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府的一處院落中,一個穿著梅青色斜襟小襖的女子,端坐在羅漢榻上,眉開眼笑的問道:“你所言,可當真?”
“奴婢不敢妄言,原本是奴婢去跟柳落閒聊,她是個蠢笨的,不理解大小姐這些日子的舉動,少不得要問我拿主意,我一聽,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又討好的與上首的人說道。
端坐在上首的人,正是與任家二少爺任毅青梅竹馬的平妻福兒,這會兒得了這樣的消息,興奮的緊,雙手交握著說道:“我想著,定是那位出的餿主意,不知道怎麼誆騙了大小姐了,竟然是想要讓大小姐與他們澹臺府聯姻!”
“還是主子您聰慧,一下子就識破了對面那人的把戲,這事兒若是讓二少爺知道了,怕是饒不了她!”小丫頭根本半分都不尊敬二少夫人澹臺蓉,這個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這個模樣,任家的老太太都要給澹臺蓉小鞋穿,她們這些個奴婢,自然是知道,如何見風使舵的。
福兒從羅漢榻上站起身來,笑著道:“她還以爲自己做下的事情,是沒人知曉的,卻不知道,從大小姐在老太太面前幫她說好話的時候,我便盯上她了!”
“走,給我更衣,咱們去老太太那裡去,老太太還指望著大小姐,結一門好的姻親,我瞧著她澹臺蓉是自己作死,竟然敢將主意打到任雲寄的頭上,我倒要瞧一瞧,老太太這次饒不饒得了她!”福兒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專門挑了漂亮的桃紅色褙子。
一邊穿著衣裳,一邊冷冷的說道:“總有一日,我是要穿上正紅的,不過是個從四品文官的嫡女罷了,又比我高貴到哪裡去?偏偏做出那副端莊的模樣給誰瞧!”
小丫鬟在一旁諂媚的說道:“正是主子說的理,若不是他們澹臺府二房出了個瑾悠縣主,被文昌侯府的那位董爺看得跟眼珠子是的,老太太這幾日根本就不會給二少夫人好臉子……”
小丫鬟話沒有說完,就頓在那裡,自己面前的這個主子,最是忌諱旁人在她面前提及“二少夫人”這四個字,即便她福兒是平妻,也不能撐得起這四個字來,也是因著這個,福兒恨澹臺蓉入骨!
福兒狠狠的瞪了那小丫鬟一樣,眉眼中盡是怒火,小丫鬟眼睛一轉,連忙上前笑道:“怕是過了今日,主子您就是正經八百的二少夫人了呢,說不得咱們二少爺一生氣,就將那位休回家裡去了呢!”
福兒這才覺得心氣平和了些,挑眉看了一眼對面的院子,冷笑道:“她想要爬到我的頭上,憑的是什麼?一沒有我長得討喜,二不討二少爺歡心,三又不討老太太歡心,她就是個呆頭呆腦的,難不成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府裡是不受人待見的?偏偏上趕著巴結,非要嫁到府裡來!”
福兒說到此處,憤恨的啐了一口道:“不過就是仗著自己還有孃家可以依靠,欺負我沒爹沒孃罷了,在大婚的時候,用嫁妝壓我一頭,哼!真真是個不要臉的!”
小丫鬟沒有接話,自家主子沒有嫁妝,這對哪個女子來說,都是一大硬傷,她可不敢接這個話茬!
想到自己馬上要去做得事情,福兒心緒平和了些,在妝臺前細細的描畫了眉眼,覺得自己一副每每的樣子,方纔奔著正院行去,估摸著時間,任家二少爺任毅,也差不多要去正院去了呢,等著她說的差不多了,正好讓老太太責罰澹臺蓉,而自己則哄了任毅來自己的院子!
福兒想到此處,對著身邊的小丫鬟道:“晌午後,讓你們燉好的湯,可燉好了?”
小丫鬟笑得意味深長道:“主子放心,一早就燉好了,如今還在小爐子上煨著呢,那枸杞和黑豆的料,放得足足的?!?
福兒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等著她來日生下任府的曾孫子,澹臺蓉再怎麼厲害,也一樣要給自己讓位子!
福兒妖妖嬈嬈的進了正院,立時便換了一張慘白的臉,直直的衝到了任家老太太跟前。
任家老太太才歇了晌午覺起來,精神正不濟著,還沒有清醒過來,就見福兒衝了進來,一時有些惱怒道:“還有沒有規矩了!”
福兒慌忙跪地,焦急道:“老太太,妾身有急事要說給您聽?!?
任家老太太有些不耐煩,她原本是中意福丫頭長得圓潤,應該是個好生養的,可如今都過去大半年了,自己的孫子也幾乎日日宿在她那裡,卻偏偏到現在還沒下個蛋,老太太如何能不怨!
“你能有什麼急事?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給我任家生個大胖曾孫子,一個個都是沒出息的,任我怎麼擡舉,也是個擡舉不上來的,再過兩個月,若是還生不出來,可別怪我再給毅兒擡個貴妾!”任家老太太絲毫不客氣的說道。
福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總不能說,任毅宿在她那裡的時候多,但跟她同房的日子,一個巴掌都數得出來吧?
這事兒若是讓老太太知道了,怕是會覺得任毅並不喜歡她,更要急著給任毅擡貴妾了!
好在任家老太太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悅的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兒,急的這麼火急火燎的,連規矩都顧不上了?”
福兒低眉順眼的說道:“勞煩老太太摒棄左右,此事事關重大!”
老太太纔不相信福兒有什麼事關重大的事兒,論起來,福兒也不過就是身子好一些,看著有福相,是個能生養的,論旁的,一概是提不上來的,孃家又是沒有什麼可倚仗的。
老太太當初迎娶她進門,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尋一個與她心思一致的,如今這個便算是了,沒有孃家的依靠,她只能依靠著自己,自然要跟自己一條心!
老太太象徵性的,將幾個三等丫頭打發了出去,自己貼身的丫鬟卻都是留著的,還有幾個二等的,正在內室裡打掃架子牀。
福兒也知道,老太太這已經是給了她臉面了,也不強求,只站起身來,覆到老太太耳邊,低聲說道:“妾身發現,咱們府裡的大小姐似是瞧上了澹臺府的大公子,那日勇郡王府的宴席,妾身是沒去的,但聽跟著回來的馬伕說,咱們大小姐與澹臺大公子,在車馬處,還單獨說了些話兒呢?!?
福兒的話才一說完,老太太便動了怒,一巴掌拍到身邊的小幾子上道:“怎麼可能?”
任家老太太如何能不生氣,府裡嫡出的,就這麼一個丫頭,還有個庶出的,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她還指望著讓任雲寄攀附個好人家,也讓他們任府風光一回,卻沒有想到,這婚事越說越迴旋,居然牽連上了澹臺府!
福兒嚇了一跳,連忙退了下去,低聲說道:“妾身原也是不信的,但這事兒事關重大,妾身不敢隱瞞老太太,得了消息,便急急的趕了過來!”
“去!把二少夫人給我叫過來!”任家老太太指著自己身邊的貼身大丫鬟說道。
是人都看出,任家老太太這會兒怒火正盛,雖然不知道平妻福兒到底跟老太太說了什麼,但服侍老太太的人都清楚,今個兒二少夫人,是絕對不會好過就是了!
福兒低垂著頭,服侍在老太太身側,輕聲安慰著道:“老太太也別生這麼大的怒火,小心傷了身子,可就真真是不值得的了,姐姐若是做錯了什麼事情,老太太好好跟姐姐說一說也就是了,何必自己動了肝火?”
福兒這話一說,老太太的怒火更勝了,都是澹臺蓉這個小賤人,若不是她嫁到了任府,她豈會生這等子閒氣!今個兒若不好好的給她個教訓,她還真以爲這裡是澹臺府,可以任由她行事了!
二少夫人澹臺蓉人還沒有到了正院,正院這邊的廳堂中,早已經備好了家法了!
澹臺蓉方纔一進廳堂,跪地請安禮,還沒有行完,老太太的藤條已經落到了澹臺蓉的身上!
澹臺蓉被大夫人範氏捧在手心裡這麼多年,何曾受過家法,只覺得後背上一下子便火熱的紅腫起來,雙手下意識的就去阻擋老太太手中的藤條!
老太太更加生氣了,吩咐左右兩個婆子便道:“膽子大的很了,竟然敢忤逆於我?”
澹臺蓉這時哪裡還有絲毫端莊可言,大喊著問道:“不知道妾身哪裡做錯了,要勞動老太太動用家法?還請老太太明示!”
“明示?你還讓我明示?你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難道你心裡是不清楚的?”澹臺蓉被左右兩個婆子架住,老太太手裡的藤條又是幾下子,給澹臺蓉疼的哭喊出聲,在一旁瞧著福兒,恨不能替老太太去責打幾鞭子,老太太畢竟是年紀大了,手上哪裡能有力氣?
澹臺蓉被責打的很了,死死的咬著牙,怒道:“老太太,你可想清楚了,如今我三妹妹正得皇后娘娘喜愛,若是讓我三妹妹知道,我在任府竟然被無故責打,便是告到御前去,也是我們澹臺府有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