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詩雪走後,澹臺婉就那麼愣愣的坐在羅漢榻上,久久不出一聲。
聽巧瞧著害怕,躊躇著上前,“婉婉小姐,您……您怎麼了?”
聽巧不說話還好,聽巧這一張口,澹臺婉突然間轉過頭來,髮髻上的淚珠花葉簪子,猛地一甩,“你方纔都聽見什麼了?”
聽巧見到澹臺婉凌厲的眼神,被嚇了一跳,立刻便跪在了青石磚上,“奴婢……奴婢沒聽見什麼。”
聽巧在宮裡也服侍一陣子了,勉強知道該如何說話才能討巧,方纔她一直在內殿服侍著,若說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那澹臺婉定然是不肯信的。
聽巧想著,便道:“奴婢方纔聽到,詩雪公主喚您婉姨母。”
聽巧試探著說道,這話總應該是討喜的吧,澹臺婉原本比沈詩雪還要小上幾個月,但因爲澹臺婉是皇后的庶妹,所以沈詩雪只能喊一聲婉姨母,便是公主,也要屈居澹臺婉之下的。
澹臺婉一聽這話,直接就將身邊小幾子上的茶盞扔了出去,落在聽巧的腿邊,茶水滾燙,燙到了聽巧的膝蓋,聽巧也不敢言語,只能那般跪著,“奴婢不會說話,小姐您別生氣……”
“滾出去!”澹臺婉咬著牙,將聽巧攆了出去,眼角落了一滴淚。
什麼不是外人?什麼婉姨母?喊她一聲婉姨母,她澹臺婉倒成了一個外人?
瑾悠是沈詩雪的母后,沈珺昊是沈詩雪的父皇,他們纔是一家人,她這個瑾悠的庶妹,卻被排在了後頭!
她不過是擔憂瑾悠罷了,有什麼錯,怎麼連沈詩雪都來數落她!
她害怕,萬一瑾悠當真一屍兩命,她該怎麼辦?那個時候,她便成爲了徹徹底底的外人!
不成,瑾悠一定不能出事,她要去看看,瑾悠到底如何了!
澹臺婉站起身來,想要直接奔著蒹葭殿去,可是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她若是這樣去,一定還會被蔣嬤嬤攔回來……
澹臺婉將目光落到青石磚上,碎裂的茶盞上,目光幽深……
“啊……”的一聲,聽巧在殿外,原本想要趁著澹臺婉將自己趕出來,偷偷看一眼膝蓋上的燙傷,可澹臺婉的這一聲,讓聽巧急急的趕了進去,“小姐……”
才進去,就見澹臺婉坐在那碎瓷堆裡,手腕和腿上都有血跡,似是被碎瓷片劃破的。
聽巧一急,忙上前道:“小姐,小姐您別動,奴婢立刻去給您找太醫!”
“找什麼太醫!”澹臺婉惡狠狠的盯著聽巧,“聽著,你現在立刻去了蒹葭殿,便說我被瓷器劃傷了,到處都是血,聲音要大一些,一定要讓蒹葭殿的內殿聽到,一定要讓我三姐姐聽到,知道麼?”
聽巧看著滿地的血跡,躊躇著不知所措,“可您的傷……”
澹臺婉瞪了聽巧一眼,“寧朝最好的太醫此刻就在蒹葭殿裡,你去蒹葭殿喊太醫,也是一樣的。”
“可……可錢太醫正看顧著皇后娘娘,萬一……怕是不得空過來瞧您……”聽巧雖著急,但也不糊塗,瑾悠如今病危,不知道多艱難,她怎麼好這個時候去蒹葭殿尋太醫?
澹臺婉微微挪動了身子,“哪有那麼多的可是……讓你去就去,到底誰纔是你的主子?你若是做不好,我便立刻讓旁人去做!”
聽巧再不敢耽擱,“奴婢這就去,這就去!”
澹臺婉滿意的看著聽巧跑了出去,微微一笑,她若是出了事兒,瑾悠若是清醒著,必然是著急的,必然要派了錢太醫來的,到時候她就可以順便問問錢太醫,瑾悠的病情到底如何。
聽巧照著澹臺婉的吩咐,急急的去了蒹葭殿,在宮門口一通大喊大叫,雲珠手腳快,直接就到了宮門口,提了聽巧問道:“你亂喊什麼?”
“雲珠姑娘,婉婉小姐劃傷了手臂和腿彎,流了好多的血,勞煩您讓錢太醫跟著奴婢去瞧瞧吧。”
雲珠一聽是澹臺婉的事兒,便沒有好氣,“好端端的,怎麼就劃傷了?”
“是……是奴婢不小心砸碎了茶盞,婉婉小姐又不小心碰到了碎瓷片,纔會……”
“你不小心,婉婉小姐又不小心?”雲珠冷笑的看著聽巧,直看得聽巧不敢擡頭,聲音愈發的懦弱!
雲珠提了聽巧,扔到穿堂裡,“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瞧瞧,錢太醫這會兒得不得空!”
聽巧立刻應了,乖乖的站在穿堂裡,不敢再言語,如今皇后娘娘正病著,在宮裡,本就不許大聲喧譁,萬一驚擾了皇后娘娘,她便是有多少條命,也是不夠砍得!
雲珠扭身進了外殿,蔣嬤嬤等人都聽見了外頭的動靜,“怎麼回事?”
雲珠挑眉看了一眼穿堂裡的聽巧,“一個丫鬟不小心摔了茶盞,婉婉小姐又不小心用碎瓷器劃破了手腳……”
“這桃花塢沒了鄒媽媽,還真是處處都透著不小心!”雲珠說著,啐了一口,“到底咱們娘娘還是她的姐姐,這邊‘病危’著,她還能讓錢太醫去給她看傷!難道太醫院其他的太醫都是死的不成!”
蔣嬤嬤也有些慍怒,“昨個兒娘娘和嘉怡皇后都沒有睡好,就爲了幫著皇上想一個法子,這會兒好容易將事情解決了,晚上還有場戲要演。”
“方纔我將二小姐送來的安神香點了,娘娘和嘉怡皇后才睡下,斷不能讓人擾了兩位娘娘休息!”
“雲珠,既然婉婉小姐要讓錢太醫去瞧,那你就讓素心和錢太醫走一遭便是。”蔣嬤嬤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生事,瑾悠與孫嘉怡都懷著身子,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的休息了。
雲珠一撇嘴,“太醫院那麼多的太醫呢,怎麼就偏得是錢太醫!若是這會兒錢太醫去瞧她了,說不得她會追著錢太醫問些什麼,不能這般順著她!既然她想要去瞧病,那好,我帶了一個太醫去,也就是了!”
雲珠說著,便道:“你們照顧好娘娘,我一會兒就回來。”
蔣嬤嬤叮囑道:“你稍微注意著些,別在這個當口,給娘娘惹了麻煩!”
“嬤嬤放心,我去,就是想要告訴婉婉小姐,別在這個時候給咱們娘娘添堵,不然奴婢也不放過她!”雲珠擡腳就走,到了穿堂處,拉著聽巧就走。
聽巧急急的問道:“雲珠姑娘這是要帶著奴婢去哪兒?”
“自然是去太醫院尋個太醫,然後再去了桃花塢瞧婉婉小姐啊。”雲珠腳步生風,拉著聽巧就走。
聽巧著急的說道:“可是,婉婉小姐想要讓錢太醫看診……”
“錢太醫這會兒守著皇上和皇后娘娘呢,哪裡得空?”雲珠不由分說,不再給聽巧說話的機會。
很快,雲珠便從太醫院揪了一個太醫,到了桃花塢,澹臺婉依舊在瓷器堆裡坐著,見到雲珠帶了一個面生的太醫來,忍不住沉了臉。
雲珠笑嘻嘻的拉著那太醫道:“還不趕緊著給婉婉小姐看傷!”
雲珠上前攙扶澹臺婉,怒斥著聽巧道:“你也是的,怎麼就讓婉婉小姐在這地上坐著,萬一著了寒涼可好?”
“便是去尋太醫,難道就不能讓旁的小宮女去了?竟是讓婉婉小姐身邊連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倒好像是婉婉小姐自己故意割破了傷,在地上坐著是的!”
澹臺婉聽著雲珠話中含刺,微微抿了抿脣,柔聲說道:“雲珠姑姑別罵聽巧,是我讓她去喊了太醫的,而且我不便讓旁人服侍著,再者說了,如今夏日裡,便是坐在地上,也沒什麼的。”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婉婉小姐是主子,哪裡有不讓奴婢服侍的道理?這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婉婉小姐的身份,身邊是兩個貼身宮女,二個二等宮女,六個粗使的宮女,都該配備齊全了。”
“您看詩雪公主那裡,那是三個貼身宮女,三個二等的,十個三等的粗使,這都是規矩,詩雪公主每次出了婉雪閣,不是都要帶著徐媽媽和另外一個貼身宮女的。”
澹臺婉聽雲珠說自己與沈詩雪的差距,微微攥了攥連珠花紋的彩錦石榴裙,“雲珠姑姑說的是,婉婉下次必然讓身邊不離了人就是。”
雲珠可沒有打算就這麼放過澹臺婉,“另外奴婢再多嘴一句,這錢太醫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御用的,且不說皇后娘娘如今病著,錢太醫必須得守在蒹葭殿,便是皇上與皇后娘娘都好好的,這錢太醫也不該給婉婉小姐瞧病的。”
“婉婉小姐該知道,您是皇后娘娘的庶妹沒有錯,可這自古以來,有幾個皇后的庶妹是住在宮裡頭的?”
“若不是娘娘心疼您,您這會兒應該是獨一個在寧王府住著纔對呢,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平日裡也就罷了,有娘娘護著您,奴婢等人也不好說些個什麼,但是如今可是不一樣了,娘娘病著,一時顧不上婉婉小姐,如今您身邊又沒有個教養嬤嬤教導您規矩,有些話,奴婢就不得不說上幾句了……”
“您啊,該謹記自己的身份纔是!”雲珠意味深長的說道。
(很抱歉,子濛因家中有事兒,不得不食言,不能繼續加更了,只能保證每天兩更,絕不斷更,還請大家體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