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微微頷首低頭,如水的眸子之中升起一層薄薄的霧氣般,她緊了緊鼻子,此時她已別無選擇,若是有緣,江湖再見,她不敢去看楚河,她怕看一眼便會不捨得離去,她怕就此這成爲了牽掛,臘月默不作聲,她屏著呼吸,她怕那略顯急促的呼吸暴露自己此刻的心境。
楚河雙目緊緊的盯著臘月,眼神中似是有一種期盼一般,等待著她的答覆,可是許久的沉默如同對於兩人這十載的分離做出了宣判般,楚河尚未成熟的心智怎能承受的了這樣的別離的傷感,眼眶泛起圈圈的紅潤,兩行無聲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張闔了下嘴,緩聲問著,“你真的要走嗎?”此刻的楚河眼中的那般期待溢於言表,他幻想著臘月搖搖頭,亦或是道一句不走了,可是這一切終歸只是他腦海之中的幻夢般的存在。
臘月點了點頭沒有作聲,她在這離別之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囑咐著楚河日後一人要照顧好自己,便轉過身走回房中簡單的收拾起衣物來。
白眉老頭扭頭瞥了眼楚河,見其雙拳緊握,極力的壓抑著心中那如同洪荒蠻流般的情緒,他走近楚河身旁,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喃喃道:“十載並不長,亦或是眨眼之間便可相見!”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就是你要把臘月帶走!”楚河甩掉白眉老頭搭在肩頭的手,雙目怒瞪著他,面容泛冷,如同一頭發了瘋的野獸般咆哮著,他不會懂得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狠心的人硬是要將自己和臘月分離,楚河瘋了般的跑出別館,他不敢見臘月最後一面,他怕他會賴著她,或是再以死相逼不讓她走,可是這一切又有什麼用呢?該走的不會留,要留的不會走!
掛在正空之上的火球似是有幾分疲憊,散射出的光線也柔和了許多,庭院間聞到了些許蟲鳥的啼鳴之音,其中還摻雜著些許哭聲,這哭聲從臘月的房間中傳出,隱隱約約,時斷時續,臘月看著櫃子中楚河送自己的撥浪鼓,往日的畫面歷歷浮現在眼前,耳畔又滌盪起那時的對白,恍若昨日般,一時眼淚上涌,哭了出來,臘月將那撥浪鼓放在衣櫃之中,將隨行的衣物整理好,便背在肩頭走出放去。
“都整理好了嗎?”白眉老頭捋了捋鬍鬚,雙目微閉,聽聞些許的腳步聲,開口問著。
臘月遲聲回著,“都整理好了!不過……”臘月在臨行前仍想去看望沈君清一眼,她吞吐了下,又擔憂白眉老頭不應允,話也只說了一半,並未說完。
白眉老頭自是能洞察出臘月的心事,揮了揮手,說著,“去吧!去吧!十載後回來,不知是物是人非,還是人是物非!”他輕嘆了口氣,轉身坐在庭院內的石墩兒上打起盹兒來。
臘月理解這白眉老頭的話中的含義,徑直走向沈君清的臥房門口,她透過薄薄的薄紗朝著臥房內看去,司徒定瀾守在牀榻旁,緊握著沈君清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口中呢喃的說著話,話聲很輕,難以聽清,臘月未有心思去探聽這話中的內容,只是看著眼前兩人如此的幸福,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笑意,不過眸中的神色卻顯得頗爲失落,她站在門外,輕聲道了句,“長公主,臘月先離開些時日,待到十載過後,我在來追從於你!”說著,臘月微微俯身拱手作上一揖,轉過身去走到了白眉老頭的身旁,說可以動身啓程了。
“已沒有了牽掛了?”白眉老頭一手拄著頭,雙目緊閉,反聲問著。
臘月應了聲,又不禁回過頭去看了看沈君清的臥房,環視了圈這庭院內的景色,想了想楚河。
白眉老頭站起身,笑而不語,他看穿了許多事情,只是沒有去揭穿本質,他徑直走出別館,臘月緊跟在其後,兩人一路向南走出安蘭城時,白眉老頭突然站定了身子,回身對臘月道:“去吧!去和一個最捨不得你離開的人道個別,也算是把之前的事情暫時放一放!”
“諾?”臘月疑惑了聲,一臉的不解,她順著白眉老頭視線所看向之處轉過身去,見楚河就站在身後不遠的位置,氣喘吁吁,似是一路奔跑至此般,臘月小跑著迎向楚河,言語中有幾分溫柔的責備,“你怎麼這麼傻?我都要走了,你還追著我幹什麼?”
楚河喘了幾口氣,憨憨的一笑,不容臘月開口說話,伸出手一把將臘月攬入懷中,雙臂緊實而有力的抱著她,似是要將她融入身體,揉進血肉般,抱的如此的用力,“你別說話,就讓我這樣的抱著你,一直抱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臘月心中一股暖流涌出,將頭緊緊的貼在楚河瘦弱的胸膛之上,點了點頭,並未去做聲。
四下無人的城門之處,柔和的陽光灑落而下,照耀在這對兒小小的戀人身上,白眉老頭靜默的看著兩人,此景如此美好,卻是那般的短暫,恍若曇花一現,難以永恆。
許久過罷,臘月掙開了楚河的手臂,面色凝重,支吾著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該上路了!”
楚河的手僵硬在半空之中,如同尚未從方纔的那樣的甜蜜中而脫離出來,“能不能再留一晚,明日再行上路,你二人也不差這一晚!”楚河看似是勸說,實則是在請求,這點點的請求在此時此景看來都顯得如此的卑微。
臘月搖了搖頭,水汪汪的眸子內閃爍著些許的猶豫,她頷首不去看楚河那灼灼的目光,回絕道:“不行,一夜一天,轉而過後又是如此,周而復始,怕是我這一生也要在這兒度過了!”臘月頓了頓,哽了哽喉嚨說著,“照顧好自己,這十載沒有我,或許你會感覺寂寞,但替我照顧好自己!”說罷,臘月轉過身去,朝著遠方走去。
“臘月!”臘月還未走出兩步,楚河在後面喚聲道,臘月站定腳步,剛一轉身,一個人影正站在身後,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楚河脣齒便堵住了她的柔軟的雙脣,這一吻霸道至極,就連一旁的白眉老頭也不由得搖了搖頭,笑了笑。
楚河的手環抱著臘月纖細的腰肢,忘情的吻著,時間恍若靜止,畫面如同定格,不過也終究是剎那,臘月的雙目睜得極大,她不懂該如何做纔好,任由楚河這般,未幾,楚河漸漸鬆開臘月的雙脣,輕聲的說著,“十載之後,我定會去找你,到時我要娶你爲妻!”說完,楚河轉過身徑直朝著城門內走著,小小的背影抖動著,看起來是那般的落寞與孤寂。
臘月擡起手抹了抹眼中流出的眼淚,她不知這眼淚中包含著怎樣的情緒,感動,不捨,亦或是此般年紀仍未懂得情愫,白眉老頭站在其身後輕喚了聲,兩人便匆匆上路,不知去向何處,從此了無音訊。
夕陽西下,如血的殘陽映照出的紅紅的光線,映紅了天際的雲彩,爲整個安蘭城都蒙上了層厚厚的暖黃的顏色,司徒定瀾因征戰許久,疲乏不堪,守在沈君清的牀榻旁不知何時已熟睡過去,他在半夢半醒之間,彷彿覺察到握在手中的手微微動了下,他忙不迭的從夢中醒來,輕喚著沈君清的名字,他見沈君清雙目微微抖動了下,連聲喊著臘月,可許久都未見人來。
沈君清緩緩張開雙眼,口中呢喃著,“我……我是不是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她吃力的擡起手摸了摸司徒定瀾的臉頰,疑惑著,“怎麼……怎麼這陰曹地府中還有你?”
司徒定瀾緊緊的攥著沈君清那細若無骨的手,連聲的解釋著,“沒……你沒有死,是臘月找來了白眉老頭用續命丸救了你!你好好養病,待到你痊癒時,你我二人就班師回朝!”
沈君清聽聞白眉老頭的名諱,似是覺得有幾分熟悉,似是在哪裡聽過一般,可是一時又想不起,剛剛清醒過來,頭腦仍是一片混沌,無力去回想此前的諸多事情,沈君清也不再去想,微微合上雙目。
司徒定瀾見呼喊了幾聲臘月也不見人影,心中疑惑,他起身爲沈君清蓋好被子,便走出臥房之中在庭院中找起臘月來,可接連問了幾個別館內的僕人也都不知臘月的去向,按常理來說,此時沈君清身體剛剛恢復,臘月同楚河都身爲七煞中人,理應留在這別館之內照料沈君清纔是,怎麼一轉眼的功夫,這兩人都不見了蹤影?
司徒定瀾正值疑惑不解之時,見楚河表情頗顯沮喪的走進庭院內,他忙不迭的喊了聲,可楚河卻像是失了魂一般,似是未聽到這呼喊之聲一般,無主的向前走著,司徒定瀾心裡犯著嘀咕,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他走到楚河身前時,楚河才微微拱起手來作揖,聲音頗顯無力的說著,“楚河見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