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的位置隱隱有些難受，那是距離左心口最近的地方。
放下雙手，蘇聽晚轉身看著秦漠然，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尖抵著掌心的位置，越用力，她才能讓自己清醒。
“秦漠然，好久不見。”
喉嚨乾澀，極力壓制住了嗓音裡的顫抖，從前她不是這樣稱呼秦漠然的，人前人後，她總是阿然阿然地叫著，那時候樑梓杉認識秦漠然，也隨著蘇聽晚這樣喊，卻被拒絕了。
“只有小晚可以喊我阿然，請你叫我秦漠然。”
耳畔依稀迴響起從前說的每一句話，那時候不覺得一輩子都會去記住的細節，如今卻清晰地被翻出來。
人的記憶真是可怕，越想要忘記的偏偏記憶深刻。
“小晚，我很想你。”
熟悉的眉眼，是他多少不眠夜裡眷戀不忘的容顏，秦漠然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剛伸出手來，卻見蘇聽晚快速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那動作下意識流露出來的戒備跟疏離讓秦漠然覺得心裡一陣刺痛。
“我想三年前我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靜靜地看著秦漠然，蘇聽晚咬緊牙關，“爲什麼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月色裡，秦漠然的脣角掛著一絲苦澀的笑容，“當初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小晚，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這種開場白，蘇聽晚不是沒有想過，電視劇裡演過，小說裡看到過，可她想不通就是曾經那個在她面前毫無愧疚之意的男人，爲什麼要在隔了三年之後，不聲不響來到她身邊，這麼幹脆地問一句回到身邊好不好？
他是不是捏緊了她的七寸，以爲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他曾經怎麼傷害她的，到最後，只要他開口說一句，她就會不顧一切回頭？
太可笑了！
蘇聽晚低頭，盯著腳尖只覺得眼眶有些溼熱，可心裡卻滿是諷刺。
“正如你看到的，我現在已經跟蔣荊南在一起了。”蘇聽晚嗓音清冷，再不多看秦漠然一眼，準備離開。
然而擦肩而過的時候，秦漠然拽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推，將蘇聽晚抵在了牆壁上。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帶著熟悉氣息的脣瓣已經壓了下來。
蘇聽晚瞪大了眼睛，看著秦漠然，卻被他眼裡的那兩股矛盾的情緒怔得當即失了神，那時一種絕望，跟一種熾熱。
前者是爲自己如此衝動的行爲而覺得羞愧，後者則是長時間來思念的掙扎。
舌尖探進脣齒的那一瞬間，蘇聽晚猛地推開了秦漠然，手揚起來，一巴掌下去，聲音清脆得如劃能劃破這深夜裡的靜謐。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秦漠然偏過頭去，蘇聽晚靠著牆壁只覺得一巴掌用盡了所有力氣，如今連腳都是軟的。
“他能給你什麼？”
秦漠然緩緩回過頭來，即便是夜晚，但藉著燈光，蘇聽晚還是看到了他臉上的紅痕。三年前，在她被傷得那麼徹底的時候，她都沒有動手，三年後，僅僅是一個吻，就已經讓她失控。
“蔣荊南是個很危險的男人，跟他在一起，你不會幸福的。”
“秦漠然，請問你有什麼資格，以什麼立場來跟我說這句話？”蘇聽晚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晚風裡，她的聲音冰涼，“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來跟我討論感情的人就是你。”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猶豫地插進秦漠然的心，不留情，偏偏還很用力。
“以後見面，請不要再裝作認識了。”
夜色映在她的瞳眸裡，清冷無波，不待秦漠然有任何反應，蘇聽晚轉身快步離開，高跟鞋在木質地板上發出的聲響急促，像是在瘋狂避開，此生不願再相見那般。
身後，秦漠然緩緩蜷起手指，緊攥成拳頭，看著蘇聽晚離開的身影，棕眸裡翻涌著濃烈的情緒。
他愛了整整十年的女人，今天跟他說，請不要再裝作認識了……
聽晚，就沒有人跟你說嗎？論狠心，誰都比不過你。
奔跑在這條長長的走廊上，裙襬揚起，耳邊是冷風獵獵作響，一鼓作氣跑到酒店門外的時候，蘇聽晚只覺得整個人都沒力氣了。
靠著牆邊緩緩閉上眼睛，胸口上下起伏，腦海裡有太過瑣碎的畫面拼了命擠出來，恨不得霸佔她的全部思維。
潰不成軍這四個字，在見到秦漠然之後，蘇聽晚清晰且深刻地體會到了。
從小手提包裡摸出手機來，蘇聽晚給蔣荊南打了電話，很快，對方就接聽了，隱約還能聽見音樂聲，還有紅酒杯互相碰撞的聲音。
“荊南。”
蘇聽晚的聲音有些涼，“我想先回去。”
“聽晚，你現在人在哪裡？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已經攔了輛的士離開了，週年慶很重要，不要因爲我然後提前離席，我先回去休息。”
蘇聽晚撒了一個謊，之所以如此，爲的就是不想要見到蔣荊南，起碼在這一刻，她不想見到。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有數秒鐘，才聽見一聲“好”，蘇聽晚彎了彎脣角，回了一句謝謝。
看著蔣荊南把手機收回口袋裡，那眼神裡的凌厲讓容妍希眼角微挑。
“我說過的吧，在舊情人面前，很少人能控制得住情緒，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薄情寡義。”
從一開始選擇跟秦漠然合作，容妍希就是捏緊了他在蘇聽晚心裡的分量，男人薄情，可女人就不是了。
那麼多年的感情在蘇聽晚心裡根深蒂固，絕非是蔣荊南數日就能夠取代的。
“妍希，你到底要任性到什麼時候？”
當聽到那久違的兩個字，容妍希的身子一震，眼眸裡有過一瞬間情緒變化，但很快又恢復如初。
從什麼時候開始，蔣荊南叫她都是連名帶姓，甚至在後來針鋒相對的時候語氣都沒有好過。可現在，從他嘴裡，這倆個字竟喊出了一種無奈，讓容妍希橫生出一種錯覺，彷彿回到了從前，姐姐在的日子。
妍希妍希。
她也是這麼喊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