾,膽膽怯怯。
“說!”
雖然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已經襲上心頭,卻還是忍不住想要了解。
回聲弱弱的,愈來愈小聲,“去了……北院鳳棲梧那裡……而且,而且他們還出去過一刻鐘……”
“……”
然後便是比白日裡更悲涼的神情,他自嘲地勾起了脣。
其實,早就該猜到,不是麼?非要聽到更殘酷的話,讓心完全破碎死去才行麼……
心口那道傷口愈加深了,或許,他是該放手了。
……
宇文家在逍遙城甚至是整個江湖中,名望都是十分響徹的。自然宇文家辦喜事嫁女兒,亦是辦得風風光光,畢竟這宇文瑤兒是宇文家的獨女,宇文府主視若珍寶的唯一的女兒就要出嫁,豈能馬馬虎虎?
不過介於時間太過倉促,遠的客人趕不上,能在半日內到來的就只有逍遙城的人,因此人雖不在少數,但也不在多數。婚禮風光無比,華麗極了,府裡上上下下里裡外外一片喜慶的大紅,多少丫鬟下人數著手指等待著吉時的那一刻到來,又是擺下多少張宴席,飄過多少記恭喜賀喜的祝賀聲。
然而,當新娘從遠處的客棧上了轎,終於在吉時前被擡回宇文府邸門口,新郎從偏房出來,展示於人的那一刻……
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對,絕大多數人從前沒怎麼見過新郎的真面目。
但是當新娘子新奇心打開,在即將被牽到婚堂內前,她終於按耐不住這小小的心思,撩起蓋頭擡眼看向新郎的那一刻……
“啊啊啊啊啊——”頓時間,她整個人都懵了,很快面色憤怒地看著面前身著喜服的男子,受不了地大叫起來,“怎麼是你!東方哥哥他人在哪裡!”
響聲驚天動地,除了宇文府裡伺候多年的下人看仔細是怎麼回事,外人少有人反應過來,一個個疑惑地張大嘴看著抓狂透頂的新娘子。
“很顯然,你的那個東方哥哥一大早就已經走了。”一身新郎服的鳳棲梧無辜地攤了攤手,笑得無以倫比。
“可惡!!!東方侯!你居然敢逃!”
這下新娘子徹底河東獅吼起來,把紅蓋頭狠狠扔到鳳棲梧身上後,轉身便急匆匆地往外跑,“把馬兒給我!”
攔下一匹馬便上了去瘋狂地策馬離去,卻不知宇文魅早已走遠,再也尋不回來。
“不要看我,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看著宇文瑤兒失魂落魄地回來,鳳棲梧提起脣角,露出一抹無所謂的弧度,“我不過是當了一回好人,做了一件好事,幫了他也幫了你,否則他不愛你你還執意嫁他,往後的日子該有多苦啊,我怎麼忍心看著你們痛苦呢。”
然後當著衆人的面,將喜服脫下,往旁人手中一放,瀟灑地向府邸門口走去,一邊揚手說道,“好了,好事完成,現在我也該去尋找我自己的幸福了。”
衆人登時無語,尤其是宇文府主,氣得鼻子都紅了。可對方畢竟身份不一般,再多的氣也只能忍著,但是後來仔細想想,他宇文家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從頭到尾他又怎會不知他親外甥對自己女兒並無男女間的情意?
就在鳳棲梧大步走到府邸門口,就要徹底消失在人們的視線時,宇文瑤兒終於憋屈著臉說話了,“等一下!”
她低著頭,扯住了鳳棲梧的袍子。
鳳棲梧一指一指將這宇文瑤兒的手掰開,“你幹什麼?我只是暫時頂替而已,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東方侯,叫我沒用!”
同時瞅麻風病人般瞟著宇文瑤兒,生怕一不小心再把他給纏上了。
“幫我轉告東方哥哥……”
宇文瑤兒自動鬆了手,擡起頭,蹙著眉眼。
“你告訴他,叫他日後小心點行事!最好別再回逍遙城見我!哪一天要是再遇見,我宇文瑤兒非把他鎖起來不可!要是遇不到,我就是做鬼了也要去找他!”
……
很早便出了逍遙城。
馬車在山間路林加速奔波,一路上顛顛簸簸。外邊,是紅蘿與獨千珊守著,趕著馬車駕著馬,裡邊,則躺著昏昏不醒的宋玉。
終於在不久後,太過顛簸的路總算把她顛簸醒。
“我……這是在哪裡?”
她睜開朦朧睡眼,氣若游絲地問了句。那天生便帶著血色赤瞳的人靠近前來,伸出他漂亮修長的手指輕撫她的臉頰,“在去南詔的路上,玉兒。”
“什麼?”
當她睜眼看清面前的人,頓時吃驚地大叫一聲。
“玉兒姐姐她醒來了……”外邊,獨千珊幾番想撥開簾子,但都被紅蘿搖頭阻止,“別看,讓他們自己來。”
“舅舅說神醫很有可能已經仙逝,不過我們可以去南詔找神醫的師父,現在我們正在……”宇文魅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響起,可是那笑卻顯得苦澀了幾分。
“不!”他的話還沒說完,卻很快被宋玉大聲打斷:“不是,我是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宇文家迎娶宇文瑤兒的嗎!”
“玉兒,我說過我不會娶除你以外的女子的!”他癡癡地望著她,深情的眸光從未曾離開過她。
不管在什麼時候,他都會對她說,今生只娶她一人,只對她一人好。可是她怎麼就不明白呢?
“你居然,你居然……”逃婚了!
她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怪物般,不可置信的同時又帶著幾許憤怒,身子也在往後退著。
“玉兒……”
“別碰我!”她憤怒地打斷,狠狠地盯著他,“宇文魅,你怎麼可以這樣!既然答應娶,又爲何要逃!你對得起宇文瑤兒,對得起你舅舅,又對得起你自己嗎?”
她承認,剛剛一睜眼聽到他的聲音和看到他的人時,心裡閃過絲絲的欣喜,甚至當他說他不會娶除自己以外的女子時,內心還狂喜起來。可是當腦子裡很快想到自己眼睛的問題時,想要依靠他的心有轟然倒塌下來。
爲了不讓自己更依賴他,她只能退得遠遠的,甚至用仇恨的眼神打量他,“宇文魅,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爲了一己私心,居然連一個姑娘家的楨潔名譽也不顧,你要宇文瑤兒日後該怎麼擡頭做人!”
“我不管別人,我只管你!對不起別人,對不起自己,甚至對不起天下人又如何!”見她如此,宇文魅心痛不已,他一把將她拉過,強行讓她與自己正面對視,“我只要對得起你就好,除了你,什麼事都不再重要!”
“你……你是傻瓜嗎……”宋玉怔住了,呆呆地看著他,在眼淚就要下來之際,連低下頭,“就算這樣……又能如何,我告訴…過你不是嗎,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我愛你就夠了!”他一把將她擁入懷裡,不給她一絲掙脫的機會,“除非我不再愛你,否則你休想逃離我的世界!”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不愛我,放我走……”
她被他強行抱在懷裡,無力動彈,可是你知道麼,不管他說的話多麼感動,該怎樣她還是得怎樣。
“我不能保證下輩子,因爲我也不知道下輩子我會在哪裡,又會是什麼。但是……”他的心顫抖得厲害,她的耳貼在他胸膛,能清楚地聽到從那裡傳來他顫動的心跳聲。
“但是你知道麼……”他低了低聲,十分珍惜地枕在她的發上,雙眸迷魅,“此生,只要我還留有命在,就一定不會放你離開!除非,我死。”
他居然……
這樣說……
宋玉無聲地閉上了眼,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再說什麼。可是也不能再待在他身邊了,她現在跟怪物沒什麼兩樣,已經沒有資格了……
馬車還在前行,一直都未停過,與逍遙城漸行漸遠,後邊,遠遠的,傳來一陣陣噠噠噠的馬蹄聲。
沒有人知道前面之路還會發生什麼,大家都只是靜靜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連宋玉自己也忘記了該怎麼去掙扎,馬車裡外一直平靜地保持著。
一直到雲水寨的附近,前邊突然鬧哄哄的聲音傳來。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這過,留下買路財!”一記清脆的少年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緊接著便聽見女人害怕的哭聲,“小地弟,我們真的沒有錢,真的沒有……”
“什麼?小地弟?你個小娘兒們居然敢叫我小地弟?你看老子像你弟弟嗎!”少年粗魯的聲音響起,周圍一片男人鬨然大笑的聲音,少年惱羞成怒,大吼一聲,“誰他奶奶的再笑一聲老子割了他舌頭!”
笑聲小了,女人的抽泣聲卻大了。
“方纔我們姐倆的錢可都給你們了,你們現在還要錢,讓我們去哪裡找啊!”說這話的聲音比方纔的更爲鎮定不少。隱約聽見周圍粗魯猥.瑣的笑,“拿不出錢就陪爺幾個玩玩怎麼樣,嘿嘿嘿……”
“大膽!”少年頓時大怒,厲聲呵斥,“只劫財不劫色,你們活得不耐煩了!”
……
“什麼聲音?”
馬車內,宋玉在宇文魅懷裡動了動,伸出一隻手拉了拉簾子。
“前面一窩強匪,好像在欺負兩個姑娘……”獨千珊伸長脖子往前面望去,眼尖的她突然驚叫一番,“啊!玉兒姐姐,大哥哥,那個領頭的看起來好眼熟啊!”
既然是一窩搶匪,看起來還眼熟的話……宋玉很快想起來是誰,因爲除了他們,貌似也沒有別的強匪這麼猖狂過。
“到了前邊停一下!”宇文魅鬆了手,她正好從他懷裡出來,掀開簾子對千珊和紅蘿說了一句。
好巧不巧,這時那窩‘強匪’也正好轉過身來。
“老大!那裡又來貨了!”幾個漢子狂喜大叫,隨即一幫人狂跑著圍了上來,一個個大刺刺地揮著大刀吆喝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快快留下買命財!還不快停車,滾下來,快滾下來!”
又是這幫人!
只有獨千珊傻傻地縮在那裡,一個勁地抓著紅蘿,害怕地說著怎麼辦怎麼辦。而宋玉、宇文魅和紅蘿,則是滿臉黑線瞅著那些人。
“還不快下來!把錢交出來!”見他們無人答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強匪’又開始嚷嚷起來。
“玉兒,你在這等我。”宇文魅拿起赤血魔刃便下了去,宋玉連抓住他,他回過頭,只見她搖了搖頭,“不要弄出人命,求你。”
“我知道,不會的。”好不容易關係緩和一點,他當然欣然點頭答應。
宇文魅一下去,走在前頭那些人看到他時立即就呆了,“這個,這個不是前天夜裡闖入寨子裡的那個人嗎?”
“還不快跑,老大說這人不能隨便惹,我們還是撤了吧!”
“嗯,撤了……”
……
圍上來的那些人商量一番,終於還是決定撤離。那一邊,雲天鏡扛著長劍過來,大大咧咧地罵道,“怎麼了怎麼了!就回來?他們交出錢沒有啊!”
“老大,我們不敢啊,你不是說……”
“怎麼不敢?那人是玉皇大帝不成?”
“要不您自己去瞧瞧吧……”
“瞧你們這熊樣,跟老子來……”
雲天鏡帶著這幫兄弟,大搖大擺地過來,結果越走越近,整個人就呈現越來越傻的狀態,快到跟前時,肩上的長劍‘哐啷’一聲就掉到了地上。
“你,你不是,你不是那個……”當看到宇文魅那絕美的臉上滿是冷傲的嚴肅,雲天鏡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方纔在手下面前狂妄自大的狀態一改,支支吾吾起來,“娘子姐姐身邊的那個人……你不是應該在和宇文大小姐那啥,成親的麼……”
這時宋玉從馬車上探出頭來,“居然真的是你……!”
語氣嚴厲,就像是在責怪自己的弟弟。事實上,她也一直把雲天鏡當弟弟一樣對待。
“娘子姐姐,我我,我……”這會又見到宋玉,雲天鏡更是面紅耳赤,“我也…我也沒想到是你和這位大哥啊……”
一邊小聲嘀咕,“早知道你們會在此經過,就不把大家召集起來了……”
“你是不是又幹起了打劫這勾當?”宋玉從馬車上下來,像個姐姐般責怪地瞪著雲天鏡,“小小年紀就這麼不學好,雲天鏡,你真的打算一直這樣過下去嗎!你太讓我失望了!”
“娘子姐姐,我,我錯了……”令所有人震驚的是,一向囂張狂妄的雲天鏡,這會兒在宋玉的訓斥下,居然低著頭道起歉來。
自然這對宋玉而言,亦是大跌眼鏡。她當然也是想不到的,這雲天鏡什麼時候變這麼聽話了?
“知錯就改,還是個好孩子!”宋玉說著,走到雲天鏡跟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這些手下,趁早散了吧,留在這裡當強匪,又該鬧得人心惶惶的。”
“玉兒……”
這時,宇文魅怕她受傷害,連忙走到她身旁,一手護著她,依然冷傲地瞅著周圍的那些人。
“不!我不會散的。”誰知雲天鏡卻堅定地搖頭,“我們從來都是在雲水寨靠這個勾當爲生,就算這勾當不太光明那又怎樣?只要不會被餓死……”
“那萬一一不小心碰到高手,打劫不成反被全軍覆沒呢!”宋玉皺著眉一口打斷雲天鏡的話,生氣地說道,“你就沒有想過這些嗎?逍遙城內已經是高手雲集,這條路隨時經過的人哪一個都可能是比你們厲害很多很多的江湖高手,哪天把你這些手下都殺了,到那時你就高興了嗎?”
一席話,讓周圍的人聽了都不禁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我……”雲天鏡語塞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有想過。以前有主教在,他們就算打不過也有主教的暗中相助,可是如今主教不在了,萬一真的像娘子姐姐說的那樣,碰到個高手,他們都是隻會兩下子三腳貓功夫的渣渣,真被殺了那又該怎麼辦?
這才醒悟過來,這種日子,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吧。
“聽姐姐的話,不要再幹這種勾當了,好嗎?”宋玉無奈地嘆了口氣,摸了摸雲天鏡的頭,繼續說道,“你的人生纔剛開始,怎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毀了自己前程?叫大家散了吧,或者回去城裡,隨便找個事兒做也總比走在刀尖上的生活好。”
聽了宋玉這番,周圍的那些漢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看向宋玉,最後目光緊緊鎖住雲天鏡。主教沒了,雲天鏡是他們的老大,現在不管是叫著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他們都會唯命是從。
“我,我不知道……”雲天鏡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大家從來都只是在寨子裡生活著,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離開寨子,可是如今,連寨子也沒有了……”
“想過晚上要睡哪嗎?你是要讓你的這些手下,都跟著你露宿山野嗎?”
“我……我不知道……”聲音越來越弱。
“回去城裡,或者說,跟鳳公子回去楚宮。”
宇文魅眸子一緊,手臂不自覺地更靠近了她,將她半攬在身前。
“啊!他們不是……”前方,之前還被劫持的兩個姑娘看向這邊時,突然猛地大叫起來,“宋玉和娘娘,那不是宋玉和娘娘嗎!啊,還有紅蘿姐姐,一定是他們,我看到了,是他們沒錯……”
宋玉和宇文魅循聲望去,這才發現,方纔被雲天鏡一夥人劫財的姑娘,居然是……
“紫蘭?綠妖姐?”看到遠處那欣喜地朝自己跑過來的二人,宋玉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時,她們已經到了跟前。
“宋玉,真的是你,嗚嗚……”孩子氣的紫蘭忍不住一把抱住她,興奮地叫道,“這些天我和綠妖姐找你找得好辛苦,嗚嗚嗚,方纔還遇到這夥強盜,把我們身上的錢都搜沒了……”
本該是重逢後的喜悅,此時無論是宋玉還是宇文魅,尤其雲天鏡,再次滿臉黑線。
“你們誰把人家錢拿了,還不快交出來!”雲天鏡轉過頭去,對著身後那些手下一通咆哮。
馬上就有人乖乖地把兩袋銀子交了出來,雲天鏡十分尷尬地將錢袋遞到綠妖手上,一回頭又是一陣惡狠狠的訓斥:“以後你們打劫可以,但是也要看人!老弱病殘不可以,女人也不可以!”
“可是老大,這不許那不許,那我們該……”
“你他孃的聽不懂嗎!打劫富有的男人就可以……”
“雲天鏡!”這邊,宋玉一個暴栗子用力敲在雲天鏡的頭上,“你還想打劫!又忘了姐姐說過的話嗎!”
“娘子姐姐,我錯了。”
雲天鏡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
“宋玉,好久不見了。”待宋玉治服住雲天鏡,綠妖拉著她的手,面上掩飾不住的欣喜,“之前聽說你跟娘……宇文公子雙雙墜入懸崖,我們真的好擔心,還以爲你們……不過現在終於好了,連老天都幫著你們呢!”
“嗯!”宋玉擡起頭,看了看宇文魅。
正巧這個時候,宇文魅也低下頭溫柔地看著她。接觸到他的目光,她登時全身一緊,連又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綠妖和紫蘭發現他們這一小動作,以爲宋玉是不好意思,便相視一笑。紅蘿在一旁默不作聲,千珊也安靜得很。
本來遇到綠妖和紫蘭是件很開心的事,直接上路就好。可是如今考慮到雲天鏡,他還是個孩子,況且這身份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大楚的大皇子怎能一直在這種地方爲賊爲寇,就算不把這孩子送回楚宮,那也總得想個辦法安置吧。
就這個問題,夠宋玉煩好久。其實她想到了宇文家,可是又想到自己與宇文家也不太熟,可以說是陌生人,她怎麼好意思將這麼多人託付給人家?
那若是宇文魅呢?宇文魅好歹是宇文府主的親外甥,做這件事情的話肯定輕而易舉。但……今天他逃婚逃得那麼果斷,就更不好意思去麻煩人了!
左右想著都毫無辦法,宋玉心裡著急,但也不能表現在這羣人面前。
“娘子姐姐,你要去哪裡就先走吧,別耽擱了時辰。”大家沉默好一會,最後還是雲天鏡開了口,他說,“您就不要再爲我們操心了,我們習慣了山裡的生活,沒了雲水寨大夥再合力蓋一個就是,可是若真要我們去到城子裡跟從未在一起生活接觸過的人生活,那樣會憋瘋我們的。”
“可是天鏡,你是鳳公子他……”
宋玉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宇文魅拉住了。他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眼裡那一抹深意,是她看不懂的。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後頭,傳來一陣緊急的馬蹄聲,隨著馬蹄聲漸漸近了,當策馬之人終於快要到來時,衆人不禁愣了愣。
“玉兒,我來了!”
那人下了馬,溫笑著朝宋玉快步走來。
“……”
瞧見那人過來,宇文魅神經緊繃,這下是更用力地將宋玉往懷裡摁,然後神經兮兮地皺起眉,赤色的瞳孔緊盯著來人。
他現在,最討厭那個人了!
尤其是當著他的面還要搶他身邊的人,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