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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葵死了。
這一消息如同晚風,吹起校園裡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大家帶著隱秘而窺探的目光,若有似無地飄向博然,想看見他臉究竟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哀傷抑或絕望。畢竟,他對她的癡迷曾轟動一時,到如今大家依然念念不忘,口齒餘香。本以爲還有的精彩後續,卻因這忽然的煞筆,成了始終沒有迴應的遺憾。
博然只是普通學生,無好看眉眼,亦無優良成績,即便連性格也是乏味的溫吞,自然也就沉寂如水,不曾引得半分注意。但那一場大膽的表白,卻令他聲名鵲起,即便連外校的人也略知一二。
那是每週例行的升旗朝會,乏善可陳得讓人昏然欲睡。忽然,一個身影如離弦的箭迅疾地衝上臺,奪過了校長手中的話筒。低沉的聲線,透過擴音散落進壓滿人羣的操場的每一個角落,餘音不絕:“沈靜葵,我是許博然。我非常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說完,他又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回人羣中。
短暫的靜默後,“嗡嗡”的人聲如漣漪般向四周擴散開去,八卦神經如遭急火,迅速地沸騰起來。好不容易,秩序才勉強恢復,朝會也不得不草草結束,略顯狼狽。然而,許博然的名字卻從此響亮,風評不一。自然,這位肇事者也受到了嚴厲的處分。
事後,靜葵卻似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回覆,如常生活學習,這未免讓人覺得有些掃興。問及博然,他卻說只是表白,又沒期待能執子之手。雖然覺得遺憾,卻也終未有人再多言什麼,畢竟感情之事,又怎容得外人來插手。
然而終還是留有一點念想的,如今卻也生生被掐滅了。
這邊,許博然在得知靜葵的死訊後,卻未浮現任何期待中的情緒,平靜得近乎詭異。此時,各種猜測如驚飛的鳥,傾巢而出。當事人卻只是收拾好書包,在暮色殘陽裡,走進了濃郁的光影裡。無人看見,他眼角暗藏的一抹隱秘而期待的弧度。
一切發生得太快,靜葵只感覺脖間一涼,還未及反應,就已物換景移,站在了這條白霧彌散的幽徑上。環顧四周,除了化不開的黑暗與繚繞的霧氣,就再也不見其他,荒冷感從四面八方逼圍過來,滲透進骨子裡。靜葵打了個寒戰,卻彷彿受到牽引般邁開步子,猶豫地向前走去。
靜葵只記得她如往常一樣守侯在景年回家的路上,期待著他出現,尾隨他回家。
景年是靜葵一直以來心中最隱秘而柔軟的心事,她最喜歡的便是遠遠望向他。行走的模樣,書寫的模樣,思考的模樣,發呆的模樣。這一切彷彿都被染上了綺霞,美豔而動人。她從不曾真正靠近,如今也只是遠遠跟隨其後,假意是他打小的好友,陪他一路回家。這虛幻的青梅竹馬的戲碼,對她來講已是莫大的滿足。
她對他,一直都這樣安靜。
當許博然那樣表白時,靜葵嘴上罵他瘋子,心底卻如激流般涌蕩。原來,喜歡竟也能這樣熱烈瘋狂,散發著怪異的浪漫。她看著臺上的少年,忽然覺得陰鬱已久的天空驟然晴朗。那是一條曾經沒有看見的路,忽然浮現,延伸出一路璀璨煙花。
在輾轉難睡眠數夜後,她做出了連自己都差點嚇壞的決定,之後便開始了忙碌的準備。但當一切都準備就緒時,卻被迫戛然而止了。現在,她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疑惑中帶著隱隱的不甘。
靜葵繼續緩步前進著,荒冷感越發濃烈了。忽然,前面出現一團白色的柔和光亮,一個身影漸漸浮現出完整的輪廓。
那會是誰呢?
靠近後,許博然的臉意外地落進了視線裡,驚訝之中,靜葵心裡更多地涌動著安然的暖流。她忽然覺得,在這陌生而寂涼的詭譎之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靜葵加疾了腳步,來到了博然面前。
男生看見她,臉上瀰漫出輕淺溫暖的笑意。他將一個杯子遞到靜葵面前,柔聲說:“喝了吧,然後跟我回家。”靜葵接過來一飲而盡,喉嚨翻滾間,是抑制的淚意。差一點,便哭出聲來。他竟這樣,帶給了她如溫泉般的感動。
然而,靜葵剛將杯子遞迴給博然,瞳孔驟散,身體一軟邊頹然倒落。男生上前一步,讓女生恰好落進自己的懷裡。流光消散,無數記憶的碎片化作熒光從女生的身體裡飛出,流星般閃爍著淡藍光亮四散開去了。
這一杯孟婆湯,化盡所有前塵過往。而這條路盡頭的路標上刻著“黃泉”。
再度醒來,靜葵已失卻所有記憶,唯餘一抹輕淡身影縈繞腦海中。一睜眼,便撞上博然繾綣而灼灼的目光。他說:“我是許博然,你是靜葵。我喜歡你。”脣齒間飄落出的字句如同音符,埋藏著深情。
於是,殘留的影像似乎便在眼前男生溫柔的眉眼字句裡,變得完整而真實起來。靜葵將手環在博然腰間,臉輕輕貼近胸前,忽然便有種天荒地老的漫長感。
自此,靜葵便在許博然身邊住下來。她宛若重生,已無前世片羽記憶,只知她名靜葵,而許博然喜歡她。博然,博然,這縈繞脣齒間的名字,卻有種疏離感,彷彿是錯位的安放,總顯出生搬硬套的彆扭。
只是,已無其他思路可尋,靜葵也便覺得或許是自己多心了。
從窗戶望出去,總能看到被拉扯的電線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造型迥異,顏色琳瑯的屋頂齊齊涌進視線。如遇日落,所有的景物都被打上一層薄薄的暮色,昏黃裡,喧囂與忙碌被延緩成一幅安靜的畫面。
靜葵喜歡這樣的觀望,也便是在一個暮色漸濃裡,瞥見那一摸清影。莫名的熟悉感如浪拍礁,將心敲得疾鼓。不覺間人竟已奪門而出衝到樓下,焦急顧望,卻只有嘈雜的陌生面孔,哪還有一絲熟悉感的存留。
轉身間,已是呼吸凌亂,一臉淚水。這一幕,卻被歸來的博然撞見。他走上前來擁住泣不成聲的靜葵,輕柔拍背,撫平驚惶。他看著泣難抑止的靜葵,心裡忽然無端地生出慌亂來。
如水漫過的昏黃日光,模糊了二人緊密的身影,也隱藏了不被訴說的情緒。旁邊的攤販,依然奮力地叫賣著。
那背影如同暗夜裡的一點光,以爲緊緊握住,便可以編織出所有的前塵過往。面對全然的空白,靜葵不是不在意,但面對博然的無微不至,她卻終不忍心提起,也只能暗裡獨
自去追尋蛛絲馬跡。
但是,一日一日窗邊的守望,卻終只見陌生的流光,不再撞見那一抹驚心的熟悉。靜葵黯淡下去,關上了窗,也關上了昏黃的天光與如織的熱鬧。她想就這樣吧,又何必自尋煩惱。
而博然看出了靜葵眼底恍恍而過的空洞與失魂,卻不動聲色,一場大雨過後,他帶她前往一年一度的夏日祭。
磅礴雨落後,夏夜被澆出一片清澈的涼意,星空月夜也落顯出煩悶褪盡的清明來。人們提著精緻的花燈,沿著神社前百級綿延的階梯緩緩前進,奔赴夏夜的歡愉。明滅的燈火裡,是落地清脆的歡聲笑語。
靜葵第一次出門,眼見的一切都覺新奇,心底的鬱落也輕淡了些。博然緊緊牽著她的手,隨著人流朝山頂的神社走去,夏日祭將在那裡進行。
撈金魚、摸象鼻、跳房子,全是有趣的小遊戲。而臨時搭起的小攤上,或擺滿琳瑯的商品,或放滿可口的食物。博然拉著靜葵的手一路玩一路吃,不時兩人就已生出些疲乏來,興致卻未削減半分。
“靜葵,不如,我們去湖邊放煙花吧。”
“好。”
於是兩人買好煙花,就來到了位於神社後方的湖邊。這裡人煙稀少,竟有螢火蟲漫空飛舞,點點熒綠在黑暗中如碎鑽般閃爍。而這時,蟬聲睡去,月亮醒來了。
五顏六色的焰火在漆黑裡散落成一道道流光,映照出斑斕琉璃。靜葵看著如流星般墜落的光,不禁拍著手低呼著好好看。璀璨的光焰落照在她臉上,映出平時少見的生動與活潑。博然靠近,在她額頭上如落葉一般的輕吻。
靜葵的臉,蒸騰起如雲的晚霞。
買的煙花很快就放完了,而兩人還未盡興。博然讓靜葵呆在湖邊,他則折身再去買些煙花。靜葵乖巧地點了點頭。
夜空裡最有一絲浮雲散去,月光彷彿染盡水意,全然傾灑下來。一時,周遭都籠罩在這清亮裡。靜葵環顧四周,最後卻在湖對面入急剎車般停了下來。一道身影,悄然地潛進了茂密的森林裡。
熒光漫舞,卻照不清那流動的影子。那日的熟悉感,如溫泉般再次盈滿身體。她提步,如受到蠱惑般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尖利的植物在她瓷膚上劃出細微的血痕她也渾然未覺。而當博然回來時,只看到一湖波光清漾的水,卻失去了靜葵的行蹤。
他俯身放下煙花,順手拿起一點泥土。一連串輕微的呢喃在脣齒輕咬間飄落,一點光浮過湖面,沒進了對面的密林裡。
博然疾步朝著光隱沒的方向走去,在密林裡找到了靜葵。女生神思有些須恍惚,目光泫然,彷彿下一秒就會落下淚來。博然走過去,將女生輕輕地拉進了自己懷裡,如上次一樣柔緩地拍著她的背。
“博然,我們回家吧。”靜葵柔聲道。
“好,我們回家。”
博然開始花更多時間與精力在靜葵身上,討她歡喜。女生卻只是清淺一笑,一雙眼深望進少年的眸子裡,看不出情緒。這細微的轉變如同夜風,帶來一點一點的涼薄。
暑假到了,博然計劃著帶靜葵出門,指尖兜轉了大半個地圖後,終於落定在一篇蔚藍之上。海,美麗而又寬闊的存在。閃耀的藍色,是怎樣的沉靜和隱秘。
都說,在海邊,無論是看到日落還是日出,都會被那磅礴而安靜的美所震懾。金燦燦的大片光斑碎落在漸深的藍色裡,風雲涌動,瀰漫著沉淪卻蓬勃的氣息。博然牽著靜葵的手,看著落日漸漸沉靜海里,暗夜一絲一絲浸染過來。
濃郁的夕陽,在兩人臉上照出一半陰影,一半明亮。照亮的是博然釋然的笑,照不亮的是靜葵眼底的深淵。她轉過頭看著少年,不知他爲何能帶著這樣的笑意。
回到房間後,靜葵卻翻來覆去的無法如睡。海水捲浪的聲音,讓心更加煩躁起來。那些聲音如咒,一遍一遍迴響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有太多的疑問浮滿原本空曠的心,但即便是那個帶著熟悉感少年的話,依然無法全然接受下來。
太過荒誕離奇,而且博然又怎會是這一切的策劃,他是那樣關心愛護她。
夏祭那夜,靜葵追到林子裡後,看見的便是景年。少年轉過身對她一笑,說:“我給你說個故事吧。”靜葵到嘴邊的話又落回肚子裡,安靜地點了點頭。
景年說有一個男生喜歡一個女生,竟癡狂到不惜殺死女生,再利用術法前往黃泉取得一杯孟婆湯,在女生的魂魄抵達忘川亡河前將她截住,給她喂下孟婆湯,強行將她帶回人世,封印在他做成的身體裡,留在了他身邊。
這個男生便是許博然,女生則是靜葵。
景年說靜葵你本不該死,是許博然爲一己之私害死了你,還讓你成爲世間的孤魂野鬼,終有一天會流離失所。如今,只有我能幫你,取走許博然的命,才能破除封印,讓你歸魂。
“還有,靜葵,你喜歡的人,是我。”少年如幽明的聲音在林間迴響,而轉眼間人就已失去了蹤影。只有月光被枝椏切割的光影落下,輕和著風過的“沙沙”聲。當博然趕來時,就這隻看到失魂落魄的女生惶恐而茫然地站著。
靜葵終於翻身下牀,拿著博然交給她他房間的備用房卡,出了門。女生還記得少年將房卡交給她時眼裡繾綣的溫柔:“如果害怕,就過來找我。我就在隔壁。”腳步有些微的猶豫,但太短的距離的結束已來不及被這動搖所阻止。“叮”的一聲,門在感應器綠光閃爍間已開啓。
靜葵深呼吸一口氣,輕步走進了房間。同時,她將原本外持的匕首藏進了口袋裡。她只是想問問博然事情的始末。片面之詞,實在讓她無法向對自己關懷備至的人下殺手。然而,當她走進房間時,卻彷彿提線木偶一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著行動,一步一步走向熟睡中的博然,匕首也重新握緊在手裡。
寒光一閃,手起刀落,尖銳的匕首就已狠狠地刺穿皮膚,扎進身體裡。有眼淚,漫出眼眶,砸碎在染紅的涼被上。
燈忽然亮了。靜葵驚訝地發現,博然竟安然地站在牀邊,笑意清淺地看向自己。而涼被下的,是景年痛苦而驚恐的扭曲面容。但還來不及細想,那浸染的血紅竟如倒行的溪水逆流而上,消沒進了女生的皮膚裡。
有無數光影的碎片閃爍著綺彩的光亮,在腦海裡疾速旋轉著,如散亂的細枝末節般被軸心力牽引著拼湊出一幅又一幅完整光鮮的畫面。一楨一楨的記憶,跳動出十幾年漫長的流光。靜葵終於不再感到空曠,心底卻驟然被拉出一條鮮血淋漓的傷口來。
她忽然記起,死去的那一刻,看到的,竟然是景年的臉,帶著猙獰而詭異的笑意。這個她暗戀了許久的男生,竟可以對自己冷酷殘忍至此。編織了那麼久的夢,終於在記憶歸復的一刻,轟然坍塌碎裂。
博然走過來,握住了女生冰涼的手,眼裡依然是一抹化不去的輕柔。“靜葵,對不起,唯有如此,才能拾回你散去的記憶。不過景年他,不會有事。”靜葵無力地搖搖頭,沉默不語。
事已至此,始末已明朗。只是,靜葵不明白,景年爲何這樣。博然看見她眼底的疑惑,說這是景年爲了報復他。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女生死去。讓他死在自己喜歡女生的手裡。從景年知道他喜歡她,而她喜歡自己時這計劃便開始了,日漸豐滿。但他怎曉得,有些事天生就已註定,一開始就輸得一敗塗地,日後又怎能贏得回來。他的不甘與恨,無非也只是自己的懦弱作祟。
“可是,爲什麼?”
“靜葵,日光之下無新事。我們同屬一個世族,他要的,無非是我手中與他牽扯的利益。他恨我高他一等,他恨我如陰影。但沒想到,竟然將你牽扯進來,對不起。”少年眼裡的星光,閃爍著黯淡下去。
真相的揭示,是撕皮碎肉的疼痛。靜葵看著因失血而昏過去的景年,眼底已換上憐憫。那些年少的愛,終於遠去了。
“那,博然你……”話還未完,就有一股強勁的力量,轉瞬間,就已將靜葵狠命地拉入了另一個空間。天旋地轉間,女生只記得少年依然淡然而從容的溫柔笑意。席捲而來的恐懼感,也被這抹溫暖擊得粉碎。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一圈光環的閃爍,博然的身影也在房間裡消失了。
只有海風,捲起了白的色薄紗。
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厚重渾濁的雲層偶爾滲露下幾縷無精打采的光亮。冒著寒氣的黑色河水蜿蜒著緩慢地流向渺茫的天涯海角。岸邊鮮紅如地獄烈火的彼岸花放肆地在風中招搖著。若有似無的霧氣在清冷的空氣裡瀰漫著,縹緲著。世界,彷彿也時而真實時而虛幻起來。
靜葵站立在一艘古樸的小舟,順著河流飄向未知的遠方。女生一睜眼,就已來到了這奇怪的地方,開始一場沒有起點,也彷彿沒有終點的漂泊。
本以爲會就這樣下去,博然卻憑空出現,落在了小舟上。輕微的搖晃後,少年已站定。而舟下的河水,依然平靜,沒有泛起一絲漣漪,死寂得詭異。靜葵原本有些惶惶的心,也在少年出現時,塵埃落定下來。
這時,博然的手沿著女生的肩線,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弧度後安穩而小心翼翼地落定在女生另一半肩膀上。依舊沉默不語,寂如呼吸。
這樣的時光,可否漫長或靜止下去。就讓心底暗生的溫暖與感動如細塵沐浴在陽光裡一般再沉浮得更久遠一點。久遠到可以將彼此的心意都完全地傳達到對方每一寸末梢。於是那隱秘而不可啓齒的悲傷,也可以不再徒留任何遺憾了。
然而,事終究是會起變化的。無論在哪裡,一成不變都是有違規律的。
博然放開靜葵,緩慢地升騰到半空中,銀白的光亮凝聚成一支晶瑩剔透的笛,眼裡的星光匯聚成海,耀熠生輝。從指間悠然而出的音符在寂靜的空氣裡幻化成熒光閃爍的蝴蝶,翩然飛舞。順勢而下的黑色河水,驟然間倒施逆行。而那輕握著銀笛的纖細手指,開始漸漸泛出透明光澤。
靜葵驚訝地看著眼前突發的一切。黑色的亡河裡一路開出繁花,朵朵連生。倒映在女生眼裡,宛若線香花火盛綻的簇簇豔絕。散發出嫋嫋香氣。
女生隨著木船逆水而行,詢問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沉醉的少年。他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透明。靜葵心裡升騰起不好的預感。不安如蟻,在她心裡啃噬出不安來。
少年那漸漸漾開的笑意,如漣漪般美麗。女生毫無預兆地落下淚來,絕望寸寸結生。她知道,就要分離了。這次,將是永別。
在河的上游,忽然出現一道耀眼的光牆。在那白熾光的照耀下,靜葵感覺身體越來越沉實。
“靜葵,穿越生死之牆,你便可以成爲真正歸魂了。”少年溫軟的語調如耳語般落入女生的腦裡。而遠處,博然依舊執著地吹著銀笛。而身體,已漸漸如晴光般透明如晰。
靜葵眼睜睜地看著博然的消失去無能爲力,眼淚大滴大滴地落進河裡,開出閃爍著光亮的花,照破了這裡積鬱的雲層和迷霧。世界忽然清明。然而,女生終於未能阻止,整個身子,陷入進那耀眼的光牆裡。
似有耳語如親吻般在臉頰邊落下:“靜葵,我喜歡你。”
靜葵不知,那一碗孟婆湯是由博然的血結成。她亦不知,這場令她回魂的儀式是怎樣的禁忌,複雜而縝密,一步錯便是全數的灰飛煙滅。即便成功,施術者亦是慘烈的下場。這一點,倒是連許景年都不知曉的,不然他有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而靜葵,是永遠不可能想起了。歸魂的她,這一段記憶也被深深地封印進了身體,沒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這便是懲罰。
只是,當無意從書本間擡起頭時,看到斜上方那個缺席的位置,心裡總徒然生出惶惶的空落感。一閃而過的光,卻未留下任何一點影。
週一,又是乏善可陳的升旗。大家在校長緩慢而公式化的語句裡昏然欲睡。忽然,有一個男生矯健地衝上臺,一把奪過了話筒,放聲大喊:“XXX,我喜歡你!”喊完,又飛快地衝下了臺,淹沒在了人羣裡。
靜葵忽然僵立在原地,周圍竊竊私語的聲囂,如同匆忙而過的風景,迅疾地朝後退去最終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光裡,彷彿有一雙手輕輕地撫摩上女生的額頭。蝴蝶一般輕盈的吻落在耳邊。柔和的聲線裡潛藏著清淺淡然的笑意。
“吶,靜葵,我喜歡你。”
淚,逃出眼眶潸然而下。女生捂著臉蹲下,終於在一片晴明裡,泣不成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