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碧媛一臉幸災(zāi)樂禍之色,“七妹,如今如若連北冥王都不願娶你的話,已經(jīng)是第二次被人退婚了,這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你有什麼不爲(wèi)人知的隱疾呢,誰還會娶一個身患隱疾的女子回去啊?!?
世人都知,嫁不出去的女子是不能死在孃家的,更別說進宗祠,將來過世後就是一孤魂野鬼,下場悽慘得很。一屋子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花著雨,好像她們已經(jīng)看到她將來孤苦無依被破亂麻布隨意扔到亂葬崗的淒涼場景般。
花著雨自動無視,微擡眼,也不再試探,“祖母的意思是說,如若北冥王不娶孫女,那麼,國公府便再無孫女的立足之地?”
如果她和和親西齊的孿生姐姐花著月出生的價值便是爲(wèi)國公府創(chuàng)造價值,除了這個後沒有一絲親情可講,那麼,也算是徹底斷了她對這家人的任何念頭。
其實真正的花著雨早已爲(wèi)這個冰冷的家族獻出了生命,而她這個異世而來的靈魂,豈能還會任他們拿捏?
甚至,不能讓兩姐妹就這麼白白的死了,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老夫人沉著臉,目光犀利如刀,“相信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當(dāng)初你娘生下你姐妹兩個,按祖制,是隻能留一個的。後來是你娘抱著你們兩個苦苦哀求,祖母一時於心不忍,才把你們姐妹兩個都留了下來。如今我們能好端端有衣有食把你養(yǎng)到十五歲,也算是盡了我們家長的責(zé)任。萬一你又被北冥王退了婚,於我們花家臉面上不好看得很,爲(wèi)了這些還未出嫁的姐妹們,你都當(dāng)該有自覺自梳去觀音堂當(dāng)齋娘不是?”
得到確切的答案,不由讓人暗抽了口氣,去觀音堂當(dāng)齋娘與出家伴隨古佛青燈有什麼分別?
坐在一側(cè)的花若蕓微挑了下眉,嘴角漾起一抹冷笑。
花著雨袖底的手指驀然死握,既然個個無情,也別怪她絕情。
此時此刻,下了早朝的花不缺心情極好的急匆匆就要往國公府裡趕,半路卻見到方籬笙帶著正善慢悠悠往乾清殿行去,便禮節(jié)性的打了個招呼,“方長老在忙什麼?”
方籬笙負(fù)手而笑,“不敢,方某哪有什麼事好忙,還不是爲(wèi)了籌糧的事?至今我都還沒籌到多少糧食,怕到時候完不成南胡陛下交託的重任,正想去找皇上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本來不太想理睬他的花不缺頓時驚出一身汗,忙上前陪笑道:“原來是籌糧的事,上次不是和長老說了嗎?只要等長老把餘下的那小部分糧食籌集齊,我們大澤國儲糧隨時可以調(diào)大量米糧出來?!?
方籬笙悠悠笑著,意味深長,“可是至今方某連半粒米都沒瞧到,又如何安心?不若花大人現(xiàn)在就帶方某去國儲糧瞧個仔細(xì),也好讓我高枕無憂?”
“這個……這個自然是可行的……”花不缺背脊都在冒冷汗,吱唔了一下,頓時腦袋裡靈光一閃,上前揖客道:“因爲(wèi)本官剛纔接到關(guān)於北冥王的消息,需要馬上傳回府裡,不如方長老隨本官回府,先喝杯熱茶,待本官把這件皇上吩咐下來最急的事處理了,馬上就帶長老去國儲糧,如何?”
風(fēng)瑟瑟而過,拂動人心。方籬笙雙手?jǐn)n在袖子裡,微皺眉,面帶難色。
正善上前與他唱雙簧,勸道:“長老就讓花大人先把皇上吩咐下來的事處理了吧。其實您老有兩日沒去看七小姐了,好歹她也是您弟子,雖然毒已解,您不是也該去瞧瞧麼?”
“是是是,這位說得極是在理,我們著雨整日都還在翹首以盼,問長老爲(wèi)何沒去看她呢?!被ú蝗睜?wèi)了不被揭穿,顧不得臉面的一通胡掐。
方籬笙似乎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一臉無奈道:“那孩子……怎能如此粘我……”
正善差點一個趔趄摔倒,世間有比他臉皮還厚的人麼?
幾個人又調(diào)轉(zhuǎn)頭朝武國公府行去,等馬車到了國公府門口,花不缺親自將方籬笙迎了下來,並且讓下人馬上去內(nèi)院通知花著雨,說宮裡有消息了,叫她在二門候著。
“如今我們著雨因爲(wèi)受了毒傷,恐怕再練騎射之術(shù)會有些難度,不知道北冥王會不會不再娶我們著雨?”方籬笙在府內(nèi)悠然前行,狀似無意閒扯。
花不缺因爲(wèi)心剛放下,竟也沒聽出他的“我們著雨”之說的不妥,只是暗抹了把汗順著他的話道:“著雨中毒那天皇上已經(jīng)派人快馬加鞭去白鄲州問北冥王意思了,今早就得到了消息。還好,北冥王並不是個不通情理之人,聽說我們著雨受了毒傷,竟是十分關(guān)切,別說不準(zhǔn)換人,他還要馬上快馬加鞭到京城來安撫他的媳婦兒……”
這句話還未完他就收住了,雖然這是北冥王的原話,可是他這個當(dāng)?shù)呢M能如此說?好像他有多急切嫁女一樣。他臉上微有尷尬。
方籬笙眼眸幾不可察地瞇了瞇,似笑非笑道:“那恭喜花大人要添賢婿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把埋了十多年的女兒紅拿出來讓大家品嚐。”
冷風(fēng)無故打了個旋兒,花不缺奇怪地左右望了望,嘴上直道自然自然。
聽說宮裡來了消息,還要在二門候著,花著雨也不遲疑,便是起了身。而老夫人和一干人自也是急切的想知道結(jié)果,便也齊齊迎向了二門。
一衆(zhòng)人才剛翹首以盼,就見花不缺陪著一個身姿秀逸步態(tài)優(yōu)雅的年輕人過來,一衆(zhòng)女眷齊齊摒了呼吸,目光不約而同投在了年輕人身上。
花若蕓自是認(rèn)識方籬笙的,當(dāng)下在老夫人身後略帶嘲諷道:“七妹,你師父來了,爲(wèi)何還不去迎接?”
一聽此人就是傳說中花著雨的師父,正直勾勾盯著來人的花碧媛、花碧麗兩姐妹齊抽了口冷氣,若是讓她們也能拜這樣清絕無雙的人爲(wèi)師,死也願意。
老夫人也沒料到那位方長老會如此年輕俊雅,愣了一下,才道:“這位是……”
花不缺趕緊上前介紹,“這位是方長老,著雨的教習(xí)師父,長老,這是本官母親?!?
方籬笙微揖而笑,“因爲(wèi)著雨的事,還讓老夫人出門等候,真是不該。著雨,有這樣爲(wèi)你操碎了心的祖母,當(dāng)該要在膝下多盡孝道纔是。”
他這一笑,仿似世間萬物瞬間都失了顏色,幾個懷春少女情不自禁滿面飛紅,好像那笑顏正對著她們一般,不勝嬌羞的低下了頭去。
偏花著雨暗翻了個白眼,這廝今日來,又想幹什麼?展示他的美顏?
老夫人對方籬笙印象極好,看花著雨臉上毫無恭敬之色,斥道:“七丫頭,我們可是禮儀世家,尊師重道最是應(yīng)該,還不快請你師父進屋坐?”
花著雨心裡哼哼,心不甘情不願地上前禮道:“師父?!?
“乖?!狈交h笙笑得一臉慈愛,果然一副爲(wèi)人師表的模樣,拂了拂她肩上的灰,柔聲道:“你身子還有傷,豈能在外頭久站?進屋坐著吧?!?
花碧媛頓時裝著和花著雨親熟道:“是呀,七妹,既然你師父來看望你,快請進屋坐吧?!?
她秋水般的眸
子掠過方籬笙,一眼眼的風(fēng)情。
方籬笙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含笑望著花著雨。
花著雨卻不想再與他們進去再寒喧,只扯了扯嘴角,就望著花不缺道:“父親,北冥王如何說?”
衆(zhòng)人這纔想起正事,也齊齊看向花不缺?;ú蝗毙Φ妹佳鄱级奸_了,“自然是好消息。北冥王說了,他不介意你中了毒傷,甚至還很關(guān)切,說最多五日就會到京來探望你。皇上還安排了四皇子最多後天起程去迎接,這下著雨該要放心了?!?
這個消息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扶著老夫人的顧氏眼角抽了抽,花若蕓依然垂頭冷笑,何氏暗歎花著雨就算死也不是無主的了,命好。秦氏則笑道:“北冥有這份心,果然是最好的結(jié)果,著雨,剛纔老夫人說的話,你可別往心裡去?!?
老夫人提了提眼皮,“祖母也是說了句大實話,有什麼好往心裡去的?既然北冥王不介意,接下來就好好養(yǎng)傷,別到時候又添了什麼亂子?!?
花著雨又是失落又是失望,聞聽老夫人之言,更是讓她憎恨不已。
她也不表露出來,只是對方籬笙道:“師父那日教我騎射的要領(lǐng)還沒掌握,不知道現(xiàn)在可不可以再給我說一遍?”
方籬笙微笑,“爲(wèi)何不可?”
老夫人還要說什麼,花不缺頓時咳著阻止了她。
頂著背後諸多神色各異的目光,花著雨領(lǐng)著方籬笙到了僻靜的荷花亭。
此時亭外碧水綠荷,涼風(fēng)送爽,雖然偏僻,卻份外安靜。
“說吧,把我叫來這裡,究竟有什麼好事?”方籬笙一撩袍擺,緩緩在石凳上坐下。
花著雨咬了一下脣,“那日的事……對不起?!?
方籬笙斜睨她,上下打量,“你也還知道對不起麼?可知道我那日被你毒得受了多少苦?”
聽到此言,緊跟其後的正善羞愧得退的遠(yuǎn)遠(yuǎn)地,這分明又在訛詐人,可憐的七小姐,千萬別上他的當(dāng)。
看他這麼精神,可不像受過苦的樣子。花著雨沒好氣道:“你受了苦,都是自討的,誰叫你不讓我走?”
方籬笙臉色微沉,雙手抱胸,望著外面隨風(fēng)搖曳的荷葉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