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武博候才下了朝,便直奔欽天監。
“珺昊見過姨夫。”董珺昊在欽天監的門口,堵住了武博候的路。
武博候有些意外,“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說,你要去邊關一年左右?這不過半年……”
董珺昊冷靜回道:“事情已經按照皇上的安排,盡數處理完畢了,珺昊便趕了回來,如今禮部侍郎劉林泉還在邊關善後。”
武博候有些奇怪的問道:“什麼事情急成這個樣子?可是你父親或是你祖父出了什麼事情?”
董珺昊搖了搖頭道:“姨夫多想了,並不是府裡出了什麼事情,不過這次珺昊前來,卻是有事相求姨夫。”
“有事直言。”武博候以爲董珺昊在邊關闖了什麼大禍,董珺昊也算是自己瞧著長大的,斷然沒有不照顧的道理。
董珺昊側過身子,衝著一旁伸了伸手臂,微微垂了頭,恭敬道:“還請姨夫借一步說話。”
武博候有些不解,但還是聽從董珺昊的話,與他一同去了,欽天監一旁的竹林裡,眼見左右無人,武博候才低聲問道:“可是你這次辦差不利,怕聖上怪罪?”
董珺昊連連搖頭,說道:“姨夫多慮了,珺昊此次辦差,沒有任何不妥之處,而且還提前完成了聖上的交代,便是去述職,也只有嘉獎的道理。”
“那你在這裡攔了我是?”武博候有些奇怪的問道。
董珺昊沒有回答,反而看向武博候手中捏著的兩封紅色的帖子,輕聲問道:“這個可是紹峰的八字庚帖?”
武博候微微一愣,有些不大明白,轉念一想,方纔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爲了峰兒的婚事,方纔這般急急的從邊關趕了回來?”
“你也真是的,峰兒大婚,難不成,我與你姨母還能丟下你不成?你放心,便是定下了婚事,那也定然要等你回京的。”武博候以爲董珺昊竟然爲了自己兒子的婚事,纔會這般情形,忙解釋道。
董珺昊擡起頭來,正對上武博候的一雙眼睛,正色說道:“姨夫,那另一個,便是澹臺靜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很確定的口吻。
武博候面色微沉,沒有說話,兩人靜靜對視,良久,武博候方纔問道:“是你?”
“是我。”董珺昊沒有任何猶疑的答道。
武博候盯著董珺昊,問道:“爲什麼?”
董珺昊衝著武博候深深一揖,方道:“還請姨夫見諒,珺昊想要迎娶澹臺靜爲妻,所以不能讓紹峰與澹臺靜完婚。”
“你!”武博候手裡拿著大紅的庚帖,怒容滿面,怎麼也料想不到,董珺昊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爲了一個女人,當真是煞費苦心了!你姨母說,從城東的大佛寺,到城西的水月庵,但凡是能夠占卜的地方都去過了,全部是八字相剋,你倒是真不嫌費事兒,各大寺廟,尼姑庵子,都走了一個遍!”武博候沒想到董珺昊爲了一個女人至此,更覺得董珺昊的行爲有些不可思議。
董珺昊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只是低聲說道:“都是侍衛們辦差得力,我不過是吩咐一句罷了!”
武博候聞聽這話,怒氣更勝,董珺昊竟然沒有一絲愧疚之心,“堂堂男兒,志在四方,你不說好好的在邊關建功立業,馳騁沙場,倒爲了一個女子,這麼冒冒失失的跑回京城來,若是皇上起了疑心,要苛責與你,你便是想要辯白也辯白不得!”
董珺昊知道,武博候的每一句話都是爲了自己好,“姨夫,珺昊知錯,可澹臺靜對珺昊而言,更勝功名利祿,所以珺昊不能想讓,珺昊知道,姨母心疼紹峰,定然不會輕易作罷,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至於峰兒的病,珺昊已經有些眉目,還請姨夫給珺昊一些時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武博候原本還在生著氣,覺得董珺昊太過分了,爲了一個女人,捨棄功名利祿,捨棄與峰兒這麼多年的感情,可在聽到董珺昊後半句的時候,武博候愣住了,什麼叫做已經有些眉目了?難道說峰兒的病,另有蹊蹺?
董珺昊接下來的話,讓武博候沉默了。
“珺昊在邊關得知這一事情的時候,便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吩咐人細細查看了一番,所謂相思病,或是什麼相生相剋之說,珺昊是不信的,雖然還沒有證據,但珺昊已經查出來,這件事就是衝著澹臺靜去的,給紹峰下毒,讓他受苦,卻不致死,都是因爲要逼著澹臺靜嫁給紹峰!”董珺昊悶聲說道,聲音有些嘶啞。
過了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邊關的事情安置妥當,只剩下一些收尾的事情,留給了劉林泉,便匆匆往回趕,幾日幾夜不眠不休,因爲要入宮,便洗漱妥當,直接過來了,聽聞武博候來了欽天監,便直直的繞近路而來,好在,在門口攔住了武博候。
否則一旦欽天監看過,批個大吉大利的批文,他先前的所作所爲,便算是白費了。
武博候的聲音中帶著不可置信,眼眸中帶著殺意,道:“是誰?竟敢對峰兒下手?”
董珺昊一時沒有張口,武博候劍眉微挑道:“難不成,你爲了迎娶澹臺靜那個女人,在矇騙我?”
“珺昊不敢!”董珺昊沉吟半刻說道:“若是珺昊沒有猜錯,這人應該是勇郡王世子,納蘭羽。”
“納蘭羽?怎麼可能?”武博候連連搖頭道:“人人都道勇郡王世子乃是溫潤如玉,偏偏公子,怎麼也不能會對紹峰下手。”
“姨夫可能不知,董太夫人曾經與祖母提及過,澹臺靜將會與勇郡王世子聯姻,珺昊曾經撞見過,勇郡王世子對澹臺靜下手,旁人不知,姨夫是知曉我三祖母與勇郡王爺的關聯的,怕是勇郡王爺是千萬願意的,但勇郡王世子怕是不那麼願意,迎娶一個從四品小官的啞女。”董珺昊其實並沒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他能這樣說,完全是因爲被武博候逼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張口說出一二來!
武博候沉默了,打量董珺昊良久,似是在想著,董珺昊這些話的真實性,若當真如董珺昊所言,那納蘭羽定然會有所行動,可若是說,納蘭羽有本事將手,伸向武博候府,武博候是有些懷疑的。
沒有聽到武博候的回答,董珺昊微一斂眉道:“珺昊知道,如此這般,很難讓姨夫相信,但珺昊絕不可能因爲一個女子,罔顧與峰兒的兄弟情義,胡亂說話,若是姨夫還信得過珺昊,請給珺昊一些時間,等著珺昊將這樁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武博候眸光微緊,掃了董珺昊一眼,其實,武博候在納蘭羽三個字從董珺昊的口中說出時,便信了大半,原因無他,他們這些個跟皇室有牽連的人,都是明白這皇族之人的,沒有絕對完美的一個人,便是樂清郡主,一旦涉及了妾室一事,便會變得不可理喻起來。
可納蘭羽的風評實在是太好了,好的沒有任何瑕疵,好的彷彿始終都披著一層完美的外衣,只因著這個,武博候便相信了董珺昊的話。
只是……
武博候微微沉吟,看向董珺昊,“你可知這澹臺靜的父親是誰?”
董珺昊明白武博候的意思,垂首回道:“澹臺靜的父親,乃是澹臺善昌,四皇子府長史,爲四皇子如今的左膀右臂。”
“你既然知道,你竟然還想迎娶澹臺靜?你要知道,你與那澹臺善昌應該是勢不兩立纔是,難道說,澹臺靜是你的籌碼不成?”武博候一向看好董珺昊,他認定這個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所以,在得知他爲三皇子效力的時候,武博候並沒有出言反駁,也許董珺昊有自己的思量。
董珺昊自是明白武博候的意思的,只是,這澹臺靜並不是他的籌碼,相反,如果澹臺善昌知道,澹臺靜在自己的心中,有著那般重要的位置,也許,澹臺靜會成爲澹臺善昌的籌碼也說不定。
董珺昊突然沉默了,他怎麼纔想到這一點!
就因爲得知澹臺靜與段紹峰議親的事情,他便衝動的與劉林泉和武博候承認,自己是喜歡澹臺靜的,要迎娶澹臺靜爲正妻,卻沒有想到這一點。
如果三皇子知道,自己是爲了澹臺靜,纔會想要退出三皇子與四皇子的爭鬥,如果澹臺善昌知道,自己是那麼喜歡澹臺靜,他們會怎麼做?
澹臺善昌會以澹臺靜相要挾,讓他站在四皇子的陣營,而三皇子,會殺掉澹臺靜,以免董珺昊爲了一個女人,成爲與自己對立的人!
原來,自己的衝動,竟然將澹臺靜置於這般險峻的行事中!
“姨夫,這樁事情,珺昊不希望他人知曉,還請姨夫替珺昊保密,在沒有萬全之策之前,珺昊與澹臺靜只會是簡單的表兄妹關係。”董珺昊衝著武博候深深一揖,竟然有些懇求的姿態。
武博候突然不高興了,董珺昊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他很少有這般懇求旁人的時候,如今爲了一個女子,他……
武博候冷著臉,將兩張大紅的庚帖放在自己的袖子裡,道:“等你想好了萬全之策,再來尋我,到時候,我再決定,是否給峰兒結這門親事!”
董珺昊看著武博候冷臉離開,墨玉般的眸子微抿,他得去尋澹臺靜一遭,問問清楚,她爲何要答應了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