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的喪子之痛,作爲孩子的舅舅,朕又何嘗不痛心,你先起來有什麼事,慢慢說!”陳暮白揉了揉眉心,一整天的煩躁事情讓他忍不住火大,可他不得不忍下來,一個是他的妹妹,一個是他的心上人,他突然有一種左右爲難的無力感。
“皇兄不答應暮雪,暮雪就長跪於此!”陳暮雪咬著脣,露出了難得的堅持,若說從前的她一直是和善而平和,可是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在這件事上,她寧願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
陳暮白嘆了口氣道:“你何苦來哉,你是我的皇妹,是陳國的公主,朕又豈能害你不成,你這是不信任朕嗎?朕不是說自會給你個想要的答案嗎?”
“皇兄整日和那遲越一起,怎知不是被她迷了心智?你我都是宮中爾虞我詐間生存下來的皇室,什麼沒有見過,你讓我怎麼能心甘情願的去信你?”陳暮雪有些絕望的看著他,陳暮白知她心情,女本柔弱,爲母則剛,更何況是宮裡出來的,更是及其厭惡這些人心的陰暗。
陳暮白看了看她,輕聲道:“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朕會給你看一出好戲,若是最終還不如你心意,你再來找朕。”
陳暮雪自知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麼用,只是磕了個頭,忍住種種不甘道:“那暮雪便等。”說完便起身退了出去。
處理完這些事,天上隱約露出魚肚白,刑真爲他端上一碗涼茶來解解一晚上的乏累,陳暮白喝完後又洗了一把涼水的臉,便去看正在熟睡的遲越。
因著昨晚歇的晚,遲越還未醒,身上裹著被子,蜷縮在被窩裡,睡的臉上紅撲撲的,陳暮白打了個哈欠,就這麼躺在她身邊,也沒有拖鞋,打算瞇一小會兒。
且剛睡著一會兒,便有丫鬟來敲門,說是請聖上前去吃早飯,遲越聞聲便醒,睜開眼發現陳暮白正以彆扭的身子睡著,一臉的疲憊之色。她輕聲的回了丫鬟說是待會兒再去,她知陳暮白定然是爲了她的事情忙到很晚,現如今方睡著,她也不忍心打擾,便悄悄的起身,將人的睡姿調整到舒服的位置,然後略微蓋了些被子便起牀了。
清晨的空氣新鮮,加上遲府本身府宅很大,林木花草也多,所以醒來便有清新草香,偶爾一些名貴的鳥兒扯著嗓子叫兩聲,若不是府裡的人心叵測,也算是一處桃源了,她打水靜了臉,便獨自一個人瞎轉悠。
回來的這幾日她未曾好好打量這座百年老宅,一代傳一代,不知鎖住了多少的冤魂。走著走著便走到了她曾經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曾經十幾年來一直住的地方,因爲偏遠,所以沒人打掃,甚至都結了蜘蛛網。
遲府如此富裕的地方,這兒怕是最破落的小院了。就像是人心一樣,總有等級之分,有的高高在上,有的卻低入塵土。
遲越心中想著,便悄悄的推門進去,她似乎出現了幻覺,彷彿自己仍然是在遲府裡,哪裡也沒去過,她的孃親就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衣服是最粗糙的布料,盤著發,唯一的首飾便是一支銀簪,還是她娘爲女兒家時自己的娘給的,她帶了一生,雖然這一生短暫的很。
幻覺中的遲越的阿孃看見她推門而入,略顯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喜色,而後還有些埋怨:“離開家這麼久,捨得回來了?你看你都瘦了……”
遲越潸然淚下,雖然她知道這是假的,可她仍然沉浸在其中,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過她阿孃做的飯,也好久沒有在睡夢中感受到她娘在夏日的夜裡給她扇風驅蚊子了,雖然當時的日子有苦又累,每天有幹不完的活,有無數人的欺辱和謾罵。可不知道爲什麼,只要回到這間屋子,看著她娘溫柔的笑,她就覺得安心,就算有再多的委屈,也都消失殆盡。
可這種卑微而努力維護的幸福,終究也理她而去,她似乎又看見被衆人欺辱的自己的娘,當她趕回去時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再沒有人心疼她,保護她了,她僅有的一點安全感也被大夫人已一手摧毀。
遲越從幻覺中回過神來,發現她早已經淚流滿面,久違的仇恨佔據她的胸膛,讓她不知道該怎麼釋放,院子裡的東西依舊如從前一樣,只是經過幾年已經破敗,地上長滿了野草,沒有一點生氣。
“小姐?遲小姐……”一下人有些小心翼翼的站在她身後喚她,遲越回過神來,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道:“怎麼了?”
那下人行了個禮道:“皇上醒來不見小姐,命下人來找,似乎是擔心小姐,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這裡又髒又亂的。”
遲越見她一臉的天真,又是稚氣未脫的模樣便道:“你是新來的丫鬟?”那丫鬟勾起嘴角笑了笑道:“是,奴婢六兒,家裡兄弟姊妹太多,養不起,便把奴婢送到遲府來當差了。”
遲越有些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怪不得肯叫她小姐,怪不得會來這種地方,原來幾年前的事情無人記得,只因從裡到外換了血,當年的事情也無人知曉了。只是用換人的方式來掩蓋當年的事情就真的會當做沒有發生過嗎?遲越不禁冷笑,不知大夫人可會做噩夢?夢見她害死的那些人?
遲越不再細想,隨著下人回到了前廳,已經過來用早膳的的時間,可衆人依舊坐在桌前等著,陳暮白坐在主位上見遲越緩緩而來便招呼道:“快來坐,大清早的去哪兒了?”
遲越走到陳暮白旁邊的位置坐下,微微一笑,回道:“不過隨處轉轉,不必等我的。”
遲書雨一聽一臉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可真是架子比天大,讓當今天子和一大家子等你用膳,眼裡到底還有沒有長幼尊卑了。”
遲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如今已不是遲府的人又何須尊崇你們口中的尊卑?”一句話說的遲國公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當初趕遲越出遲府他也有份,如今他這個最不喜歡的女兒得皇上的寵愛,少不了以後的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