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殍遍地，顆粒無收。
到了幷州地界之後，陳曉才知道了這兩個詞形容的是個什麼景象。
不同於自己一路走來看到的景象，這沿路的莊稼地都已經乾裂開來，無數的苗子都無力的倒在地上，變得枯黃無比。
路邊癱倒在地上的百姓骨瘦嶙峋，嘴脣乾裂，昏昏沉沉的模樣，也不知道是死是生。
加上頭頂上懸著的老烏鴉，景象極爲淒涼。
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人覺得極爲難受。
將車簾放下，陳曉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而對面坐著的馬周，此時也是一臉的小心翼翼。
“馬周。”
“學生在。”
聽到陳曉叫到自己的名字，馬周瞬間就支棱起來耳朵，目光死死地盯著陳曉，等待著陳曉的吩咐。
“你在三省這一年裡，晉陽的奏報有什麼內容？”
馬周也不猶豫，似乎早就知道了老師會有這麼一問，便開口說道：“老師，這一年來，晉陽奏報大致可以分爲兩類，一類是去年開始，晉陽頻繁上奏，說是糧食豐收，奏請朝廷替換陳糧，將陳糧都售賣出去。”
“此事因爲涉及的糧食太多，陛下還同三省商議了一次，這才定下可以替換。”
“因此從去年冬天開始，一直到今年三月，晉陽的奏報當中，多是對新舊糧食替換的稟報。”
“但是這情況在六月的時候瞬間一變，晉陽府奏報，幷州晉陽一代遭遇百年難遇的大旱，糧食絕收，百姓無糧可用，晉陽府的三處官倉，其中一處還沒有填滿。”
“接著便是一把大火將剩下的兩個官倉燒的一乾二淨。”
說完，馬周看了一眼陳曉那略顯鐵青的臉色，隨後接著說道：“接下來的奏報中，就只是在催促朝廷儘快撥糧，還有銀錢，用以購買當地糧商的糧食，糧賑濟災民所用。”
陳曉微微頷首，後面這些他就比較清楚了。
這次來晉陽一地，他陳曉帶來的還有十萬貫銅錢，用以購買糧食賑災。
但現在眼前這景象，讓陳曉有些懷疑，這十萬貫或許根本不夠。
畢竟他可不敢賭商人的節操，這時候如果不漲價還好，漲價了自己斷然是買不夠糧食的。
這還沒有進入晉陽城就已經是這個模樣了，一時間陳曉對於晉陽城內的情況又有些遲疑起來。
看來這次這件事情不是一般的麻煩。
車隊緩緩駛入晉陽城。
這座龍興之地，此時卻是異常冷清，陳曉除了看到幾位守衛城門的士兵之外，百姓都很少看到幾個。
等到了晉陽府衙外的時候，陳曉的護衛長孫亮便上前叫門。
那門衛看了一眼陳曉的馬車，又看了看拜帖，急忙轉身朝著府衙內跑去。
馬車裡的陳曉看著這一幕，眉頭就是一挑。
“陛下沒有給晉陽府通知？”
“還是本官來的快了？”
面對陳曉的疑問，馬周也不敢說話，片刻之後，那府衙內便是一羣人手忙腳亂的跑了出來。
“我等見過欽差大人！”
聽到這話，陳曉這才慢慢起身，朝著馬車外走了出去。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陳曉輕咳一聲說道：“諸位大人客氣了，速速起來。”
只見爲首的那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隨後朝著陳曉行了一禮。
“下官幷州刺史王陽，見過高陵郡公。”
“下官有失遠迎，還望大人見諒。”
眼前的陳曉王陽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卻很清楚陳曉在長安城的地位。
先前聽聞長安會派來新的欽差，卻沒有想到派來的是這位。
而自己也是剛剛纔知道。
一時間，王陽的心中多少有些擔憂起來。
朝廷將這次欽差的人選捂得如此嚴實，到了地方他們才知道，莫不是要做什麼大事兒？
只是就在王陽心中擔憂不已的時候，陳曉的聲音突然響起。
“王大人客氣了，本官不過是路上走得快了些，畢竟災情不等人，長安城裡，陛下也是很惦念晉陽一地百姓安危的。”
“晉陽乃是幷州州府所在，事關重大啊~”
聽到這話的王陽臉上滿是汗水，急忙點了點頭，以示附和。
看著王陽此時的模樣，陳曉也不在意，而是徑直開口說道：“此番本官前來，還有十萬貫賑災所用的銀錢，煩請王大人派人儘快入庫，也好我等商議好了賑災條陳之後，方便使用。”
王陽急忙點了點頭，隨後示意手下官員儘快將銀錢入庫，這才帶著陳曉進入到了是府衙當中。
剛剛入府，王陽便吩咐儘快準備酒菜，隨後帶著陳曉來到中堂之中。
諸位官員入座之後，王陽才輕咳一聲開口說道：“陳大人，此番來賑災，不知道這糧草……”
見王陽詢問自己糧草的著落，陳曉眼中光芒一閃，隨即說道：“朝廷已經開始調集，但因爲大旱，水路不通，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到了，暫且不知。”
聽到這話的王陽面露難色，神色瞬間變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著這一幕，陳曉心中不由得有些狐疑起來。
目光掃過其他官員，只見也是神色各異。
這詭異的模樣，讓陳曉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稍稍想了一下之後才說道：“本官剛剛來到晉陽，對於此地的災情尚且沒有詳細的瞭解，王大人可否給本官詳細說說？”
王陽這時才猛地回過神來，看著陳曉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是下官疏忽了，大人見諒。”
說完，王陽便開始介紹起來晉陽眼下的災情。
“自入春以來，幷州之地降水就很少，晉陽一地更是隻下了次雨，甚至於連地都沒有溼潤多少，百姓擔憂減產，後邊就是連續的乾旱，地裡可以說是顆粒無收。”
“恰逢乾燥大火，晉陽官倉也被焚燬，各地也因爲乾旱，調集的糧食數量不多。”
“眼下，整個晉陽城的官糧只夠七日食用，耗盡之後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朝廷賑濟的糧草到位，二便是花錢購買糧商手中的糧草。”
說道這裡的時候，那王陽滿是無奈之色。
看起來好像也沒有料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