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中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擡頭跟他的司機催了一聲,“老馬,能再開快一點嗎？”

喊他老馬,其實老馬年齡並不大,只是個三十來歲正當壯年的男人。老馬全名馬駿,因爲跟張國中是半個老鄉,加上給他開了五六年的車了,這一聲老馬的稱呼,不過是表示親近,暗示你是我的心腹,咱倆不是外人,之類的意思罷了。畢竟香港是個極端排外又擁有大量外地移民的自由港,無論是北邊大陸移民而來的,還是來自東南亞各地的移民,爲了不被本地人欺負,都是免不了的要以各種地域跟語言等聯繫抱成一團。

雖然心裡也懂老闆打得什麼主意,不過老馬對於自己能給張國中開車,還是非常滿足的。他這老闆雖然不算有錢,但身爲香港名氣最大的經理人兼藝能娛樂集團的老闆,平日裡打交道的不是周閏發就是劉德樺那樣的大明星,出入的盡是排場不小的娛樂圈酒會。短短幾年下來,跟在老闆身邊老馬見過的明星沒有五百也有三百,甚至還有一些渴望攀上張國中關係的藝人,偶爾也會請他吃頓飯或者塞點東西。

從後視鏡上看到自己老闆眉頭微皺,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老馬心中詫異,他跟在張國中身邊幾年了,倒也知道他不是個喜歡跟人擺架子、發脾氣的人,但最近卻經常一副愁容。心中誘惑於脆多嘴問了句：“老闆,時間不是還早嗎？這裡幾條路都限速,現在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張國中當然知道時間還很早,只是聞聲又看了一眼晚上手錶後,煩躁不安地給自己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閉上了眼睛靠在了後車座上,反而讓人猜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了。

好一會才見他常常吐出一口菸圈來,“別問那麼多了,再快一點吧。我們六點半之前必須提前到……”

“…好咧”老馬稍稍遲疑,見張國中態度堅決。便不再去考慮超速罰單的事情,立刻把車速增加了一些。

一輛凱迪拉克賽維利亞豪華轎車緩緩停在了香港中環於諾道中5號的文華東方酒店門前,車子纔剛停穩,不等司機開口,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一個身穿黑西裝的壯漢便率先回過頭來,跟坐在後座上的中年人提醒道：“李董,到地方了”

“到了嗎？”

一直都在閉目養神的李國興突然睜開了眼睛,緩緩點頭應了一句,“我們下吧”

“是”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保鏢模樣的壯漢立刻便下了車,顯然是準備給他開車門的。不過有人比他動作更快,這麼醒目的一輛豪車停在這裡,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一個眼力勁最活的酒店接待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恭敬地爲他打開了車門。

“先生,歡迎光臨”

“嗯……”

李國興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百港幣,遞給了那服務員當小費。他是標準的白手起家,如今數億的家產係數來自辛苦打拼,別看他平時爲了買斷一部電影可以給出千萬港幣的天價,但對待自己卻不捨得花錢,媒體曾曝光他一年只爲自己添了兩套西服跟四雙皮鞋,完全像是個普通人一樣,因此對於這種別人伸手他就要給小費的‘富豪圈潛規則,,這位美亞老闆不太喜歡。

“老闆,那我先走了。等會你們結束時給我電話,我再來接你”

車門將關上時,司機說了一句。李國興頭也不回地點了下頭,帶著他的保鏢往酒店內走去。

“歡迎光臨,先生請問你是用餐還是……”

“預約……”

“好的,您請隨意……”

兩人徑直走過大廳上了電梯,剛按好了去13樓,李國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在數字4上按了一下,旋即電梯向上移動去。

“阿龍,你等會先去四樓餐廳用餐吧,記我賬上……”

“好的,李董”

電梯很快停在了4樓,那壯漢在四樓下了電梯之後,李國興也不停留,立刻又關上了電梯,向著13樓而去。

“那林孝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電梯裡沒有了外人,李國興登時眉頭緊皺成了一團,若是有旁人在他身邊,分明能夠聽到閉著眼睛的他,口中那滿是疑惑的喃喃聲。

今年六月印尼政府正式宣佈,開始討論制定保護本國電影的相關法案,其中有官員痛斥港片對印尼本國電影的影響,口稱應該立法限制每年引入的‘港片數額,。儘管前兩年印尼那邊就不時傳出,該國欲效仿菲律賓保護本國電影,但前幾個月與他交好的印尼官員卻告訴他法案不含限制引入港片的措施,因此李國興也沒怎麼太注意這事。而如今一見風頭不對,印尼電影界上下到處都是聲討港片霸道的指責聲,李國興也坐不住了。

一旦印尼正在著手製定中的保護本國電影法案,真要像菲律賓那樣限制港片上映。美亞作爲最大的港片對外發行商,將首當其衝受到影響。印尼市場雖然在東南亞不敵新加坡跟泰國,但作爲東南亞第一人口大國,同時印尼尚有六七百萬華裔,港片在當地還是非常有市場的。李國興自然不捨得拱手讓出印尼市場,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雅加達跟香港來回飛,甚至連林孝智的新電影紅色警戒》拍完時,他也只能通過電話跟他談發行,只是幾次都被林孝智以‘不著急,婉拒,讓知道了林孝智收購了德寶的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他準備親自插手東南亞發行市場了。

這種顧忌下,他原本都已經不對發行紅色警戒》抱期望了。誰料到就在昨天晚上,林孝智突然給了他一個電話,請他今天來參加他組織的一個私人晚宴,甚至還在電話裡暗示他,希望他能早到會。

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連他也糊塗了。

文華東方酒店是老牌英資企業置地早年建設的一個香港老牌五星級酒店,酒店設有間餐廳和酒吧、10個設備完善的會議室、水療中心、健身房以及美容中心。爲了今晚的宴會,林孝智包下了13樓的那家餐廳,五星級酒店內的服務確實嚴謹,在他委婉露出了不希望有其他人打擾的意思後,酒店特別派出了兩名服務員站在13樓電梯及樓梯口處,除非是受到了他的邀請,否則服務員會阻止任何人進入餐廳影響他們。

“叮……”

一聲響後,電梯停在了13樓,李國興纔剛走出了餐廳,就看到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先生您好,今晚本層餐廳已被私人包下,能麻煩您說一下姓名,讓我們看一看是不是受邀前來的客人嗎？”

李國興點頭：“我是受邀前來的李國興”

顯然,林孝智已經跟酒店這邊報過他們的資料了,那服務員稍稍回憶,立刻確定了邀請客人名單上有他,頓時恭敬地讓出了過道請他過去。

“好的,給您帶來的不便還請諒解。林先生正在那邊等您呢……”

不用他提醒,李國興已經看到了就站在幾米外的鋼化玻璃窗前,端著酒杯欣賞不遠處的維多利亞灣美景的林孝智。

眼神閃爍一瞬,他旋即一步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