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怎麼了你?你怎麼在地上坐著,多涼啊?”我扭頭去看,果然是赫格,他頂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看著我:“你在這兒坐了多久了?”“沒多久...”我想站起來,腿卻已經有些發麻了,一個趔趄差點沒站住。
“你沒事吧?”赫格問我,我搖了搖頭,道:“我出去走走。”“那早膳...”“早膳你們自己用著。”我打開門走了出去,赫格好像叫了我一聲,見我不回答也就沒再叫了。我出了客棧,此時應已是成時,許多人坐在街頭彈奏著樂曲,面前還擺放著一個小碗,碗中盛著幾枚銅錢。
我突然看到一個老藝人,他長著濃密的鬍子,正拉著一把四絃琴,歡快的樂聲吸引了不少人在他的周圍,但令人詫異的是,這個老藝人的面前並沒有擺放盛錢的小碗,而那些聽衆們,也十分默契且配合地沒有給老藝人銅錢。
一曲終了,人們呼啦啦散去了一大片,我卻依舊呆立在原地。老藝人笑盈盈地看著我說道:“怎麼,被我的樂曲迷住啦?”我這纔回過神來,笑著道:“是,您的樂曲似乎有種吸引人的魔力。”老藝人笑得更燦爛了,我低頭看著他腳下那一小片空地,忍不住道:“請您原諒,我想問您,您爲什麼不收取人們的錢財呢?”
“我彈樂曲是爲了高興,是對音樂之神的回報,而非是謀生的手段。這把四絃琴也絕不是我餬口的工具,而是陪伴了我一輩子的老友。如果人人都以謀財爲目的而彈奏樂曲,那這世上還會有絕對澄澈的樂曲嗎?”老藝人似乎很感慨,他瞥了瞥周圍的幾個藝人,他們的腳下,都放著收錢的小碗。
“樂曲並不是好聽就完了...我真希望這世間的音樂都是純粹不夾雜任何雜質的,但這些人收取錢財也一定有他們的道理,但我絕不會收取任何錢財的。樂曲和樂器是音樂之神賜給我們的禮物,我崇敬它們,不會用它們做任何對不起它們本質的事情。”
我突然對這個老人肅然起敬:“您真是個令人尊敬的人。”老藝人道:“令人尊敬談不上,我只是要用自己最喜愛的方法,做自己最喜愛做的事罷了。”說完,他又舉起來那把四絃琴,輕輕拉著琴絃,開始了新一支樂曲。
這片荒漠中國家很多,有故事的人也很多,也許我終有一日,能夠在這些終將消失的故事中得到一些啓示。我也期盼著,我能在這些故事之中獲取些什麼,讓我知道我接下來究竟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我回了客棧,客棧的大廳左面有個小房間,供住在客棧裡的客人們在那裡聊天,我走進去,很快便看到了坐在那裡的赫格等人。我坐到他們身邊,赫格問我方纔去了哪裡,我說道:“我出去轉了轉,聽了些曲兒。”
我依舊坐在那裡發著呆,思考著我要風之力做什麼,隨即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老藝人的故事,企圖從中獲得什麼有用的啓示,可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還覺得有人好像一直在盯著我看。我擡眸看著坐在桌子旁的三個人——塔妮爾正和赫格說笑,這是我和她見面以來,第一次見她笑,還笑得這麼開懷。
我又看向一邊的瑾川,她見我看她,連忙移開了視線,似是想掩飾些什麼。我看了她半天,終於開口道:“瑾川,看我做什麼?”“沒、沒看你。”瑾川有點結巴,我歪著頭看她,忽然覺得有幾分好笑:“你明明看了我好半天了。”聲音裡的笑意掩飾不住了。
“那個...我想問問你,昨兒的梅子酒後來是甜的嗎?”她回答我了,卻是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努力回憶昨夜梅子酒的味道,想了半天才說:“是苦的,不是甜的。”“這樣啊...好吧,看來只有以後請你喝甜梅子酒了。”她像是鬆了口氣一樣,微笑了起來。
“以後就不必了,我不喜歡喝酒,就算是甜酒,也不大喜歡。”我說道,瑾川怔了怔,顯然是沒想到:“那好吧...”沉默了一會兒,她又道:“咱們還要在賽坦城待上幾天?”“多待幾天吧...五日之後再離開,可好?”我問他們,他們也都同意了。
賽坦城雖貧窮,但實在是個溫柔到了極致的國家,在這裡沒有其他國家那樣多的紛爭與衝突,也沒有其他國家爲它們自己披上的僞裝,這裡只有遍地或舒緩或激昂的樂曲,盪滌人的心靈,到最後,在這裡的人們感受不到塵世的殘酷,只有對神明的感激與對這個世界深沉的愛。
比起喀比亞,我覺得賽坦城才更是會讓人一輩子沉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