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降臨之後，雖然有淡淡月輝，但並不能讓人清晰視物，只有在大家臉貼臉的時候，才能大略看到個身影。

如果放在以前，夜間必定是休憩休整的時候，尤其在軍事之上，大家都不會願意在夜間行動。

沒有良好的目視條件，戰鬥和指揮完全就是不可控的狀態，成熟穩重的將領不會做出夜戰的冒險舉動，只有那些本身處於劣勢的一方，纔有可能放手一搏做些夜襲的事情，但能奏效者不過寥寥而已。

只不過今天夜晚，身爲明軍主帥的李景隆，卻做出了夜間進軍這樣看起來並不明智的選擇。

李景隆當然明白夜間不是行軍的時候，但現在他也沒得選，只能硬著頭皮走了。

下面的藍斌馮時幾人也都十分理解這種決定，而且也高舉雙手贊成，他們都十分明白，晚上再不行軍的話，到了白天那更是寸步難行。

他們唯一能抵消火器之利的方法，也就是靠著夜幕了。

大家都看不到的情況下，你槍械再厲害，那也只是個燒火棍，至少想要如白天那樣阻擊就很困難了，如果沒有夜晚的話，他們都想象不到該如何才能突破陣線。

事實也如他們預想一樣，白天讓他們絕望的防禦陣線，到了晚上就沒有一點動靜了。

起義軍自己也知道，到了夜晚他們必定是守不住陣地了，但是他們也不會就放任明軍暢通無阻的前進，夜晚他們沒法成組織的攻擊，但也能在沿途設置零散的火力騷擾。

黑夜對他們槍械是一種限制，但同樣也掩護了他們的存在。

明軍摸著黑慢慢的前進時，黑暗中時不時就會響起槍聲和火光，每一次這種時候明軍中都會響起一些哀嚎，大軍也只能被迫停止，然後弓箭手朝著槍口火光的方向開始盲射，只不過這個時候起義軍士兵早就轉移了。

本來在夜晚摸黑前進就快不起來，現在還要遭受這種無休止的騷擾不得不走三步停一步，這讓明軍上下都有些抓狂。

二十萬大軍實在是太過臃腫，這給他們的行進效率帶去極大的阻礙。

但是李景隆一點都不敢分兵，現在本來就不好打了，還要分兵作戰的，更是減少了己方的兵力優勢，而且他不用打探就能知道，江西浙江兩省的干支道路肯定都做了今天這樣的佈防，無論哪裡都是不好走的。

戰術空間富裕就是這樣輕鬆，隨便派個兩三百號人就能布控一條道路，那麼完全封死兩省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打過之後，李景隆十分清楚，這夥叛軍並不是什麼烏合之衆，他們不僅戰鬥力強，而且戰術戰法很有章法，自己敢分兵不僅佔不到便宜，反而容易被逐個擊破。

就這麼磕磕絆絆走了一晚上，捱到天明之後，李景隆立刻號令全軍休整，然後分成幾部輪換戒備。

只不過跨過防線對他們未必就是好事，起義軍也不是隻懂得被動防守，他們在各地防線佈置的兵力都比較少，但遇到明軍大部之後只要能拖延一段時間，就能從其他據點調兵過來，然後集中兵力主動進攻。

山林之中，鄧茂七拿著望遠鏡觀察明軍動向，在他身後是漫山遍野的起義軍。

確認明軍的主攻方向之後，起義軍立刻進行了反應，分散在各地的兵力都聚集一處，而鄧茂七此時所想的，就是打明軍一個襲擾戰。

不管怎麼說，明軍的重火力還是厲害的，不依靠防禦工事的話，確實沒有辦法硬頂。但鄧茂七本身就沒指望過能一下打垮明軍，起義軍所擅長是輕步兵戰術，打小股兵力的襲擾作戰完全是富有餘力的。

見到明軍已經開始就地紮營休整，鄧茂七自然不能讓他如願。

隨著他一揮手，後方的大部便化整爲零，分成了二三十支小隊，每隊從幾十人到兩三百人不等。

小隊輕裝，哪怕是穿越樹林也並不是多麼困難，他們小心規避著明軍在四周偵查的探子，悄無聲息的就從兩側山林摸到官道兩側山峰的背面。

不過他們雖然行動小心，但也不能完全把動靜都遮蓋掉，隨著一陣驚鳥飛走，一個明軍斥候立刻注意到起義軍的動靜，這讓他直接嚇得半死。

“律律律，敵襲，敵.”

斥候立刻吹響尖銳的口號，並且高喊著給大軍示警。

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一聲槍響，隨後就是身子的力氣被瞬間抽空，在咕嚕倒下的時候，眉心的鮮血流進眼眶，讓他最後看到的世界一片血紅。

不等明軍反應，鄧茂七便掏出手槍砰的往天上開了一槍：“弟兄們，隨我殺！”

霎時間，原本平靜的山坡殺聲震天，四處都是起義軍持槍攻來的場面，雖然每一支都不過幾十數百人，但是明軍沒有任何人敢於小看。

李景隆倒也佈置有方，早在紮營休整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遭受伏擊的可能，所以炮兵陣地早早就已經準備完畢，遭遇這個突發情況，第一時間就能反應。

明軍各部都隨之行動起來，迫擊炮重炮開始對著起義軍發射。

伴隨著炮火巨響，一輪炮彈精準落在起義軍之中，一時間炮火轟鳴土石飛濺，但是起義軍的進攻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李景隆很快就發現問題所在，叛軍的進攻陣型分散的可怕，士兵之間可以相隔十幾米之遠，炮火打擊固然能形成殺傷，但這種殺傷也因此而減少到一個可控的範圍。

此時他也顧不得心疼炮彈了，不管能炸死多少那都先炸了再說。

炮兵陣地一輪輪的炮火轟擊持續不斷，當炮火足夠密集的時候，還是能夠形成有效的殺傷覆蓋，最終起義軍雖然衝了過來，但也付出了不少代價。

只不過這個時候，李景隆也不禁有些汗流浹背，叛軍以分散到可怕的陣型，愣是以萬人左右的兵力，把整個二十萬大軍給包圍了。

如果是以前他遇到這種場面一定會狂喜，單薄的陣型根本就經不起一輪衝擊的，形成不了任何威脅。

但當包圍自己的是槍械軍隊的時候，他心臟都有些發顫。

“集合全軍，全力往回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