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打真的是因爲信寧?”陸靖明猶自不能全信。
“這還有假?”印浩天直接一顆葡萄砸了過去, 陸靖明一躲,那葡萄打偏,在他白色的衣襟上留下了個紫色的印子便被彈開, 不知掉落在哪裡了。
印浩天看見自己的傑作笑的欠揍, “只不過, 具體一點, 是我要娶信寧爲妻, 我爹他不同意,纔將我打了。”
“你是說,你要娶信寧爲妻?”陸靖明撣衣服的手頓住, 哪裡還掛管什麼葡萄,他掏了掏耳朵, 再次問道, “你是說, 要讓她成爲少夫人,你的正妻?”
“你還要問幾次?”印浩天已經(jīng)不耐煩了, 陸靖明適時地閉嘴,走到桌邊淡定地吃起了葡萄。一會兒,信寧出去給印浩天熬藥,陸靖明往外瞅了瞅,才又開口:“那你娘跟你祖母能答應(yīng)嗎?”
“她們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 ”印浩天答得隨意, “再說, 我已經(jīng)應(yīng)允了我爹要進國子監(jiān), 參加明年的科舉, 爹昨天說了,只要我能在榜上前三, 便準了我跟信寧的婚事。”
“相爺會如此開明,大夫人也就這樣答應(yīng)了,要是我孃的話,她是寧願打死我,也不要我做出這等事的。”陸靖明自言自語,末了,他又不相信地問:“你要進國子監(jiān),你可是最討厭被管教,厭惡讀書的。”
“那是以前,”印浩天吃了葡萄,在盆裡淨(jìng)了手,“現(xiàn)在,爲了寧兒,爲了我們的以後,我決定了,要去國子監(jiān)會一會咱們興安國的出類拔萃的才子們。”
“你……”陸靖明發(fā)現(xiàn)幾天不見,印浩天跟變了個人似的,“當真是爲了你的丫鬟,信寧,能做到如此?這個情字居然如此厲害,把咱們一向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印二少爺,也變得這麼上進了?真是可怕啊,可怕。”
“別貧了,”印浩天見不得陸靖明賤賤的樣子,“你跟吳謙要不要一起?”
“你印少爺居然要去國子監(jiān),我們怎麼能放任你去禍害咱們興安國一方淨(jìng)土”,陸靖明一副義憤填膺,捨身取義的樣子,擡頭挺胸看著印浩天,“自然,我們也要進去,保護好咱們的才子。”
“哈哈哈,好,那我們就一起去。”
“一起去。”
兩個人對視而笑,印浩天一激動,忘記屁股上的傷,跳起來拍打陸靖明的肩膀,疼的他不自覺地捂著,倒又叫陸靖明狠狠嘲笑了一番。
笑鬧之後,印浩天心中倒是記住了陸靖明的話,他一心只顧著跟自己爹的打賭,老祖宗跟他娘是什麼態(tài)度,他還真的是不甚明瞭。
正擔(dān)憂著,大夫人身邊的周大娘來了,笑吟吟地進了門,給印浩天行了禮,便說明了來意,原來她是來請信寧過去明軒堂,見一見大夫人從府外特意請來的一位嬤嬤。據(jù)說是在宮裡呆了幾十年,最近被宮裡的主子開恩,出宮養(yǎng)老了。大夫人請她來,正是要教幾位庶女一些宮廷禮儀,站姿走勢,還有一些女工等等。
“既是給幾位妹妹請的,怎的又把寧兒叫上了?”印浩天沒弄明白。
“哎喲,我的二少爺,這不是說明咱們夫人看重信寧姑娘嗎?你想啊,這是給幾位小姐請的嬤嬤,咱們夫人讓信寧姑娘跟著一起學(xué),學(xué)習(xí)好了,將來與人交往不就更容易些,給咱們相府也是長臉。”周大娘臉大如盤,說起話來,那臉油光滿面,看得印浩天想離她遠點。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陸靖明聽了點點頭,“你娘看起來不討厭信寧。”
“那是自然,寧兒這麼討人喜歡,府裡有誰會不喜歡她。”印浩天不以爲然,雖然他認爲信寧不需要再去學(xué)什麼規(guī)矩,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間再去惹娘生氣,那以後自己不在的時候,信寧怎麼辦,娘不會對她怎麼樣吧,總歸和和氣氣的還是好些。
他把信寧叫到跟前,將周大娘的話告訴了她,並詢問她的意見,表明如果她不想去也不要緊,但是大夫人開口,信寧怎麼可能說不去,於是便隨了周大娘一起去了明軒堂。
明軒堂裡果然坐著一位嬤嬤,看年紀大概四十左右,臉上倒是乾乾淨(jìng)淨(jìng),沒有什麼難看的斑斑點點。她端坐於座,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擡頭挺胸,目視前方,一看就是非常注重儀態(tài)之人。頭上的髮髻梳得一絲不茍,沒有其他多餘的首飾,只有一根銀簪別在發(fā)間,穿著一件靛藍色的交領(lǐng)長衣,神色平和,不茍言笑,看起來有些難以相處。
兩位小姐已經(jīng)到了,站在大夫人的一側(cè),信寧一進明軒堂,便給夫人行了禮,她心裡還是非常緊張的,誰知道,大夫人卻是笑著讓謠萃把她扶了起來,還對她噓寒問暖,直說她最近照顧印浩天太辛苦,賞了一些布匹跟補品,並把她的月錢由二兩提到每月三兩。
信寧連連推辭,大夫人一口就定了,沒給她機會拒絕。信寧只得磕頭謝恩,領(lǐng)了這賞賜,她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大夫人對她的態(tài)度變化太快,前後大不同,現(xiàn)在這好的讓她有些吃不消。
大夫人又跟信寧介紹這位姓宮的嬤嬤,言語間對她多有稱讚,那嬤嬤對於大夫人的誇獎只是笑笑,一副榮辱不驚的樣子倒讓信寧對她又多看了一眼。
學(xué)習(xí)的地點是在明軒堂隔壁的宜蘭園,宮嬤嬤帶著兩位小姐跟信寧跟大夫人告退去了宜蘭園。她開口就給了三人一個下馬威,“相信你們都知道了,我姓宮,夫人請我來是教你們的宮廷禮儀,還有一些女工,女戒,意在將三位教導(dǎo)得更加知書達理。各位學(xué)的好當然皆大歡喜,當時如果不認真學(xué),或者耍些小姐脾氣,那就不要怪嬤嬤我手下不留情了。”
她手上拿了一把竹尺,說這話的時候,她一下一下用尺子敲打著手心,信寧自是沒有說什麼,倒是府裡一直很得老太太喜歡的四小姐嘴撅得老高,有些不高興了。她是雙生子中的一個,平時就能說會道,小大人一個,常把老太太逗得大笑不止,是以府裡的人對她也是不敢惹的。
這突然來了一個老嬤嬤要她們學(xué)什麼規(guī)矩不說,還嚇唬要打她們,她怎麼服氣,當下脾氣就上來了,嗆聲說:“你這個嬤嬤好大膽,哪有做下人的還敢打主子的道理。”
“啪!”她話音剛落,手上就捱了一下,那竹尺打人疼得厲害,她的手立刻就紅了起來。
信寧跟五小姐俱是一驚,想不到這宮嬤嬤這麼厲害,居然說打就打。
“這第一下就是要告訴你,說話要懂得分寸,不能對長輩大呼小叫。”宮嬤嬤拿著尺子,面無表情地道。
“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相府裡的四小姐,是老祖宗最喜歡的小孫女,我要告訴老祖宗,讓你掌你的嘴。”四小姐印雪捂著紅了的手掌,氣的大聲道。
“啪!”又是一下,宮嬤嬤繼續(xù)說道:“出口不遜,仗勢欺人,是大忌,下次不準再犯。”
“你……”
“啪!”
“屢教不改,是爲惡習(xí)。”宮嬤嬤收起尺子,看著已經(jīng)要哭出來的四小姐,罰她去站著讀一篇女戒。
四小姐不幹,她僵著身體不願意動,信寧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替四小姐求情道:“嬤嬤,你念在四小姐是初犯,饒她一次,她下次定不會再犯。”
宮嬤嬤看了看信寧,沒有說話。
“你求她幹嘛,信寧,我已經(jīng)去讓人請娘了,她很快就會來罰這個大膽的嬤嬤的。”四小姐惡狠狠地道。
信寧搖了搖頭,這嬤嬤既然敢打四小姐,證明她在相府裡沒什麼顧忌的,她又是從宮裡出來的,大夫人怎麼可能會娶得罪嬤嬤。
正說著,四小姐身邊的丫鬟過來,四小姐殷切地看著她,那丫鬟搖了搖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印雪的臉色一下子白了。看了一眼宮嬤嬤,她眼裡全是不服氣,不甘心。手裡拿著丫鬟遞過來的女戒,怎麼也不肯開口讀下去。
見這嬤嬤半點都沒有要鬆口的意思,信寧走到四小姐的面前,同樣給她小聲地說了什麼,四小姐先是害怕,而後又是高興,讓宮嬤嬤都忍不住想知道這丫頭到底跟這四小姐說了什麼。
信寧說完了,這四小姐拿著那本女戒,不情不願開口讀了下去。待她讀完了,宮嬤嬤看到,這信寧悄悄對她點了點頭。
她看到裝作沒看到,既然三個人都沒有異議了,她便開始教給她們禮儀。從站姿,坐姿,到走路,微笑,行禮,一連串學(xué)下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快到已經(jīng)到了未時,印浩天已經(jīng)等急了。
去了這麼久不知道到底吃過了沒有,寧兒可別被餓到了,學(xué)規(guī)矩難不難,這宮裡的嬤嬤會不會也像夫子一樣嘮嘮叨叨,動不動打人板子,印浩天越想越擔(dān)心,儘管屁股還很痛,他還是決定要去看一看。
要去看一看,這幾個時辰很是想寧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