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王府端午宴的人都走了,他們興奮或遺憾,嫉妒或羨慕地談論著這場射柳。這前三名是大家議論最多的,尤其是那得了青烏劍的薛業,還有相府的兩位公子。
而這王府裡此時明王爺夫婦也正在對今天所見到的公侯子弟,朝中才俊互相討論。
“這校尉薛業不錯,箭術了得,說他百步穿楊不爲過。”明王妃十分中意。
明王爺搖了搖頭,告訴她說:“他人是不錯,只是家世不好,他是太僕寺卿的庶子,在家裡是個不得寵的。不僅如此,他的母親還是那羅人,是個舞姬。”
“那羅人?”明王妃眉頭一跳。
明王爺知道她心中思量,便繼續說了下去:“對,是那羅人。這那羅人放在之前倒也沒什麼,只是近些年,我朝與那羅國不合,邊際地時有摩擦,那羅國時有挑釁,所以京城裡的那羅人便屢受欺負。這薛業也算是半個那羅人,他前途未明,我們的女兒嫁給他,實在不是個明智之舉。”
明王妃對當下的時局也只是一知半解,現在聽到王爺這麼一說,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兩國的前路未明,她是不會拿自己女兒的一生幸福開玩笑的。
“那相府的那位大公子呢?還有那個吳……吳謙呢?”她注意的都是十分出色的人,那個大公子看起來氣度不凡,舉止得體,而那個吳謙性格謙和老實,嫺雅的性子急躁,這樣的人會盡力包容她,不讓她受什麼委屈。
“我倒是看中了一個人,”明王爺捋著鬍鬚沉思道。
“誰?”
“相府的二公子。”
“他?就是那個受了傷,沒能參加第三局的比試的那個?”明王妃想起來了,“他長得倒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
“不止是這個,你看他第一局跟第二局射箭成績不錯,而且他還有一顆仁義之心。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鬟這麼冒失,當時那麼危險,他一個堂堂相府的二公子,千金之軀,卻甘冒風險在箭下把4人救了,這不是仁義良善又是什麼。選人啊,有時候,不僅僅要看家世,相貌,這品性也是很重要的。畢竟可是關係到我們嫺雅的一輩子幸福。”
經明王爺這麼一說,明王妃也覺得有道理,不由笑道:“還是王爺想到周到,是臣妾考慮不周了。”
“爹,娘,你們不用操心這麼多。”嫺雅從簾後走了出來,看樣子,她已經把爹孃剛剛那番話都聽到了。這會兒,她早已經把那身曳地長裙脫掉了,那麼長的裙子,束手束腳,很不方便,她早都不想忍了。現在已經換上了她最愛的石榴紅束身勁裝,手裡還拿著那紅色的鞭子。
明王爺一看她,她乖乖地把鞭子塞給了身後的丫鬟。自從上次她騎馬抽壞了一間布莊,爹爹已經禁了她一個月的足,鞭子更是不讓她碰,爲了討好爹爹,她今日才很乖巧,還那樣一副正式的裝扮,一直老實地呆到宴會結束,不然她早就想拿著鞭子跟那幫人比試一下了。
“嫺雅,爹說過要給你擇婿,你偏說要自己選,今天爹爹按照你的意思,給你把京城裡未有婚約的公侯子弟都請來了。告訴爹孃,這裡面可有你中意的?”明王爺望著愛女,想聽聽她心中所想。
“爹孃,單憑這一面只能看到一個人的冰山一角,如果我不把我未來的夫君瞭解徹底了,怎麼知道他到底配不配得上爹孃養了十六年的掌上明珠,堂堂明王府的嫺雅郡主,我怎麼能夠放心嫁給他。”於嫺雅頭高高昂起,驕傲地說道。
她這麼說,明王妃有些擔心了,嫺雅畢竟是個女兒家,怎樣如她所說的,去完全看透一個男子,她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向來做事不遵循常理,想到什麼就要去做。
“嫺雅,你看中哪個,爹孃去給你打聽就好,你可別做什麼出格的事。”明王妃半是憂慮半是警告。
“哎呀,娘,”於嫺雅走到明王妃身邊,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女兒有分寸的,再說這人吧,有時候在人前,人後是兩個樣的,女兒一定是要親眼看看的。”
夫婦倆對望一眼,算是同意了,只要女兒不要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就由她去吧,畢竟是關係到她的下半輩子,她自己的上心也情有可原。
“那,爹孃,我出去了啊。”她使了一個眼色給丫鬟,就急急地往門口走。
“你禁足滿了嗎?”明王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腳步不停,答應著:“我知道了,爹爹,我會小心的。”
最後幾步簡直是跑出去的,跨過了門檻,她躲在一邊拍胸口,丫鬟紅蓮好奇地問道:“小姐,今天這麼多風度翩翩,才貌俱佳的公子,你一個都沒看上?”
“什麼才貌俱佳,酒囊飯袋,不學無術的居多吧,也就只有最後那幾個稱得上是好而已。”於嫺雅頗有些不屑。不過,有一個人,她倒是入了眼,改天一定要找個機會跟他比試切磋一下功夫。
“紅蓮,走了。”
“小姐,去哪裡?”
“街市。”
“啊,小姐,又去?”
“少說廢話,快點跟上。”
“……好吧。”小姐下令,丫鬟紅蓮只得又跟著去了街上,心裡期盼,小姐你可別再抽壞了人。
於嫺雅精神抖擻:哼,紅衣郡主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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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浩天回到了福利,即使他再怎麼遮掩,他受傷的事也還是傳遍了全府。老太太心疼地直抹眼淚,衝下人發了一通脾氣,跟去的人都受了罰,原因就是沒照顧好二少爺。
大太太找來了太醫,又重新給印浩天瞧了,直到太醫再三保證二少爺所受的只是皮肉之傷,沒有傷到筋骨,而且經過很好的處理,現在已經沒有大礙,老太太跟大太太才放了心。
又問了印浩天受傷的原因,印浩天有意爲他大哥隱瞞,畢竟本來也就是小事一樁,被全家人這麼一個重視,好像他真出了什麼大事一樣,再加上,連小廝丫鬟都受了罰。
誰知,印浩雲直接跪下承認了,說是自己不小心射到了二弟,請求母親跟祖母責罰。
老太太對大孫子的疼愛遠遠不如老二,但同樣是印府的孫子,她也就訓了幾句,罰他去佛堂抄錄《靜心咒》五十遍,便也罷了。大太太跟著勸,但老太太決定了,而且印浩雲也甘願受罰,她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印浩雲筆直地跪著道了句:“孫兒這就便去了。”
但是老太太的注意力全在印浩天身上,壓根就沒聽到他的話。信寧看著他絲毫沒受影響的磕頭,依舊是那麼恭敬,站起來,退出去,一言一行,讓人挑不出任何不妥,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再看看二少爺被一羣人圍住,他還在呼痛,老太太疼惜地正命人將什麼人蔘,鹿茸,靈芝都往二少爺房裡送,突然就有些明白,大少爺的落寞因何而來。
這裡是他的家,可他在這裡卻一直像個多餘的外人。
回到博文園時,那名貴藥材,稀有補品都已經擺滿了屋子,信寧吩咐丫鬟將東西分類規整,放好,迷月已經把熬好的藥送來了,
印浩天一看那黑乎乎的藥汁就嫌棄地撇嘴,在吃藥這件事上,他還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十分不樂意。幼年時,他因爲怕苦,總是想法設法將熬好的藥倒掉,一開始,倒在顯眼的地方,大家很容易就知道了,後來,他學聰明瞭,先把人支出去,他把藥倒在那花瓶裡,沒過幾天,搞得整個房裡都是一股怪味道。
別看他小,鬼點子不少,還知道仗著自己少爺的身份,讓房裡的丫鬟跟小廝幫他喝藥,不喝他就威脅人家,要打屁股,所以他一生病,所有的丫鬟小廝都跟著是受罪,幾乎每個人都在他的脅迫下喝過藥,作爲他的貼身丫鬟,信寧是喝的最多的一個,就爲吃藥這一個事,她沒少爲難。
現在長大了,可是這不愛喝藥的習慣還是沒改。
“二少爺,喝藥了。”信寧把藥碗端過來,印浩天彼時正逗著一隻鳥籠中的八哥,將手中的粟米扔給它吃。
“放那裡吧,我一會兒就喝。”纔不要喝那苦兮兮的藥。
“藥已經涼了,少爺,早喝身體不是好的快點嘛。”信寧知道他有開始牴觸了。
印浩天放下手中的粟米,指了指肩膀說:“不是我不想喝,我受傷了,要喝的話,只能你來餵我。”他坐在木椅上,說的一本正經,這本是事實,信寧也沒有推辭,便用那湯匙一勺一勺地去喂他,心裡卻在納悶,二少爺傷了左臂,這右臂可是好好的。而且這藥一口氣喝下去不是少受些苦楚嗎?這樣一勺一勺的,豈不是更苦。
她猜的沒錯,印浩天實際上已經苦的受不了開水吃蜜餞了,喝一口藥,吃一口蜜餞,就這樣還是苦的皺了眉,但是,能讓寧兒這樣喂他吃藥,他心裡高興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