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手杖重重地落地,但他什麼都沒說,他在生氣,身子一個勁地顫抖,特別是那雙手。
“爺爺,我……”
老爺子忽然擡起手,示意慕廉景不要說話。
稍後,老爺子低沉的聲音傳出來:“慕廉景,你要和我講道理,可以,我就和你講講道理。葉路淇是什麼人,你很明白,她是你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還爲(wèi)你生了一個兒子。雖然現(xiàn)在他們都不知下落,但這些無可否認(rèn)。慕廉景,人要講良心,你拍著心口想想,葉路淇哪點對不起你?是你不好,才把她氣走的。在她沒有回來之前,你不能娶別的女人,這是做人的道理!你要講道理,這就是道理!”
慕廉景一語不發(fā)。
慕覺民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句話,他走到慕廉景的身邊。
“小景,爺爺都說的對,你要三思而後行?!?
對於父親的話,慕廉景一點都聽不進(jìn)去。
“爺爺說什麼我都聽清楚了,不勞駕你轉(zhuǎn)達(dá)了?!?
慕覺民當(dāng)場碰了個軟釘子,被弄得滿臉通紅。
慕廉景說:“爺爺,你說的有道理,可我現(xiàn)在要考慮的不是這個道理?!?
“那是哪個道理?”
“對秦可可負(fù)責(zé),秦可可這四年裡一直在照顧我,我不能辜負(fù)她了。而且,我現(xiàn)在集成了家業(yè),總得娶妻生子,延續(xù)香菸,這也是我要盡的義務(wù)。”
“秦家是什麼人家,我比你瞭解。慕廉景,我告訴你,他們家不是一個平凡的家庭,相反,他們家很有問題。”老爺子嚴(yán)肅異常地說著。
“這和我沒關(guān)係?!蹦搅罢f的很淡然,“我是和秦可可結(jié)婚,不是和秦家,秦道是秦可可的爸爸,當(dāng)然也就是我的岳父。這個沒辦法改變,爺爺,這也是道理?!?
“呵呵!”老爺子冷笑著,“你這話就是強(qiáng)詞奪理,一個人要想當(dāng)混蛋,總有找不完的理由。自私的人總覺得別人的對不起他,總覺得自己做得纔是對的。”
老爺子的冷言冷語像是一把把鋼刀刺進(jìn)了慕廉景的心裡,可現(xiàn)在不能心軟,只能繼續(xù)硬撐下去。
“爺爺,不管你怎麼說,我都已經(jīng)決定了。”
“你的決定就是娶秦可可那個女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要想好了,慕廉景!”老爺子咬牙切齒地叫著這個名字。
慕廉景一雙黑眸看向老爺子,表示他不知道。
老爺子站起來:“那意味著,你將離開慕家?!?
“爺爺,別逼我?!?
“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在逼我。”
老爺子轉(zhuǎn)過身,對身邊的慕覺民說:“覺民,從明天起,你不要再畫什麼鬼畫了,你去公司,暫時代理一下總裁的職務(wù)。”
慕覺民驚訝莫名:“爸爸,這……”
“不用說什麼了,我已經(jīng)考慮了很久,這是我做的決定,不容更改!”
之後,老爺子又轉(zhuǎn)向了慕廉景,冷然說道:“慕廉景,從明天起——不,從現(xiàn)在起,你不在公司裡擔(dān)任任何職務(wù)。還有,你現(xiàn)在就給我從這個家裡離開,永遠(yuǎn)別回來!”
他的聲音中每個字都好像是釘子打進(jìn)了木頭裡。
一字一頓,說得不容置疑。
慕廉景全身冰涼,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爺爺說出來的話。
竟然是如此絕情。
慕廉景覺得一陣陣天旋地轉(zhuǎn),險些摔倒,他扶了下牆,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
老爺子倒是恢復(fù)了往日的沉著,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手上抓著手杖,那隻手不再發(fā)抖。
會生氣是因爲(wèi)還在乎。
如果不在乎,還會生氣嗎?
不會的。
慕廉景知道,自己在爺爺?shù)男闹幸呀?jīng)被放逐了,他不在是爺爺最疼愛的孫子,更不是慕家的一份子。
慕廉景給爺爺鞠了個躬,爺爺側(cè)過身,不去看他。
慕廉景抿了抿嘴,強(qiáng)壓著心中的悲痛:“爺爺,爸爸,還有姑姑……小峰,我走了。”
轉(zhuǎn)過身,身子筆直,兩條腿卻如麪條一樣軟,似乎根本抓不住地面。
他伸手彷彿不經(jīng)意的扶了下牆,身子卻微微晃動,這次晃動相比之前的幅度更大。
薛峰走上來。
“景哥,你要不要緊?”
慕廉景沒說話,搖搖手。
薛峰想扶慕廉景出去,慕琳在背後喊道:“薛峰,你回來?!?
“可是,媽媽,景哥……”
“你回來!”慕琳決然地說著,沒有半點的商量餘地。
慕廉景也對薛峰擺了擺手:“我沒事,你回去吧!我可以的。”
他的手按了下牆壁,使盡力氣站住了。
他在心裡叫著自己的名字。
慕廉景,你要撐住,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沒人逼你,是你自己選的。
好好向前走,就算傷痕累累,就算九死一生都要向前!
咬著牙,一步步地走。
從客廳走到大門一般用不了三分鐘,可他這樣走著竟然花了足足十分鐘。
走出門,頭微微擡起來。
天空上的太陽正在當(dāng)頭,秋日裡的暖陽一點不熱,但慕廉景覺得全身不自在,彷彿是在火焰中被炙烤。
唉,他嘆著氣。
低下頭,眼前一陣陣發(fā)花,等了一會兒,慕廉景再次擡頭,舉目遠(yuǎn)望,眼睛有些花了。
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了葉路淇,還有葉路淇的孩子。
那個孩子……真是好可愛。
想著想著,慕廉景笑了。
一輛車在他身邊停下,玻璃搖下來,探出一個女孩子的美麗的頭。
慕廉景一時間沒有看清那張面孔。
“廉景,廉景,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差……”
那個女孩子說著話。
這下慕廉景看清了,眼前的女孩子是秦可可。
秦可可跳下車,跑到了慕廉景的身邊,抱住了他。
“廉景哥,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慕廉景有氣無力地回答,同時還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真的沒事。
秦可可焦急地說:“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沒事呢?我一聽說你來了這裡就知道事情不好,不是你的家裡人對你說了什麼?我去和他們說說。”
說著,秦可可就要往裡闖。
慕廉景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要這樣?!?
“爲(wèi)什麼?你受了欺負(fù)!你怎麼能這樣便宜他們?!?
“他們是我的家人。”慕廉景艱難的說著,“雖然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被逐出家門了?!?
逐出家門……
這四個字說出來真的好艱難。一直以爲(wèi),慕廉景都以他是慕家的孩子爲(wèi)榮。
現(xiàn)在忽然說他已經(jīng)不屬於這個家,並且成爲(wèi)這個家族的恥辱……
慕廉景覺得眼睛裡有些溼潤,可眼裡的苦澀卻怎麼也流不下來。
許是認(rèn)爲(wèi)現(xiàn)在的樣子太丟人了,慕廉景背過臉去,不讓秦可可看到。
這反而讓秦可可的愈加著急,她急忙小跑湊過去。
“把你趕出來了?那你總裁的位子呢?”
“當(dāng)然也沒有?!?
“那不是太好了嗎?”秦可可忽然一拍手,“那樣一來,你就可以到我爸爸的公司工作了。廉景哥,你相信我,我爸爸就我一個女兒,他的事業(yè)遲早有一天都是你的。你失去了慕家的企業(yè)又如何呢?等以後你有了錢,把慕家的產(chǎn)業(yè)都收購過來不就好了嗎?”
慕廉景不說話,靜靜聽著秦可可說。
秦可可以爲(wèi)慕廉景還沒有下定決心,又說:“他們這些人現(xiàn)在看不見起你,等以後,你擁有這一切的時候,他們還不會前呼後擁的巴結(jié)你。估計到時候像蒼蠅一樣,趕也趕不走的。”
忽然,一個聲音在秦可可的身後響起。
“你就是個壞女人,你離開景哥!”
原來是薛峰跑了出來,雖然慕廉景平日裡看起來很嚴(yán)厲,但他一直對這個哥哥很敬佩。
今天看到慕廉景失魂落魄地離開,他相當(dāng)擔(dān)心,在客廳裡想幫一下慕廉景,被媽媽叫住。
但想想還是不放心,最後忍不住跑出來,可誰想到,一出來就看到了秦可可。
薛峰跑到秦可可面前,指著她的鼻子說:“你就是個壞女人,壞女人!如果不是你,嫂子不會走。如果不是你,景哥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你……”
薛峰指著秦可可的手指越來越近,幾乎就要觸碰到她的臉了。
忽然,慕廉景一揮手,把薛峰的手打下去。
“薛峰,你不要胡說八道了,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的未婚妻,你也得管她叫嫂子?!?
“嫂子?呸!在我心裡,只有一個人配得上這個稱呼,這個女人是什麼人?一個狐貍精!”
秦可可氣的呼呼的,但也無可奈何,即便和薛峰對罵又能怎麼樣?罵來罵去什麼也改變不了。
慕廉景不想事情再鬧大了。
他樓住秦可可的肩膀,將她攬入懷中。
“可可,走吧,我們離開這裡,我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
說完,兩人就要上車。
薛峰衝上去,一把拉住慕廉景的衣服。
“景哥,你別走,你今天要是走了,你就回不來了?!?
慕廉景一揮手,再次把薛峰的手打開。
他回頭,用冰冷刺骨的口吻說道:“不是我選擇離開,而想我不得不離開?!?
說完,摟著秦可可,頭也不回的進(jìn)了車裡。
豪車一轉(zhuǎn)彎,掉頭離開。
慕家老宅的門口,只剩下薛峰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一尊木雕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