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非看著遠去的母親,淚水終於不可抑制的滑落下來。其實搬到這裡來住之後,不是沒有想到過會出現這種局面,只是沒有想到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是的,母親是一個農村婦女,在她的心裡有著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所以,她纔會對自己的遲遲不嫁頗有微詞,所以,她每次過去都要聆聽教誨。或許在她心裡,自己的不嫁同樣讓她傷心、難過,甚至可能在鄰居中擡不起頭。只是這一些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想到的只是母親的不停嘮叨,所以纔要不停的逃避,逃避。
在母親的眼裡,更不能夠理解的是一個女孩還沒有出閣就搬來和人同居了,更何況同居的對象曾經深深傷過女兒的心。所以說今天媽媽打了自己,痛的雖是自己,或許在她心裡比自己還要痛,還要傷。
她拉開包,找出紙巾,輕輕擦去淚水,然而淚水似乎是沒有開關的水龍頭,只是不斷的往外涌。
對她來說疼痛似乎沒有感覺了,現在只是感覺到喉嚨口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她想放聲大哭,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但是,她不能,因爲在她面前有無數好奇的眼光望著她。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拼命的壓抑自己,然後把紙巾蓋到眼上,再把淚水吸去。
小區的保安過來,有禮貌的問她,可需要幫助。她搖搖頭,拒絕了他們的好意。此時,她才重新感覺到了疼痛。或許,臉上早已紅腫,隨它,隨它。
她一步一步向小區裡面走去,其實,現在臉上除了火辣辣的再沒有其他的感覺了,現在在心裡,她的心裡纔是真正疼痛的。
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往日坐在車上常常埋怨許向霆開得太快,讓她看不清沿路的風景,而今日望去,卻遙遙不到頭。
“小姐,你怎麼了?”遠遠的,劉媽迎了上來,她心痛的望著劉芳非紅腫的臉頰。先生打來電話,說是打不通小姐的電話,關照她小姐一回來就趕緊給他打電話。剛纔站在門外似乎聽到樓梯裡有人輕聲的說小姐的事情,她馬上出來,正好看見小姐兩眼紅腫,一隻手捂著臉慢慢的走著。
“沒什麼。”劉芳非苦澀的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先生回來可怎麼交代啊?”劉媽一邊唸叨一邊趕緊讓劉芳非進屋,忙不迭的翻冰箱,找冰塊給她敷臉。
劉芳非木然的坐在沙發上,任劉媽把冰塊輕輕的貼在她的臉上。本來透徹心扉的冷這是正好減輕痛楚,竟然但來了微微的舒服感,疼痛似乎也減弱了許多。
劉芳非閉上眼,把頭靠到沙發背上,腦中卻一片空白。
劉媽站在旁邊擔憂的看著她,在她看來小姐一直不怎麼開心,平時根本不多話,這和先生的性格倒有點想像,只是平常她偶然也會和先生開開玩笑,而先生也會想盡辦法逗她展顏一笑,看得出那些笑都是發自內心的,而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她臉上紅腫,那上面還有清晰的手指印,如果被先生知道還不心疼死。別看先生平時酷酷的,但按她一個旁觀者的眼光來看確實很疼小姐。記得上次小姐感冒,他緊張的什麼似的,一趟又一趟的往樓上跑,其實真的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
“小姐,去吃飯吧。”劉媽說。
“劉媽,我不吃了。”劉芳非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劉媽趕緊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吃一點吧?”
“不,我沒有胃口。”劉芳非輕輕的抽出被劉媽拉住的手,向樓上走去。
“先生剛纔來電話,說是你的電話打不通,讓你回個過去。”
聽到這話,劉芳非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後輕聲說:“我知道了。”
“那你現在回個過去?”劉媽問,她實在不忍先生爲小姐擔心。
然而,劉芳非似乎沒有聽見,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一步一步的往樓上走去。
劉媽看著她瘦削的背影,搖了搖頭。正在這時候,電話鈴急促的響了起來,肯定是先生,小姐應該會接的,劉媽這樣想著,就朝廚房走去。誰知電話響了很久也不見接起,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向客廳。
“劉媽,怎麼動作這麼慢?”果然是先生,只是他的語氣只略有不悅。
“我……我還以爲小姐會接的。”劉媽囁嚅道。
“哦,小姐回來了?讓她聽電話。”許向霆滿是喜悅。
“可是她……”劉媽爲難的說,考慮著該不該把小姐的情形告訴先生。
“怎麼了?”許向霆的語氣立時冷了下來,只是其中透著緊張。
“她似乎遇到了什麼,回來時心情很不好,臉上還有手指印。”
電話那端的許向霆臉色霎時冷如冰凍,連說出來的話都快凍死人,“是誰這麼大膽?”
“我不知道,小姐什麼也沒有說,連飯也沒有吃就上樓了。”
“我知道了,不要告訴小姐你跟我說的事情。”許向霆說完就“啪”的掛了電話,劉媽知道這下先生真的生氣了。
其實劉芳非猜到這個電話可能是許向霆的,只是現在她什麼心情也沒有,她也害怕接他的電話。如果先前自己一直是渾渾噩噩的話,那麼母親的一巴掌一下子把她打醒了。
其實不是沒有想到逃離,只是很多時候自己從來不願意深想,或許只要維持這樣的現狀也是開心的。或許可能連自己也不願承認,自己已經被沉溺了沉溺在許向霆的溫柔之中。因爲許向霆變得實在太好,好的感覺自己宛如他手心的寶。
只從說過要重新追求她後,無論多忙他都親自接送,有的時候明明那邊飯局已經開始,不停的打電話來催,他非把她送到樓梯口,才安心離去。他不停化心思揣摩她的想法,只要她臉上一露出陰的表情,馬上停了手邊的事過來逗她。堂堂的一個董事長,繫著圍裙在廚房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就是因爲她偶然說想吃乾菜鴨。她只是稍稍感冒了一下,他比她還要緊張,親自監督她吃藥,守在她身旁,還爲她熬粥,說是生病的人要吃得清淡一點。
其實很多時候只是故意爲難他,看著他爲自己緊張,心裡也變得柔軟。
劉芳非坐在牀上,不停的回憶這段時間來的點點滴滴,只是每回憶一下,就心疼一下。如果沒有先前發生的一切該多好,那自己也可以毫無芥地的投入他的懷抱,可是,不能,她只要一想起小曼的死和她有關,一想起曾經被傷害的種種,內心就無法平息,怎麼也沒有辦法接受他。可是自己卻又沒有辦法離開他。
或許今天媽媽的話把她點醒了,事情也該是了斷的時候了。
她正在沉思,電話鈴突然又響了起來,她遲疑了一下,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於是伸出手接起了電話。
“怎麼手機突然關機了?”確實是許向霆,柔柔的問,劉芳非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拍。
“可能沒電了吧。”她摸出包裡的手機一看果然關機了。
“有什麼事情嗎?”劉芳非問。
“沒有,只是打個電話,找不到你的人有點擔心。”那邊低低的說,這樣的語氣怎麼也想不到是從那個一臉嚴肅的董事長嘴裡說出來。
劉芳非感覺自己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只好咬著嘴脣壓抑自己,心裡卻暗暗埋怨自己,真沒有出息,三言兩語就被制住了,還怎麼提出來呢?
“謝謝,我沒有事情。”
那邊突然輕笑了一聲。
“怎麼什麼時候對我變得這麼客氣了,我都感到不習慣了。”
“沒有啊。”劉芳非輕扯著電話線,慢慢的說,真怕一不小心眼淚就下來了。
“吃飯沒有?”
“嗯……”劉芳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實說吧,可能他一聽到就要生氣了。
“吃了?”
“嗯。”算了,就說一回謊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許向霆的心往下一沉,原來還是不願和他說,她到底什麼時候肯向自己敞開心扉。剛纔聽劉媽說她被打了,又是心痛又是震驚。趕緊擱了電話,讓人查事情的真相。當知道是她的媽媽,而且被質問,他也無可奈何,只想著以後儘量少出差,並且也打算回來確定和她之間的關係,免得她再被難堪。他本以爲她會哭著向他傾訴,哪怕告訴他這件事也好,只是自己等了許久,也不見她打電話過來,只好一邊咬著牙,一邊給她打電話。可是一接通,所以責問的話全被壓到了喉嚨口,沒想到她連吃飯這件事都要欺騙自己。
“我不在,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許向霆繼續問。
“沒有啊。”劉芳非擠出了一個笑容,明知道那邊看不到,“能有什麼事,我很好啊。”
許向霆不語了,爲什麼不肯說,爲什麼?
“怎麼了?”劉芳非問。
“沒有什麼。”許向霆苦澀的說。
“那我掛了。”
“你真的沒有什麼事嗎?”許向霆又問了一遍。
“當然啊,我很好。”說完這句,劉芳非又笑了一下。
許向霆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從明天開始,你一定要坐司機的車,不要讓他爲難。我不在身邊,凡事要都小心。喜歡吃什麼跟劉媽說,要買什麼你書桌中間的抽屜裡有一張卡,密碼是裡的生日。如果出去逛,千萬記得帶上司機,我已經跟他說了,你不要想著甩開他,否則等我回來不但你受處罰,他也要受處罰,明白嗎?”
若是往日,劉芳非早已出口反擊,只是今天她出奇的乖,不停的應著。
“還有我不在身邊,晚上沒人給你來蓋被子了,你不要蹬被子。不要再設鬧鈴了,我會讓劉媽叫醒你。睡覺時把手機關了。不要忘了吃藥,和藥的零食我已經叫劉媽準備好了。”許向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麼,只知道絮絮叨叨的不斷說著。
劉芳非沒有說話,聲音被哽在了喉嚨口,他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一點一點重新浸入她的心底,讓自己無法捨棄。
“我知道了。”她輕聲嗚咽。
“怎麼了?”許向霆輕笑著問,“是不是捨不得我?我答應你事情一結束馬上趕回來。”
“不是,沒有。”劉芳非拼命的想忍住眼淚,但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流,好吧,那就讓自己放縱一會吧。
“是嗎?原來你沒有想我,那我可要傷心死了。”那邊輕輕的說,從他嘴裡說出來,說不盡的蠱惑人。
“不是,是。”劉芳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那我就理解爲你也在想我了。”許向霆又是輕輕的嘆氣,“哎,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劉芳非沒有說話,此時,眼淚已在她臉上肆意氾濫。
“乖一點,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在這邊談生意了,然後儘快結束回來。好不好?”許向霆輕聲要求。
“嗯。”劉芳非輕聲抽噎了一下,怕那邊聽到,趕緊把話筒拿開,然後等自己慢慢平息,趕緊再把話筒拿過來,“我掛了。”
“好。自己保重,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打電話。”許向霆輕輕囑咐。
“嗯。”劉芳非應了一聲,緩緩放下了話筒。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並不是一個愛哭、愛流淚的人,然而今天自己不停的破例,接二連三的流淚,這是爲什麼。或許自己聽了許向霆的話後被深深感動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自己最終還是要離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