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聽晚沒有忘記，當日蔣荊南是事先找了人提前過去辦的手續，雖然所有程序都在她眼皮底下完成的，但若要造假也不是不可能。
她必須去確定，就算會被人嘲笑，她也要去問個清楚。
低頭的瞬間，視線落在秦漠然光著的腳上，泥土沾著，他卻渾然不知。
眼眶就像是著了火一般灼燒起來，蘇聽晚迅速別開眼，強忍著喉間的哽咽：“我可以先跟你去日暮裡，我等你換身衣服。”
秦漠然看了一眼自己皺巴巴的襯衫，無聲苦笑。
回到日暮裡，秦漠然進去換衣服，蘇聽晚就坐在車裡，接到俞若白來電的時候，她正看著無名指上的婚戒發呆。
內圈刻著她跟蔣荊南名字的字母縮寫，這一切怎麼會是假的呢。
“少夫人，二少的飛機改簽了，到南城恐怕要到第二天早上，少爺說您不用去機場接他。”
“怎麼改簽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哦，臨時有點小事，不過已經處理好了。”
“俞先生，小少爺……”
電話另一頭突然插入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緊接著就模糊聽不見，蘇聽晚沉著眸：“若白？”
“少夫人，剛纔是一個下人問點小事情，國內時間應該是早上八點鐘，少夫人要去上班了吧？”
“嗯。”
“那還請路上小心。”
“謝謝。”
把手機放回包包裡，蘇聽晚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然而耳邊一直有那聲小少爺。
蔣拓只有蔣荊南一個兒子，去過蔣家老宅，下人們管蔣荊南叫少爺，不是大少爺，也不是小少爺。
六少裡，蔣荊南排行第二，稱他爲二少的人也不少，例如俞若白。
所以，這聲小少爺落在蘇聽晚的耳朵裡，她不會以爲那是下人稱呼蔣荊南的。
隱隱有個猜想，躍上心頭之時，蘇聽晚覺得頭頂一陣麻，她不敢再仔細想下去。
秦漠然換好衣服上車的時候，遞給蘇聽晚一瓶熱好的牛奶。
“你最喜歡喝的口味。”
“謝謝。”
蘇聽晚接過牛奶卻沒有立馬擰開蓋子，她不打算告訴秦漠然，其實她已經戒了這個口味的牛奶。
約有二十分鐘，車子停在了民政局門口，停車場管理大叔很熱情地招呼著秦漠然把車停到相應的車位上。
他沒有立馬把車開過去，而是側頭看向蘇聽晚，來的路上，二十多分鐘裡，她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從頭到尾視線都在窗外。
“決定好了嗎？我們停好車就進去？”
蘇聽晚緩緩轉過頭來，左手覆在右手上，蓋住了那枚婚戒：“阿然，如果我說我已經不想進去了呢？”
秦漠然收回視線，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之所以跟你說，是怕你被矇蔽，但選擇要不要去觸碰真相，在於你自己。”
“我只是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讓自己再一次狼狽不堪。”
在愛情面前，被拋棄的那種感覺有過一次就夠了，終身難忘。
從這個大門進去，一邊是走向幸福，一邊是走向絕望，跟蔣荊南來的那一天她在心底告訴自己，這扇門，只能進一次。
“我不能讓我自己處於一個很被動的位置，也不能讓這件事情曝光出去，阿然，我想把主動權牢牢握在我自己手裡。”
來時看著這一路風景，市中心無數幢高樓大廈裡，唯有蔣氏國際大樓最醒目，白天，它矗立在臨江畔，是整個南城市中心最貴的地盤，400米的高度是國內排名靠前的大樓。
晚上，它燈光變幻，流光溢彩，是這做不夜城裡的地標性建築。
而蔣荊南，是這座大樓最高權力者。
蘇聽晚想的是，如果他們之間的婚姻是真實的，那麼她還是坐穩少夫人這個位置，還不至於被淪落爲茶餘飯後的笑料。
倘若真的跟秦漠然說的那樣，她是別人婚姻裡的插足者，自己這場婚姻不過是個騙局，那麼，不僅僅是她，身後整個顧家都會淪爲別人的笑柄。
這樣的局面，蘇聽晚不想要看到。
“我會等蔣荊南迴國，我會親自去證實這些事情的真假，如果……”蘇聽晚的眼眸裡泛著冷意，“如果是真的，我也會讓他清楚地知道，欺騙我，是什麼樣的下場。”
話聽到這裡，秦漠然明白蘇聽晚的意思，目光不可思議地落在她身上，若要論從前，她絕對不會這樣做。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你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
停車場管理大叔再一次朝秦漠然招手，蘇聽晚解開安全帶，打開門準備下車：“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工作室。”
不等秦漠然迴應，蘇聽晚把門關上，迎著風長髮往後飄揚，她緊了緊外套朝跟車頭相反的方向離開。
秦漠然看著後視鏡，直到蘇聽晚的身影越來越小，他才收回目光，無意間對上管理大叔的眼睛，對方臉上的表情彷彿寫著兩個字——可惜。
或許在他看來，這是一場臨時做出決斷的分別，在婚姻這個大門，誰都必須慎重。
蘇聽晚沒有直接去工作室，手放在衣服口袋裡，沿著街道緩緩走著，時不時能遇見有兩對小情侶有說有笑地走來，下意識會去想，人家是不是要去登記結婚。
十字路口，向左是往工作室的方向，向右，是往市中心廣場。
每天晚上八點，廣場會有音樂噴泉，而在那之前，廣場周圍會有好幾撥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音樂不一樣，但跳出來的舞姿卻都很整齊。
蘇聽晚沒見過，只是在省臺新聞上看到過相應的報道。
不知不覺就往廣場的方向走去，這個時間點，學生們都去學校上課，上班族也在工作崗位上忙碌，偌大的廣場看起來空蕩蕩的，只有一些老人在散步或者打太極。
這樣的氛圍，蘇聽晚反倒很喜歡，尋了一個乾淨的位置坐下，身旁是一個很大的花圃，這個季節太陽花跟秋海棠開得最燦爛，稍微湊近一點，還能在有風吹過的情況下，聞到陣陣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