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夫人的大軍內(nèi)部已經(jīng)徹底混亂,那些被榮國夫人強徵來的壯丁倒還好一些,但是以老嫗婦女拼湊起來的後備軍明顯體力不足,耐不得這冰寒徹骨的天氣,緩緩倒了下去。
不少人心中出現(xiàn)了惶恐情緒,士兵逃亡人數(shù)越老越多,領(lǐng)軍將軍的血色軍令已然沒有了效果,故而雖說榮國夫人派兵數(shù)十萬,但是到了東北邊界,剩餘的也就是些渾身帶著凍瘡,情緒低迷的士兵,總?cè)藬?shù)已然不足八萬。
誰說戰(zhàn)爭最冷血,誰說戰(zhàn)場死傷最慘重,有時候,貪得無厭的暴政,更容易殺人於無形。
紫茗早已經(jīng)命令孟青雲(yún)將剩餘的殘兵敗將轉(zhuǎn)移到東北深嶺,哪一處地方,還有些野生人蔘的生長,一些野生動物也可以暫時幫助朝明大軍緩過缺糧的劫難。
孟青雲(yún)心中激動不已,因爲紫茗臨走的時候,下了命令,讓他們在春暖花開之時,搬師回朝,準備兵定天下。
搞定了邊疆危機,紫茗與朝逸軒快馬加鞭又準備趕往京都,畢竟京都還有個紫茗所謂的婆婆。雖然對妃竹萱不大待見,但是懷著孝義爲先的原則,加上紫茗更不想讓朝逸軒爲難,所以救出妃竹萱,她即便不甘心,也只能如此。
他們一路上白雪鋪地,白骨森然,掩埋在雪裡,馬蹄微揚,便能被森然頭骨噌的蹦跳起來,驚得衆(zhòng)人一身冷汗。
臨近中原,本以爲能有些人煙,吃頓熱菜,卻沒想到人煙依舊稀少,即便是有些村鎮(zhèn),也都變成了死鎮(zhèn),他們搜遍了整個山莊村鎮(zhèn),結(jié)果總能發(fā)現(xiàn)嗷嗷待育的嬰兒在冰天雪地中活活餓死,面色慘白,讓人心疼,行動能力不便的老人或者殘疾人也都痛苦地在又寒又餓的陋屋裡失去了只覺。
好不容易探出一個微微有些生氣的老人,那老人彌留之際的回答,令朝逸軒這樣冷血心腸的暴君都震驚不已,後悔自責。
原來中原附近有人煙的地方,都被榮國夫人徵兵令嚇跑了,沒能逃跑的人,只要還有兩條腿會走路,不論年紀,通通被她徵用殆盡,正在哺育嬰兒的婦女也不能倖免,只留下掙扎在襁褓中的嬰兒亦或是癱軟在牀的老人,孤獨等死。
那老人掙扎了整整七天,爬遍了整個村鎮(zhèn),終於耐不住寒冷和飢餓,痛苦地閉上了雙眸。
紫茗咬牙切齒,道:“榮國夫人,如果不將她千刀萬剮,嚐嚐絕望的滋味,我誓不爲人!”
朝逸軒通身內(nèi)力瀉出,整棟陋屋便化作齏粉,帶著被灰塵污濁了的白雪,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
唐菲忽而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作爲殺手,她雖然殺人無數(shù),甚至很享受這種殺人的快感,但是聽到嬰兒老人被冷酷無情的政府殘忍的餓死凍死,她的心也忍不住抽搐著,產(chǎn)生了與紫茗相似的想法,一定要殺了榮國夫人。
歸海三刀淡漠道:“此等罪行雖然人神共憤,但是還達不到讓我出手的地步,因爲對這等人出手,我怕髒了我的手!”
唐菲身後的十一名女子咬了咬牙,道:“皇妃娘娘,請允許我們爲民除害,剷除了這個惡毒的女人!”
紫茗冷冷地掃過她們,她們噔時心中一緊,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在她冷冽的眼神下,渾身冷汗直冒。
紫茗隨即咬著嫣紅的貝脣,哼道:“如果僅僅要了她的命,那豈不是便宜了她,本宮要她生不如死!”
那最後的四個字,紫茗咬的極重,在衆(zhòng)人的心中像是被投擲下了千斤冰山,沉沉地壓迫著她們。
連朝逸軒也感受到了身體上那無形的威壓,心中想要變強的慾望更加強烈。
緩和了心中的憤怒,紫茗淡淡的轉(zhuǎn)身,道:“我們走吧!”榮國夫人,哼,能讓我如此想折磨到生不如死的人,恐怕只有你一個,你該是好好慶幸一番了。
京都皇宮,正懶洋洋地倚在軟榻上,瞇著眼聽著歡喜的歌舞,品味著宮女小心翼翼遞到她脣邊的甜點,一臉的安詳。
官員們遞上來的奏章,她懶得翻看,只是淡淡道:“你們看著處理,不要再來煩本宮!”那些滿腔正義的官員看不慣朝廷徵兵,搞的天下大亂家破人亡,於是血薦者,都被榮國夫人砍下了腦袋,次數(shù)多了,自然官員們不敢再煩擾她,天下自然更加岌岌可危。
這時,榮國夫人心中還在嘲諷膽小怕事的官員,忽然之間便打了兩個噴嚏,一股沁涼的寒意,自她的心底躥遍了全身,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擡眸,忽然發(fā)現(xiàn)天地之間飄揚起雪白的淚花,那麼沉沉地壓在她心底。
京都,被包裹在銀裝素裹的蒼白氣氛中,沉沉地壓抑在這個寒冬。
城門緊閉,朝明如蟄伏的銀龍,被麻醉安眠了。
輕盈地翻牆躍進了皇城,曾經(jīng)的繁華已經(jīng)褪盡奢靡的外衣,蕭索的城牆,沉默在一片刀光劍影的陰暗角落,被腐蝕剝落了宏大的夢。
曾經(jīng)的盛世喧囂,隨著戰(zhàn)亂一併門扉緊掩,時不時探出來的,是怯懦的試探般的一雙飽經(jīng)風霜的眸子,彷彿一夜之間,褪盡了靈動,被天上人間的落差,雕蝕成渾濁,洞穿成一種虛假的頓悟。
靜靜地等待著死亡。
曾經(jīng)嚴整的街道,已經(jīng)被剝落成坑坑窪窪,而巍峨雄壯的建築,也被一寸寸蠶食吞沒進了富人的口袋,蕭索破舊的客棧與商號,在如狼似虎的剝削壓迫中,茍延殘喘。
曾經(jīng)鱗次櫛比的民居,已然東倒西歪,甚至不少房間已經(jīng)被大雪傾軋倒坍,卻無人理睬。
城防士兵懶洋洋地蜷縮在雪地裡,身上曾經(jīng)穿著的威風凜凜的鎧甲早已經(jīng)龜裂,破舊不堪。
一路上,紫茗從偶爾掠過的人的眸底,看到的是死寂般絕望的眸光,他們曾經(jīng)的激情已然被現(xiàn)實吞磨殆盡,除了行屍走肉般維繫自己的生命,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夢。
所以說,人的夢想是脆弱的,脆弱到當一場沉重的打擊落下,他們便如乾坤顛倒般失去了鬥智,沉湎在自己編織的泡沫一般的夢境裡,不願意醒來。
沉睡的太久太久之後,誰還能記得自己當初年少輕狂,矢志補天的豪情壯志:誰還可以摸摸胸膛,笑罵蒼天,此生韶華盡付,無悔矣,誰又會,在燈火闌珊處,暮然回首,自己心底那份赤誠的心,是否依舊緊緊地被他握在手心。
朝逸軒俊眉緊蹙,邪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機,榮國夫人,當真是替他好好地治理了這番天下?。∷羰遣缓煤玫鼗貓笏环?,怎麼對得起莫名其妙死去的他的子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