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東住院這段時間,陳暮希只要不上班都會在醫院陪著,一方面很拮據的生活,爲父親剩下點醫療費,一方面又要買些好的給父親補充營養,父親的面容倒是沒什麼太大改變,暮希像是生了病一般,面容憔悴,精神也不太好。
中午,暮希和父親吃好飯後,碗洗了,牀單也重新換好了。陳之東看女兒忙來忙去,臉色也不好,心疼的說:“希啊,趕緊回去歇歇吧,下午還要上班呢。別總在這杵著,多休息休息啊。”
暮希從牀鋪中擡起頭,笑著說:“沒事,爸爸。我喜歡呆在這。”說完,又埋在牀上整理被子。
“行了,我自己鋪,你回家去吧,看你這些天都折騰成啥樣了,唉,我的乖女兒呀
”陳之東奪過暮希手中的被子,幫她捋了捋頭髮。
暮希想了想這整理被子父親一人還是能應付得了的,於是也就放開手,從牀上爬下來,整了整衣服對陳之東說:“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下班再來陪您,辛欣也要來。辛欣您知道吧,就是我那好朋友。您可要注意啊,身體不適馬上喊醫生
??”
“好了好了,我知道,年紀輕輕不要這麼嘮叨,小心沒人要。”陳之東笑著幫暮希拿過包包。暮希抱了抱父親,接過包包開門離開。
只是暮希沒有看見,在她的背後,陳之東手捂著肚子,額頭冷汗涔涔。
暮希從醫院出來被迎面而來的冷風吹的一個寒顫。已經進入12月底了,A城雖然是南方城市,但是冬至後還是有著冬天的氣息。冷風不斷的從領子處灌進來,暮希裹了裹衣服,向公交站臺走去。
人到底爲什麼那麼努力的生存呢?自己疲憊不堪,生活還是沒有好起來。模糊的空間,清晰的心酸,只是想好好的生活,卻總是被各種雜亂打破。人各有命,既然無法改變,只能默默接受。上帝給了你十幾年的光陰,必定有需要幾十年去完成的事,怨不得天,怨不得別人。暮希靠在公交車的車柱上,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哎呀,暮希,別磨蹭了,人都走完了,點啊,叔叔都等急了。”辛欣站在辦公室門口催促著陳暮希。
“我看是你急了吧。”暮希套上厚外套走了出來。
二人出門打車直奔市三院。傍晚下班高峰期,也是最堵得時候,看著長長的車龍,辛欣不禁大呼:“唉,早知這麼這麼的堵,就坐公交了,起碼還有捷車道。”“誰當初急著打車來著,就算現在下車也跑不出去,你看這前後堵得。”暮希心裡也挺急,想著爸爸的會擔心,在牀上躺著也休息不好。
經過漫長的堵車後,出租車飛奔到醫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大街上的霓虹燈閃著絢麗的色彩。暮希和辛欣下了車就匆匆趕往陳之東的病房。
“爸爸,你看,辛欣來了。”暮希門一推,嘴裡就喊了出來。
辛欣急急的探進身,朝著病牀上的陳之東打招呼:“叔叔好。”
可是,在暮希走進來的那一刻,驀然,怔住。
洛繹呈轉過身,淡淡的看一眼她,淡淡的開口:“你好,陳小姐。”
暮希愣了一愣,說:“你怎麼在這?”
“聽說陳叔身體有恙,前來探望。”繼而又轉過身對陳之東說:“陳叔和我爸是多年的朋友了,如今家父不身邊,我來看望您也是受我父親之託。”說的平平淡淡,理所當然,態度也很恭敬。聽不出任何瑕疵,只是暮希的心裡“咯噔”著不是滋味。
“政和
??唉!”陳之東嘆口氣,對暮希說:“希,這是洛繹呈,沒忘吧,你當時在他家住了一年呢。”
“嗯。”暮希敷衍的應一聲,把東西放到桌上。
辛欣倒是沒和洛繹呈打招呼,徑直走到牀邊甜甜的叫著“叔叔”,惹的陳之東眉開眼笑。自從聽說了他和暮希的事後,對他就沒好感。一個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什麼男人!
“陳叔,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先回去了。”洛繹呈禮貌的向陳之東辭別。
“好好,小洛啊,今天謝謝你啊。希,幫我送送。”
“爸爸???”暮希看了一眼陳之東,抿了抿嘴,低頭走過洛繹呈,悶悶地說:“洛總,您請。”
一路都無話,暮希走在洛繹呈後面,保持著五步的距離。二人的空間瀰漫著低氣壓,暮希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偷偷瞄著前面男人,挺拔的身形,瘦削的肩膀,雙手插兜,走的不急不慢。終於來到大門口,冷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暮希暗暗深吸一口氣。
“你慢走,我就不遠送了。”暮希低著頭說。
洛繹呈轉過身,看著暮希的發頂,緩緩開口:“陳暮希,你放下的還真。”
“你怎麼會知道我爸爸住院了。”很顯然她不想接剛纔的話,“也是,你神通廣大什麼不知道。”還沒等洛繹呈回答就順接著自己說出口。
“我來看望你爸爸真的有我爸的意思。”洛繹呈擡起眼,看向遠處夜幕中的星星。
暮希“唰”一下擡起頭,似是詫異的看著他。
“我爸中風,在輪椅上不便親自前來,他也想見見他的老朋友。那麼長時間不見,著實想念。”洛繹呈話裡的意思很明確,連他爸都原諒了陳之東,陳暮希你又有什麼好介懷的?
暮希苦笑了一下,依舊平靜的開口:“我爸是自找的,我們家都是自作孽,現在天都來懲罰他了,不需要同情。我,就陪著他一起受罰好了。”
“那不是同情,那是關心,”洛繹呈看著暮希憔悴的面容,心隱隱的疼,“你完全可以理所應當的接受,苦難之所以爲苦難,是因爲人們沒有學會正確的承受它,換一個角度去承受,那就不是什麼苦難了。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所以,不要拒絕的太徹底,好嗎?”
暮希後退一步,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用,我真的不用。爸爸怎樣,我就陪著他一起受著好了,這世上,除了我爸,哪還有讓我牽掛的人。不勞你們費心了。”我接受不了自己那麼沒用,連爸爸的事都要四處求人,當初爸爸入獄時是這樣,現在還要這樣求?更接受不了自己那麼軟弱,尤其在你面前,你的一丁點的憐憫的目光都會狠狠的戳傷我。請讓我保留一點自尊。
“陳暮希,你
??”洛繹呈強壓著火氣,扯出自嘲式的笑:“你還真是沒心沒肺,冷血至極!”說完扭頭就鑽進車裡,車門狠狠的“啪”一聲關上,調轉方向,一個油門轟到底絕塵而去。
車上,洛繹呈一支胳膊搭在車窗上,手抵著下巴,一隻手擺著方向盤,冷風呼呼吹進車內,洛繹呈也渾然不覺冷。什麼叫“除了她爸她就沒有牽掛的人”?他算什麼?苦苦找了八年就換來這個結果?自己在她心裡真的什麼都不算啊。
當韓墨把陳之東的消息放在他面前時,他就急切的想見她,想幫她,當想到她爲她爸的事日夜辛勞時,心裡就忍不住的難受。今天看見她那憔悴慘白的面色時,心裡更是難受的不行,自己這樣爲她擔心,這樣想幫她,竟得來的就是她的冷言相向?洛繹呈重重捶了一下方向盤,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深陷其中,不想沉淪,卻逃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