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羣臣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皇帝瘋了。
連贏兩仗，被大勝的喜悅，衝昏了腦子。
你一個皇帝，在防守戰裡，親自帶兵上陣，就算了。
畢竟在大漢僅剩一城之地的情況下，已經是背水一戰。
要是輸了，就算皇帝還在，也是滅國，還不如皇帝親臨戰陣提提士氣。
現在局勢稍有好轉，想要收復故地，進攻戰，你還要御駕親征？
還是帶著三千人攻城？
好像也不是不行。
文武轉念一想，皇帝能用挖地道的方式，攻破張淮陽大營，說明在此一道上，頗有研究。
而“穴攻”本就是攻城之法，用在攻城上，效果只會更好。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擔憂。
賈無忌聽後，目光閃動。
“如果陛下孤軍深入，恐怕會遭到埋伏。”
一千人，就算挖地道都費勁！
瓊州城裡的地道，八百御前侍衛就挖了快四十天！
有四十天的時間，張淮陽就算是聾子瞎子，也知道派軍回援，援軍再以龜速爬回去，那也爬到了！
劉恪只好自己尷尬的笑笑，稍稍閒聊幾句，便開始吩咐正事：
“老先生，待嶽少保將五千兵馬交付，你就可以出去抄家了。”
“此番禦敵，陛下已經打敗了東胡，展露我大漢威嚴。”
中立派和投降派，卻是連連反對了。
他們這些死忠派，只需要表態同意便夠了：
因而他們都有所顧忌，這要是白白折損三千人就算了，把皇帝也給摺進去了怎麼辦？
但他們也不好表露的太明顯，便委婉道：
“陛下聖明仁慈，東胡雖然連敗兩場，但仍強於我軍。”
莫非是激將法？
“又恐會讓張淮陽有機可乘，再次攻打瓊州城。”
“脫下長衫，去民間看一看！”
而朝中剩下的那些世家重臣，也會跟幾個被拖出去的大臣時一樣，繼續選擇旁觀。
這下身家性命有保障了，他求的從來都不是名，也不是什麼消除門第之見，一切只爲安全。
“一千！就一千！”
“再想想自己，都給朕看半個時辰，好好拾輟拾輟自己。”
簫元常秒懂，方纔陛下所說，御駕親征三千兵馬奪三郡，不是戲言，也不是什麼激將，而是胸有成竹，早有預料。
趙寧到底還是年輕人，又是初次上朝，第一個沉不住氣：
“陛下莫要再激將了！”
賈無忌何等聰明，頃刻間便明白了皇帝的手段，內心也有些佩服，酣然拜下：
“臣，願爲陛下執刀。”
不就是看出來皇帝打算對造反的四家下重手，怕自己受牽連，等著萬一出了事，好找皇帝說情嗎！
信是燒了，不會有後顧之憂，可難保那造反的四家，有族人亂說話！
還有人要勸，劉恪卻沒給他們機會。
“想來老先生之名，要不了幾日，便能名動天下。”
廉漢升心底也有些擔憂，之前乞顏亨的兇悍，他可是看來眼裡，還是想著跟皇帝同去，更放心些：
這玩意不僅是對大漢，對東胡也會有一定衝擊，畢竟階級觀念，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存在。
“陛下英明神武，東胡人不過蛇鼠，不足爲懼，末將願爲陛下先鋒！”
信是燒了，人還在呢！
刀砍出頭鳥，把這些代表殺了，進一步削弱世家貴族的聲音。
見皇帝不做聲，又有一些人出列拜請。
刀，沒砍到自己脖子上。
“朕已在朝會上，將《治民疏》給羣臣看過了。”
真到了攻城戰，需要正面硬碰硬的時候，東胡士卒毫無疑問強於漢軍士卒。
大多是像廉漢升這樣的心態，想要和皇帝同去，以身護主。
但一千人拿下被東胡人死守的振浦郡，根本不可能。
劉恪內心大爲震撼，這要不是有系統看著，誰知道這是個老銀幣啊？？！
“陛下仁義無雙，東胡雖然敗退，但並未全軍覆沒。”
這次，他只損害了世家貴族之中，某個人，某十幾個人的利益，而不是損害他們整體的利益。
但朝中分爲三派，死忠派擔憂皇帝安危，皇帝也用兩戰兩勝的戰績，告訴了他們什麼叫驢上天子，因而不會反對的太明顯。
“臣等不敢妄言，請陛下三思而行！”
劉恪也是如此，自始至終都沒打算按照《治民疏》改革。
甚至還把《治民疏》攤到了世家大臣面前，告訴他們，朕知道先帝哪裡有問題，也知道要怎麼做。
魚還沒釣完，怎麼能收鉤呢？
膽略、決心，都沒毛病。
“瓊州三郡已陷落多時，東胡人必然經營完善，防守甚嚴。”
“此時正應該修生養息，籌措糧草，如果分兵攻城，只怕會引來騷動，不利於長治久安。”
畢竟他這一去，沒個十天半個月，回不來，後方必須要足夠穩固。
羣臣盯著屍體默默不言，他們無比希望眼前是一地宇文氏、吳氏、周氏、鄭氏的屍體。
劉恪默默記下了幾個代表的名字，這纔開口道：
“退朝退朝，朕要養精蓄銳。”
牢裡的賈無忌，身上的囚服十分整齊，衣襟緊扣，整個人看來格外有風度
也許是在草墊上坐的久了，四肢動作有些僵硬，但卻沒有呆板的感覺，反而顯得平和有禮。
一派古之名士風範。
劉恪臨行前，去了大牢一趟。
三千人拿三郡，你就是叫門，人家都不樂意搭理你！
劉恪並不介意殺十人，殺百人，殺千人。
你想當孤臣，那就徹底當孤臣。
“這些人，也一併殺了。”
這一收一放，既殺了人，又保證了城中穩定。
可就算皇帝他老人家地藏王菩薩下凡，挖地道生生挖翻了三座郡城，又拿什麼守呢？
一座城留一千兵馬守城，有瓊州城居中策應，倒也不是不行。
“陛”
但隨後一把火燒光了“從造反世家中搜出的信件”，又告訴他們，朕憐惜你們，並不這麼做，只要你們稍微收斂一點，就行了。
什麼彎彎繞繞的東西，老夫不知道啊！
“把地上的三個狗東西，好好看一看！”
劉恪穩坐釣魚臺，不爲所動。
唯有等那四家全都死了，這羣人才會安心！
趙寧少年意氣強不羈，鬥志昂揚，往前邁出一步，眼神剛毅，沉著而堅定：
“末將願立下軍令狀，只需要一千兵馬，必然替陛下拿下振浦郡！”
劉恪點頭。
中立派的大臣，都是一些老謀深算的人物，儘管已經有兩場大勝，但都是防守戰，且都是以謀略取巧，碾壓潰兵。
但很快就把這一幕打的破碎。
賈無忌點頭，藉著造反的由頭，將那些人殺了便是，就說是宇文家供出來的同黨。
即使只有三千人，說不定也能收復一郡之地。
朝中文武看著趙寧臉上毫不猶豫的表情，彷彿能想象到一千兵馬，蓄勢待發，攻破振浦郡的一幕。
他想著君臣相視一笑，展現默契，賈無忌卻沒有半點回應，仍是剛纔那副名士模樣。
老夫就是上奏《治民疏》，要爲天下寒門爭一口氣！
趙寧還想請戰，被嶽少謙悄悄拉了拉衣袖，才停止了動作。
“末將生來便是要戰死沙場的，難道還怕死嗎！”
可打第一座城時，有三千兵馬，留下千人守城，到第二座城，就只剩下兩千人。
再到第三座城，可就只剩一千人了啊！
他又拿出一份名單，上面記錄了之前在朝會上，挺身而出，要他留在瓊州城中的臣子姓名。
“陛下既然有此雄心壯志，想收復瓊州，臣等當效死相隨，誓與陛下興復漢室，還於舊都！”
廉漢升更是想一巴掌扇過去，就你個臭小子還在卷，老油條都知道陛下這話裡有話！
劉恪輕輕點頭，又看了眼簫元常。
“我軍應該還是以守城爲主，慢慢消耗東胡兵力，以免蒙受更大的損失。”
哪怕殺了十幾萬人，只要天下還是他的，就沒問題。
“朕意已決，趙寧隨朕親征，今晚便率軍出城，餘下等守衛瓊州城，若出了亂子，自己把腦袋留下。”
更何況僅有一千人，都不需要東胡的南軍回援，只是郡城的守軍，就能夠輕鬆應付！
等劉恪到了賈無忌面前，老頭雙眼清澈，充滿光彩，眉宇間透著寧靜從容。
“而且張淮陽爲人穩健，思慮周全，也定能考慮到陛下乘勝追擊，奪還失地的可能。”
看看這話，說的有邏輯嗎？
跟東胡耗，東胡人雄踞天下，大漢一城之地，怎麼可能耗得起！
真要因爲膽怯，聽信了這些人的鬼話，到時候大漢耗不起了，這些膽小怕事，畏懼東胡，只想保住自己性命地位的狗東西，絕對第一個帶路投降！
“夠了。”
先謀己，再謀人。
那些想要將他留在瓊州城中的大臣，打的什麼主意，他心裡清楚的很。
很多心狠手辣的活兒，嶽少謙爲人忠貞正直，不方便知道；簫元常出身世族，不方便辦；典褚這憨批又不會辦。
現在正好交給賈無忌。
刀送上門了，那必須得好好用上一用。
“朕回來了，要看到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