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笨粗饣ㄧR中因爲上了妝而顯得有些陌生的自己,清顏反手握住斛律昌儀的手,嘴角的笑容格外的璀璨。
斛律昌儀的一雙美眸彎彎,回以一貫溫婉的淺笑:“姐姐送我出嫁,眼下我這做妹妹的不過是送了一點綿薄的祝福罷了,又哪裡擔得起這聲謝呢。”
眼看她們姐妹二人相談甚歡,鄭夫人不由也是欣慰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她衝著二人開口道:“你們姐妹難得聚聚,就好好聊聊吧,我先去前邊照應著。清兒出嫁以後只怕這見面的機會就越發(fā)的少了?!闭f著,似乎是觸景生情,她揉著眼角就退了出去。
“姐姐,伯母很捨不得你呢?!蹦克椭堑浪貋矶饲f優(yōu)雅的身影有些狼狽地消失在門外,斛律昌儀輕聲說道。斛律夫人去世得早,她並沒有機會感受到母親送自己出嫁之時的那種複雜心境,只是現(xiàn)在瞧著,倒也有了幾分心酸。
“姑母對我,一直都是極好的。”同樣追隨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清顏的心中卻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幾分歉疚。自她來到這裡以後,雖然和鄭府上下相處的時間不短,可她多數(shù)時候都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之中,對身邊的人不免就失了關切之意。倒是他們,從來都是全心全意地爲她好,現(xiàn)在想來,遺憾和後悔自然是少不了的。
“伯母若是捨不得清顏姐姐,那姐姐出嫁之後經(jīng)?;貋砜纯床痪托辛??”脆生生的女童聲音響起,倒在不經(jīng)意間提醒了正暗自神傷的兩人屋裡還有一個小不點的存在。
將斛律婉儀抱到膝頭坐好,清顏笑著捏了捏她精緻的小臉,道:“是啊,婉儀說的對,姐姐?;貋砭褪橇?。”
“就是,反正長恭哥哥可比四哥好說話多了。”驕傲地昂了昂小腦袋,斛律婉儀因爲自己的建議被清顏採納而顯得特別高興。
她的四哥自然就是斛律恆伽了,一聽這話,清顏頓時笑得很無語。蘭陵王的鐵血殺伐在整個鄴城可都是出了名的,雖說長恭並不像高湛那樣冷麪無情,但也絕不會有人認爲他會比一貫嘴角噙笑的斛律恆伽好說話。這小妮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蔥白的手指輕戳了戳斛律婉儀光潔的額頭,斛律昌儀顯然也很是無奈:“你呀你,不就是嫌四哥管你管的太嚴了麼?還膽敢在背後說起他的壞話來了,若是讓四哥知曉,一頓教訓可又逃不掉了!”
嘿嘿一笑,斛律婉儀靈動的大眼裡閃過幾分狡黠和討好:“我知道兩位姐姐最好了,又怎麼會在四哥面前出賣我呢?”說著,她一把扯了清顏的衣袖,眨巴著眼睛追問道:“清顏姐姐,你說對吧?”
“古靈精怪的丫頭!”笑罵了一句,清顏只覺得方纔還有些傷感的氛圍被衝的一乾二淨,卻真正是有了大婚的喜慶和熱鬧。趁著本圍在一起勸慰主子的丫鬟都退出去打點細節(jié),她放下斛律婉儀,轉而看向一邊已有了幾分少婦模樣的斛律昌儀,關切道:“太子殿下,對你還好麼?”這話她是一早就想問了,可苦於時間和地點不對,遲遲沒有出口。
應該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有此一問,斛律昌儀下意識地愣了一下才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對我很好,很照顧也很體貼,也沒有多餘的姬妾?!闭f著,她看了眼清顏,露出一個無比甜美而又略帶羞澀的笑:“我很知足,姐姐,真的?!?
這是一個真正沉浸在自己愛情裡的幸福小女人,可越是這樣,清顏心中的不安就越甚。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她努力斟酌著用詞,緩緩開口道:“昌儀,太子能這樣對你固然很好,但你須得記住,一個女人的生活裡,有的不僅僅是夫君和愛情,更多時候,還得爲自己多多考慮?!?
疑惑地皺了皺眉,聰慧如斛律昌儀,也並不能理解清顏究竟想說什麼??伤€是乖巧地應下了,只在最後低聲笑道:“姐姐你和四哥最近都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竟都說些不明不白的話,不過我好好聽著也就是了?!?
斛律恆伽也這麼對她說了?訝異地挑了挑眉,清顏卻也隨即釋然。那個男子,看似什麼都不在乎,可他往往是把所有事都看在眼裡的。想來,他應該也是有所察覺,否則,也不會在斛律昌儀大婚當天對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了。只是,她看著自己面前正和斛律婉儀笑鬧的美麗女子,久違的無力和苦澀又一點點地浮現(xiàn)而出。
她該如何跟她解釋,離高百年遠一點,或者對他的掛念不要那麼深,這樣你纔可以保全你自己?古時的女子向來是三從四德,以夫爲天的,更何況斛律昌儀和高百年情投意合,要她抽身而退,在以後的日子裡放棄他,這可能嗎?似乎,從她嫁進高家大門的一瞬,她的命運就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呢。想到這,清顏忽的就從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懼來,難道宿命的輪迴,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定下了?
“小姐,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到門口啦,夫人讓你準備著呢!”挽秋匆匆地自門口跑進,嬌俏的小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之情:“奴婢方纔聽門口的小廝說看見蘭陵王爺了,穿著喜袍坐在高頭大馬上,可英俊了!”
笑著和喜娘一起幫清顏把鳳冠戴好,斛律昌儀忍不住打趣道:“你這丫頭,瞧著新郎比你家小姐還起勁,莫不是也思嫁了?改天我讓姐姐替你找個如意郎君可好?”
“太子妃你……”被她這一臊,挽秋頓時羞紅了臉,礙於對方的身份,倒也不敢回的太過放肆,最終只得一跺腳,轉身就出了院子。
“哈哈哈……”一看她急了,剛涌進屋的一衆(zhòng)丫鬟婆子都不禁笑出了聲,而清顏就在這般濃烈的氣氛下蓋上了紅蓋頭,由喜娘和斛律昌儀攙著到了門口。
在宮裡當差的鄭元朔自是一早就告了假,眼看清顏準備妥當出屋,就矮下身子笑道:“妹妹,哥哥揹你上轎?!?
“有勞哥哥了?!睕]有閒暇多想,清顏只應了一聲就被喜娘扶著趴上了鄭元朔的背,一會兒功夫便在炮竹聲聲中穩(wěn)穩(wěn)地到了大門口。
“清兒,以後在高府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最重要。”一片嘈雜的人聲裡,清顏隱隱地聽見了鄭熙不放心的叮囑聲,而在她身側緊緊抓住她手,語帶哽咽的,正是鄭夫人。
淚意不自覺地上涌,清顏剛欲回話,卻聽見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有力地響起:“姑丈姑母放心,我一定照顧好顏兒,定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長恭!他果然是親自來迎親了!一顆心被滿滿的喜悅填充,清顏只覺得有他在身旁,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有勇氣一闖。
十里紅妝,以身爲嫁,今生今世,只願與你榮辱與共,生死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