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一切都披上一層朦朦朧朧的面紗,清暉閣的朱瓦卻依舊紅的惹眼,女官們勞累了一天,有的坐在榻上相互捏著肩膀,有的清閒的職位還有閒心打打鬧鬧,還有些睡的早的已脫好官服上了榻,本該是個祥和而溫馨的夜晚,卻因爲(wèi)幾個不速之客嚇得這些女官兒們個個花容失色。
齊尚宮今日睡的晚,正瞧著司薄處剛統(tǒng)計好的宮人名冊,忽聽窗口處砰砰兩聲,正要過去瞧瞧,卻忽聽窗紙嘶啦一聲,三隻尖利而纖長的指甲破紙而出,青紫而泛黑,足有三四寸長,再接著,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住窗口,又聽唔嗷一聲,這龐然大物又不知跳去了哪裡。
而另一面,帶採菱的老司薄本正在屋裡喝著銀耳蓮子羹,喝的太熱出了層薄汗,剛要開窗透透氣,卻見到一雙爪子死死扣在窗臺邊上,說是爪子一點也不爲(wèi)過,整個手掌生著黑毛,只有三根手指,俱是黝黑的顏色,每根指頭上又分別長著三寸多長的指甲,狠狠地扣在磚縫兒裡頭。
老司薄本就嚇得不輕,一時竟忘了動作,卻見那玩意兒猛地一竄,竟是一張滿是黑毛的大腦袋,黑毛之中又生著兩隻滴溜溜的小眼睛,正定定地盯著自己。
老司薄嗷地尖叫一聲,想關(guān)窗戶又怕那東西撓她,趕緊衝出門外去了。
“啊!啊!啊!”
一聲聲銳利的尖叫劃破了清暉閣夜晚的安寧,轉(zhuǎn)瞬之間,兩三百的女官兒全都從房間逃出,一股腦兒衝進(jìn)院子裡,有幾個膽子小的已然被嚇哭。
“彩雲(yún),你瞧見了麼?”一個姑娘瞪著眼睛,拉住小室友,嘴脣發(fā)白。
那個叫彩雲(yún)的更是怕的厲害,臉頰上已有了淚痕,“怎麼沒瞧見?那麼大個影子,就從我背後撲了上來,連窗戶都吹開了,還有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又紅了眼眶。
齊尚宮披著外衣走了過來,面色也有些蒼白,“你們都瞧見了?”
寂靜中依然有不少人在啜泣,聽到這才擦了擦眼圈,齊聲道是。
齊尚宮這才確認(rèn)了不是自己眼花,又鎮(zhèn)定了一會兒,等到稍微平靜一些,左右瞧瞧自己手底下的女官們,這個時辰了都快入睡了,沒有幾個穿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又瞅了一圈,瞧見了採菱,這姑娘穿得整整齊齊,終是有一個能派的出去的,“採菱兒,來來來!”
採菱也嚇得不輕,一直拉著雲(yún)棠的手,剛剛雲(yún)棠都要脫衣服睡了,叫採菱瞧見官服上颳了個口子,直接要了過去幫她補(bǔ)兩針,就是這麼著纔沒急著上榻。
“齊大人,有何事?”
“你,找個人陪著,去刑部一趟,瞧瞧值班的是誰,最好能找到趙叔禮趙大人,若是他不在就叫別人!”
“是……”採菱瞧了瞧雲(yún)棠,見她也只穿著中衣,正不知找誰去呢,恰巧唐小喬跑了過來,“採菱兒,走,我跟你一起去!”
江採菱和唐小喬拉著手走了,做別的也沒用,人人都在等待之中,姑娘們?nèi)齼蓛蓽愒谝黄鸶`竊私語,時不時講到什麼駭人之處,又是一陣陣尖叫。
因著跟自己交好的採菱和唐小喬都去刑部找人了,雲(yún)棠立在那瞧著趙姝兒跟一羣女官在那聊天兒,就有些孤單似的。
不過趙姝兒是個會來事兒的,瞧見雲(yún)棠自己在那站著,輕輕招了招手,“雲(yún)棠,來啊,自己在那多怕!”
大概是在姚府看多了假惺惺,雲(yún)棠從心底裡不想過去,正猶豫著呢,好在榮大人來了,瞧見雲(yún)棠才鬆了口氣,一把捧住雲(yún)棠的臉兒,“好丫頭!可找到你了,沒事就好。”
不知道怎麼,就有些感動,人都說宮裡頭人心莫測,勾心鬥角,可雲(yún)棠卻覺得,這比姚府裡頭那些人好太多了,起碼在她們六局裡頭,她遇到了不少的好人,比姚府的人有溫度的多。
“榮大人,謝謝你……”不知不覺竟掉了兩滴眼淚。
榮大人只當(dāng)她是嚇的,又把雲(yún)棠摟在懷裡,“不怕不怕啊,我瞧瞧,掉金豆子了,我得找個碗兒好好接接。”
這才把雲(yún)棠給逗笑,“榮大人,日後在私下裡,我可以叫你姐姐麼?”
榮大人莞爾一笑,又掏出帕子幫雲(yún)棠擦了擦眼淚,“傻丫頭,自然是可以的。”
不過榮大人可是想差了,其實這裡頭最不怕的就是雲(yún)棠。因爲(wèi)今日這齣兒,她知道是怎麼回事,想來她們說的鬼怪,該就是谷夏說的阿苗和烏金了。
昨日她剛從教坊那頭回來,跟著榮大人學(xué)了一天的學(xué)問,等到天一擦黑,雲(yún)棠又應(yīng)著谷夏的要求去了趟三清殿,雖說她現(xiàn)在聽到那地兒還有些發(fā)怵,可有鬼爺護(hù)身,該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原來這三清殿沒請來真正的神仙,倒是招來了一堆鬼魂兒,只要他們需要聚一聚,此地便成了他們的集會場所。
雖說雲(yún)棠也見了不少的鬼了,可這麼五六隻鬼聚在一起,還是差點兒把她嚇了個跟頭,谷夏還說,就因著怕嚇到她,他還特地先叫那些嚇人的、醜的都避開了。
他已經(jīng)如此“體貼”,她還能說些什麼?
而且雲(yún)棠還發(fā)現(xiàn)了,谷夏還不是隻一般的鬼,今日見的這五個鬼裡頭,一個是今早見過的季疏朗,一個是個書生的打扮,一個鬚髮皆白,一個小兒體態(tài),還有一個貌美腰細(xì)的女人,都得叫他一聲“谷爺”,看來這谷夏還頗受同類的尊重。
季疏朗笑盈盈地瞧著雲(yún)棠,其實是在和谷夏說話,“谷爺,那事兒,您辦的怎麼樣了?”
谷夏當(dāng)然知道是什麼事,“東郭,你叫阿苗和烏金明晚到清暉閣走上一趟,務(wù)必要弄出些動靜!”
那老頭兒嘿嘿一笑,答了聲是,“谷爺,俺這就去!”說完就要動身,這一著急可好,身子沒動,一顆腦袋倒是先飛了出去,肩膀上只留下一截脖頸兒,正一點一點往外滲著血,雲(yún)棠又哪裡見過這等詭異場面,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老頭的腦袋飛了一陣兒,在門口拐了個彎竟然又回到脖子上了,這才又成了個完整的人形,怪的是,那腦袋剛剛還飛了出去,現(xiàn)在再看老頭脖子,竟然一絲痕跡也無。
接好了自己的身子,東郭這才又笑了笑,有些抱歉似的,“差點兒忘了,谷爺說這姑娘怕嚇,不叫我們弄那些怪象,實在是習(xí)慣了,一時忘了這茬兒。”又朝著雲(yún)棠抱拳行禮,“那丫頭,實在是對不住了!”道好了歉,這才囫圇個兒出門去了。
雲(yún)棠還在怔愣之中,聽到谷夏的安慰才緩過神來,“東郭是個落頭氏,若想出去,無需動彈身子,只要一顆腦袋飛走就可,你別看他這樣子駭人,人倒是個好人。”
“啊?哦……”
安慰了雲(yún)棠,谷夏又來交代季疏朗,“疏朗,等到明晚阿苗和金烏一出現(xiàn),那些女官兒們勢必會衝出屋子,到時候我叫你瞧瞧,到底哪個是那晚在教坊看過的。”
季疏朗眨巴眨巴眼睛,“得令!不過谷爺夠狠,爲(wèi)了達(dá)到目的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怪不得你生前沒姑娘喜歡,做了鬼還是沒女鬼喜歡。”
谷夏在雲(yún)棠的身子裡乾咳了幾聲,也沒再理他,只跟餘下的幾鬼交代好了要事,這才與雲(yún)棠一起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