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是京城內(nèi)外最常見的鋪子,這裡賣茶,也賣簡單的點心與菜飯。玩鳥的人們,每天在蹓夠了畫眉、黃鳥等之後,要到這裡歇歇腿,喝喝茶,並使鳥兒表演歌唱。商議事情的,說媒拉縴的,也到這裡來。那年月,時常有打羣架的,但是總會有朋友出頭給雙方調(diào)解;三五十口子打手,經(jīng)調(diào)人東說西說,便都喝碗茶,吃碗爛肉面,就可以化干戈爲(wèi)玉帛了。總之,這是當(dāng)日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無事都可以來坐半天。
在茶館裡頭總能聽到最荒唐的新聞,如某處的大蜘蛛怎麼成了精,受到雷擊。奇怪的意見也在這裡可以聽到,象把海邊上都修上大牆,就足以擋住洋兵上岸。這裡還可以聽到某京戲演員新近創(chuàng)造了什麼腔兒,和煎熬**煙的最好的方法。這裡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各種各樣的奇聞怪談更是不一而足。
這陣子這茶館裡聊的卻是今天京城的奇聞,一羣煤黑子扛上了。初時人們聽著新鮮,可後來,這館裡裡,衆(zhòng)人卻還押起了賭來,堵是那煤商聯(lián)合能贏,還是華揚(yáng)號能贏,一時間這茶館裡好不熱鬧。
“喲,九爺!”
“九爺,給您請安了!”
不過是剛一進(jìn)茶館,茶館的夥計和些許茶客便同瓤子九打起了招呼來,應(yīng)著聲瓤子九便徑直來到了二樓的一雅間裡,人不過是剛進(jìn)門,便連忙請安道。
“田先生,瓤子九給您請安了!”
若是唐浩然在這,一定會認(rèn)出來,這雅間裡坐著的便是高價買走《泰西策》日本發(fā)行權(quán)的田邊次郎,不過這會他身上穿著的卻是長袍,甚至還戴了個假辮子,全是一副中國人的打扮。
“田先生,最近在那發(fā)財啊!”
瓤子九臉上陪著笑,作爲(wèi)在軍機(jī)處聽差的旗人,眼前這田先生可就是他的財神爺,每次只要把軍機(jī)處中那些奉折什麼的抄上幾份送到他這,那可就是十兩的銀錠子。
“在那發(fā)財?shù)故钦劜簧希贿^今個找你,倒是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
說話的功夫,田邊次郎便從口袋裡取出厚厚的一疊鈔票,這是匯豐銀行發(fā)的銀兩券,五十兩一張,足足二十張,這次公使閣下可是鐵下心了,一千兩銀子,這是公使館兩個月的特別事務(wù)費。
瞧著桌上的匯豐銀兩券,瓤子九雙眼頓時一亮,雖說心底生出了貪念可卻也知道,這事定然扎手,若不然這田先生絕不會下這麼大的手筆。
“田先生,瞧您,有話您儘管直言,只要小的能幫上忙的,沒二話,儘管包在小的身上!”
瓤子九拍著胸脯作著保的時候,雙眼卻盯著桌面上的花花綠綠的銀兩券。
“其實吧,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擱旁人手裡是件難事,可擱您九爺?shù)氖盅e,不過就是件小事罷了,畢竟這京城黑白道,誰不知道你九爺?shù)拇竺 ?
先拍了個馬屁,接著田邊才道出自己的要辦的事情,他的聲音不大,以至於瓤子九得湊過身去,才能聽清楚聲音來。
“田先生,這……”
聽清楚了田先生的吩咐的事,瓤子九臉色微微一變。
“這可不是件小事啊!”
“這不,這才麻煩您了不是!”
“容我想想、容……”
瓤子九想事的功夫,田邊卻把一半的銀兩券往懷裡一收。
“先付一半的定金,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若是您不願意的話,那在下便去找旁人!”
眼瞧著那銀兩券就要被收起來,猛的一咬牙,心下發(fā)狠的瓤子九把桌上銀票一把抓了過來,盯著田邊說道。
“得,這事我應(yīng)了,不過咱先說好了,我怎麼辦這事,您可別問!”
“那是自然,我只管拿銀子,至於這事怎麼了全在您!不過以我之見,若是能推到煤商身上,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嘿,還是你們讀書人!”
聽著田先生的話,瓤子九立即佩服起來,像是想起什麼事一般,站起了身。
“不過您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了眉目,那劉東家就在樓下,辦事要趁早,您就儘管等候佳音吧!”
茶館間,那四爺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獨自坐著喝茶。茶館門口的掌櫃則高高地坐在櫃檯裡。鬆二爺和常四爺都提著鳥籠進(jìn)來,掌櫃的向他們打招呼。他們先把鳥籠子掛好,找地方坐下。鬆二爺文謅謅的,提著小黃鳥籠;常四爺雄赳赳的,提著大而高的畫眉籠。
茶房夥計趕緊過來,沏上蓋碗茶。他們自帶茶葉,那茶可不是館裡的茶能比的。茶沏好,鬆二爺、常四爺向鄰近的茶座讓了讓。
“今個怎麼樣,誰輸誰贏的,有個結(jié)果沒有?”
鬆二爺一落坐,嘴裡便嚷了起來。
“還不是和昨日一樣,沒個勁頭,兩家都不落價了!”
慶二在一這嚷了聲,可不是沒個勁頭是咋的,打從十天前起,兩家就定在“5文”上了,自然的這邊也就沒辦法賭了,不過也不是不能賭,現(xiàn)在大傢伙賭的是聯(lián)號和華揚(yáng)號誰輸誰贏,這盤子都開了幾百兩出去了。
“反正一時半會的也定不勝負(fù)來,瞧這生意做的,兩家可都虧大發(fā)了!”
“那可不是,這一塊煤往日裡可得17文錢哩!”
聽見了常四爺?shù)脑挘撬谋阍谝慌哉f道。
“還17文那,等過了今個,沒準(zhǔn)20文都買不著一塊了!”
“那四兒,怎麼說的!”
鬆二爺連忙湊過去。
“怎麼著,是不是有什麼信啊?”
“鬆二爺,瞧您說的,我能有什麼信啊?”
鬆二打量了那四一番,然後說著。
“來,坐下喝一碗,有什麼信,說出來聽聽!”
被這麼一奉誠,那四喝了口茶便說開了。
“還能是什麼信?今個我去漕運碼頭那逛著的時候,你不知道,那地方船上裝滿了煤,都是京西的,說是朝天津發(fā)的!”
“啥?朝天津衛(wèi)發(fā)煤?”
常四爺一聽頓時愣信了,連忙問道。
“這是什麼事啊,朝天津衛(wèi)發(fā)啥煤?”
“這京城裡頭煤價低成這樣,賣煤的有幾個不虧的,眼皮活見的都往天津發(fā)煤了,天津那地方,雖說遠(yuǎn)了點,可比起京城來,再怎麼著也不至於虧本吧!我數(shù)了下,至少幾十條船,那可就是幾十萬斤煤,那京西纔出多少煤?再這麼下去,咱這四九城裡的百姓,可就得啃生米了,沒煤了!”
那四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頓時愣住了,別的茶客依舊進(jìn)行他們自己的事。可茶館掌櫃的卻急忙跑過來。
“那四,你說的是真話?”
“那可不是,我說,老方,平時喝你兩口茶的,也算是個香火情,別說我沒提醒你啊,趕緊的,去買煤吧,我瞧著漕運碼頭那執(zhí)著,差不多要把煤全運到天津去,天津那地方,可不單老百姓燒煤,洋人的輪船那也得燒煤!那輪船若是一動,可就是萬把斤煤沒有了!”
管他是真是假,那四這麼一說,聽著覺得有些道理的方掌櫃更是喊來了夥計,取出幾兩銀子來。
“快,快去,去勝成號,下定金買煤,兩千塊煤球,讓他直接送過來!”
不過片刻功夫,夥計卻拿著銀子走了回來,把銀子往櫃上一擱。
“掌櫃的,勝成號的許掌櫃說,號裡沒那麼多煤球,咱要是要的話,只能賣兩百塊!”
夥計的聲音不大,可卻在茶館裡傳遍了,
“勝成號沒有,不會去德理號嘛,快去,有多少買多少!”
一聽當(dāng)真是沒煤了,劉掌櫃頓時急了,若是茶館裡沒煤,拿什麼燒茶、做點心。
原本看似不爲(wèi)所動的茶客頓時慌了起來,紛紛起身走人,顯然是去買煤去了,這煤若是都賣到天津,往後他們吃飯用啥燒。
“鬆二爺,你瞧,這當(dāng)不得假吧!”
那四喝了口茶,瞧了眼鬆二爺。
“這煤號說是沒煤了,可誰知道是不是把煤賣到天津去了,咱們燒煤,天津人就不燒煤了,我可是聽同文館裡的人說過,那個什麼火輪船,就是燒煤的,海河停的那麼多洋船,可不都是燒煤的!”
那四像是生怕火著的不旺似的,繼續(xù)在一旁添油加醋起來,似乎那煤行之所以不賣煤,就是因爲(wèi)他們把煤都賣到天津去了,然後又不無得意的說道。
“這不,一大清早,我就直接從號上買了一千塊煤,趁著便宜可得多買點,省得以後有價無市的時候,想吃口熱飯都難!捧著銀子都買不著煤!”
那四的話,只說得鬆二爺、常四爺?shù)哪樕弊儯沁€有一絲先鬆的鬆快勁。
“那,那四……告辭、告辭。”
“鬆二爺,常四爺,慢走,慢走……”
待衆(zhòng)人離開後,那四也跟著離開了,看似一副神色匆匆的他,一出門,便有一位剛從茶館裡走出來的客人往他手裡塞了一兩銀子,然後小聲說道。
“順喜茶館,四爺,我在那等著您!”
待那人走後,那四的臉上便擠出了笑來。
“一幫二傻子!”
那四嘴裡罵著,可臉上卻帶著笑,不過就是幾句話的功夫,這一兩銀子便到手了,好了,這家活辦好了,該換另一家了,這時間緊,可不能讓旁人搶了先,那可都是銀子啊。
(抱歉,今天有事耽擱了下來,今日只能一更了,這兩天保證補(bǔ)更,賞無語幾張,給點動力,呵呵!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