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之道。無非兵貴神速。眼看漠北相關事宜皆已料理妥當。長恭便帶了人馬火速前往定陽。而同一時刻。接到消息的段韶也是不敢且慢。留下心腹鎮守一方。自己在第一時間就和斛律光接上了頭。三大主帥集聚。縱然定陽已經失守。要奪回來。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只是要嚴守不失。卻還需得從長計議。
而秉承著隱情不報的原則。儘管戰局變化已如此之大。身在京都的高緯和衆位朝臣也是仍然不知蘭陵王和段將軍前往助陣之事。每日邊關急報。傳到他們耳裡的。不過是周國和突厥此次聯合攻勢之洶。斛律將軍此方全無招架之力。亟待援助。人都說報喜不報憂。齊國此次在清顏幾封信寄出之後的聯手施爲下竟是反其道而行之。也算是別開生面了。
不管陸令萱、穆提婆等人平日裡是多麼的囂張跋扈、肆意妄爲。可說到底。他們也都還是怕死之人。一聽到兩國聯軍已經快要兵臨城下。那小心肝顫地不是一點半點。當下就連忙挑唆了高緯要離開鄴城去避禍。而此言一出。不說朝中其餘大臣作何反應。就連和士開都是忍不住當場便蹙起了眉頭。
“皇上。微臣認爲穆大人的建議並不可取。”上前一步。和士開拱手出列。言語之間不贊同的意味甚是明顯:“鄴城乃是我齊國都城。並非前線戰場。在尚無憂患的情況下又怎可棄城而逃。這不是想讓天下人都看我齊國的笑話麼。”
冷哼一聲。穆提婆對上和士開那是寸步不讓:“和大人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什麼叫尚無憂患。若是等到周國和突厥聯手攻下鄴城。屆時再逃焉有命在。皇上的性命自然是要比齊國的臉面來得重要。”
“若是連國家都亡了。本王敢問穆大人。這一國之君又算什麼。”
就在這兩人爭鋒相對、其餘大臣冷眼旁觀的當口。冷不防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霎時便引得四方側目。定睛看去。卻是素來沉默寡言的趙郡王高叡。
緩緩走到大殿中央。但聞他語調平徐。卻在不經意間便摻雜進了叫人心安的奇異力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句話。想必穆大人應該聽說過吧。如果皇上放任眼前戰事不管。只自行避難。到時我齊國任人侵佔。這等情況之下。你認爲現在殿上的一干人等。有哪一個會落得好下場。。”
被他這一聲厲喝駭得幾乎是打了個哆嗦。穆提婆微微動了動嘴脣。卻終不知該說些什麼。當即只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而和士開見好便收。也不肯多言。只看了高叡一眼便默默地縮了回去。觀其模樣。竟似是打算支持高叡了。
“這麼說來。不知趙郡王可有何高見呢。”眼看穆提婆這個兒子委實不爭氣。一直都保持沉默的陸令萱終於是按捺不住了。隨即便是毫不客氣地出聲追問。
要說她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也是著實不易。畢竟當年清顏初見她之時。她還只是長廣王高湛府上的一個小小乳母。自家主子苦心經營自不消說。連帶著她也是水漲船高。再加上城府頗深。這些年來。竟讓得在高緯心中連自己的生母胡氏都不及她親近。生生當了個名不副實的女官。後宮掌了半壁江山還不饜足。居然又妄圖染指朝政。弄得羣臣敢怒不敢言。把個北齊朝堂搞的烏煙瘴氣。實在是叫人心寒。
要說趙郡王高叡此人。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等小人。平日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倒也罷了。此時她自己撞上槍口。他哪有輕輕放過之理。當即便朗聲回道:“高見不敢當。這禦敵之法倒還是有的。只不過。”他不著痕跡地掃了按品階嚴格穿戴的陸令萱一眼。言辭間毫不掩飾輕蔑之意:“陸女官常年在後宮行走。對軍營之事一竅不通。便是本王跟你明說了。你確定明白得了。”
“你……”沒有料到一貫爲人低調的高叡也有如此犀利的一面。陸令萱猝不及防之下。在幾息之間便被他氣得漲紅了臉。“你”了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又耳聞殿上輕微的鬨笑之聲漸起。她到底是閉了嘴。只擡眸委屈地望向龍座之上的小皇帝。希望他能給自己討回個公道來。
收到她那麼明顯的暗示。高緯縱使想繼續裝聾作啞也辦不到。好在這一大早上地聽了那麼久的爭論。他也是煩了。一心只想快點回自己寢宮去。好不容易聽到趙郡王有解決之策也再顧不了其他。張口便笑道:“她不明白無所謂。朕懂就行了。趙郡王。還不快把計策給朕說來。”
“是。微臣謹遵聖意。”肅穆的臉容之上不見半點得意之色。高叡眼觀鼻鼻觀心。連語調都不曾改變半分。只平鋪直敘地繼續道:“依微臣之見。斛律將軍作戰經驗老道非常。此次敗績。完全是由於敵我雙方實力過於懸殊。爲今之計。自是隻能調動蘭陵王和段將軍前往增援。三將聯手。必然所向披靡。”
“趙郡王所言甚是。微臣請命。甘願前往漠北代蘭陵王爺鎮守。還望皇上恩準。”適時出列。斛律恆伽顯然很懂得什麼叫推波助瀾。而他這話甫一出口。大殿之上頓時應和之聲無數。直聽得肅立一旁的高孝珩都不禁勾起了脣角。
“難得衆位卿家意見如此一致。既然這樣。那朕就準了。”一揮手應下。能這麼輕易就解決這麼棘手的一個問題。高緯的心情實在是很好:“傳朕旨意。著蘭陵王高長恭、將軍段韶即日趕往定陽支援。中書令斛律恆伽負責接手相關戍邊事宜。具體情況可自行酌情處理。退朝。”
“吾皇聖明。”羣臣山呼。在目送高緯離去的瞬間。纔剛進言的高叡不由稍稍擡頭。和身旁不遠處的恆伽以及孝珩兩兩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這才慢慢起身。隨著人潮緩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