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波亞慶生後的兩個月,我們去了其他的幾個國家,在那裡逗留了些時日。我其間時時試探他,他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看來那夜我給他下藥的事情,因爲那蒙汗藥的作用,他一點也沒能記住,這樣很好...這樣再好不過了。
我們現在在一個名叫聖魯託的國家遊歷,我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麼了,天天疲勞的很,東西也吃不下去,每日都在客棧的牀上賴著不想出去。那一日早上起來,我發現塔妮爾的牀上多了幾塊暗紅色的血跡,她有些尷尬地衝著我笑:“是月事來了...唉,我太不小心了。”
我從被窩裡爬起來,幫她扯掉已經髒了的被褥,看著那被褥上暗紅的血跡,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我這個月怎麼還沒來月事?上個月呢?上個月...好像也沒有來?
塔妮爾見我僵在原地,想問我是怎麼了,這時我卻突然感到一陣噁心,連忙扶住她的左臂乾嘔起來。塔妮爾擔憂地看著我:“瑾川,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啊?”“我...”我噁心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中卻突然閃過了一道閃電——不會是有喜了吧?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有喜...
塔妮爾摸著我的額頭,我的額上全是冷汗,髮絲都被黏在了上面。我擡手抓住她的手腕,壓低了聲音哀求:“塔妮爾,陪我去找醫生行嗎...我好怕啊...我...”我突然覺得好後悔,若是真的有喜了,我該怎麼面對這個孩子?又該怎麼面對波亞?
好在塔妮爾並未拒絕,她將被褥拿去洗了後,便跟赫格藉口說我身體不舒服,待赫格和波亞離開後,她便拉著我找了家醫館。
我坐在一張木椅上,醫館裡來往的醫生很多,據說這是家汲取了中醫方面治療方法的醫館,有個女醫生坐到我面前給我號脈。我深呼吸著,只覺得心臟像是要從胸腔裡蹦出來,我祈禱著不要有喜,絕對不可以有喜。
我用了那樣的手段讓波亞和我...這本就是一樁單方面的骯髒交易,不應該有任何結果的,我只是想和他能近一點點而已,滿足我自己的那些慾望,僅此而已...我沒想過,沒想過還可能會有喜...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女醫生說話了:“恭喜你呀!姑娘,這是喜脈呀!”我腦中轟的一聲,整個人猛地從木椅上彈了起來,顫抖個不停。塔妮爾也是一怔,連忙抓住我的肩膀問道:“是誰的?”見我目光渙散地看著她,她急了,竟大聲叫了起來:“是誰的?!”
“是...是...波亞的...”我居然流了淚,卻不知是因爲什麼。塔妮爾聽了,明顯鬆了一口氣,她喃喃地道:“我就知道赫格他不會做這種事...那,咱們回去將此事告訴波亞?”她扯著我走出醫館,我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我伸手扯住塔妮爾的衣袖,哭著道:“求你了...別告訴他...”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是我自己的,可我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必須讓塔妮爾保守住這個秘密,我不能讓波亞知道這件事。
“怎麼了?波亞他...對你做了什麼嗎?”塔妮爾連忙俯身爲我擦眼淚,並試著將我攙起來,我搖了搖頭,想說什麼喉嚨卻乾澀的不行,只能流著淚看著塔妮爾,拼命地朝她搖頭。
這孩子像是個小怪物,在我體內吞吃著我的血肉,催促我做出選擇,可我怎麼選?跟波亞去說嗎?我對他做出這麼恬不知恥的事情來,真的和他坦白了這一切,我也別想留在他身邊了,他也斷然不可能喜歡我了...那怎麼辦?殺了這個孩子嗎?不行,堅決不行,再怎麼說這也是一條命,是我自己的孩子啊!
我捂著肚子流著淚,來來往往的人好奇地看著我,指指點點的聲音不絕於耳,塔妮爾將我費力地扶起來帶回了客棧。恍惚之中我甚至忘記了接下來我做了些什麼,平靜下來後,我發現自己躺在客棧的牀上,塔妮爾正爲我倒水。
我呆呆地看著房上的大梁,耳邊靜的只能聽到我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塔妮爾將茶杯放在木桌上,坐在牀前,爲我擦額上的冷汗,柔聲說道:“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好嗎?”見我不說話,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絕不告訴任何人。”
“我...喜歡波亞,”我麻木地說著,把這些都說出來吧,把那個骯髒的我扯出來給塔妮爾看吧,反正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我給他下藥了...我只是想和他近一些...可是居然有喜了,這孩子能留嗎...他根本就不會記得那一晚上的事情...”說著說著,我又嗚咽起來,完了,全完了,因爲一時的衝動,我居然把自己逼進了一個死局裡。
塔妮爾接下來說的是什麼話,我都沒有聽到,我捂著臉哭了很久,直到整個人都失了力氣,哭不動了爲止。塔妮爾嘆著氣:“瑾川啊瑾川,你究竟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喜歡別人,你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去說啊,你以這種方式去...唉,只能傷害到你愛的人和你自己,這孩子倒是無辜...”
她伸手在我腹上輕輕拍了拍:“可我沒有任何權利決定這孩子的去處,瑾川,你自己決定吧。是讓這孩子留下,你自己去和波亞坦白,亦或是一副藥進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站起了身來,我聽到門輕輕地響了一聲,我知道她走了。我躺在牀上,手不停地撫著自己的肚腹——那裡有個小生命了,是我和波亞的...讓這孩子留下嗎?可坦白了這一切,波亞還會原諒我嗎?我在他的眼裡,只能是一個輕浮心機的女子,他不可能再喜歡我了,不可能了。
不留?可這孩子又有什麼錯啊,ta很無辜不是嗎?這孩子才兩個月,就要被ta的母親殺死嗎?不行,堅決不行,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讓ta死,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錯,這孩子沒有錯!我必須彌補這孩子,而不讓ta是爲了掩蓋我的錯處而死啊!
我躺在牀上空想了很久很久,眼淚早就流乾了,窗外的陽光在室內不停地變換著形狀,一點點推移著,那明媚的光線落在了我臉上,我合上雙眼,祈禱著白天快點過去,黑夜快點到來。
因爲當世間陷入一片黑暗時,夜空中的星辰就全都出現了。到時我就可以出去觀星,看那些凡人的命運,這樣也許能轉移一些我的注意力,又或許,我期待的是根本不是那些美麗的星辰,而純粹是黑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