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因著赫連景逸身子不適，一衆朝臣雖聚集在金鑾殿，奈何赫連景逸沒有出現也就只能早早下朝，僅剩爲首的幾個大臣前往赫連景逸所住的熹陽宮探望。
獨孤羿與杜丞相二人走在最前，到了熹陽宮外，著人通稟。
在宮外等候的時候，聽著幾個大臣議論赫連景逸的病情，獨孤羿薄脣緊抿，臉上似是凝了千年的霜，負手而立，並不插話。
只等到入內通稟之人出來回話，赫連景逸需要靜養，不便見人之後，獨孤羿並未多留，轉身便離開了。
出了宮門便見府內的小廝早已等候在外，見了他便慌忙上前，“將軍快回府吧，夫人出事了。”
“夫人怎麼了？”獨孤羿心裡一糾，話音未落已然不等小廝回答，策馬朝著將軍府狂奔而去。
“夫人腹中的胎兒本就虛弱，加之昨日寒毒侵體，胎兒已經摺於腹中。”仍是昨日的黑衣老者，見獨孤羿跨步入內，當即朝人稟報。
緊接著便是一道風過，獨孤羿已然走到牀前，看著躺在牀榻上毫無血色的女子，心疼的無以復加。
“夫人沒事吧？”許久，獨孤羿才淡淡問了句。
此話一出，房裡的幾人皆是面色一變，他們以爲獨孤羿迎娶楚驚鴻多多少少是爲了孩子，可如今胎兒沒了，獨孤羿關心的卻是楚驚鴻……
意識到牀榻上的女子對於獨孤羿的重要性，黑衣老者趕忙上前拱手回道，“主人放心，夫人身子無礙，調養些日子便能大好。”
“退下。”獨孤羿沉聲吩咐，聽到關門之聲時，脣色兀的煞白起來，胸腔一陣難受，未免驚醒榻上之人，只能無聲的咳了兩聲。
楚驚鴻懷著他的孩子嫁給他，才一個月，僅僅一個月他便害她失了腹中孩兒……
獨孤羿，你就是這麼保護她的嗎！
“鴻兒，是爲夫對不起你。”獨孤羿嘶啞的聲音裡滿是歉意，對楚驚鴻的歉意，對夭折在腹中的孩子的歉意。
似乎是感受到握著自己的雙手在劇烈的顫抖，楚驚鴻還是驚醒了過來。“夫君，孩子還會再有的，驚鴻不難過，你也不要傷心……”
可即便這麼說著，一滴淚還是從眼角滑了出來。
見狀，獨孤羿擡手給她抹了，“倘若再有這樣的情形，夫人切不可再以身犯險，爲夫最不捨的，是夫人。”
“你我夫妻，驚鴻豈能看著自己的夫君受罪。”楚驚鴻卻是搖頭，並不答應，語氣裡透著堅定。
“傻鴻兒。”獨孤羿縱然心疼，也知此刻不是與她說這些的時候，只是俯身在人額角落下一吻，寵溺又心疼的聲音便在脣角溢出。
“將軍，夫人該喝藥了。”怡兒適時進來，端著藥碗走近牀榻，獨孤羿擡手接過之後，怡兒便將楚驚鴻扶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個兒身上。
怡兒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了。
“好苦。”濃稠的湯藥入口，楚驚鴻卻是皺了眉頭。
“夫人，良藥苦口，大夫說了您全部都要喝下去。”怡兒趕忙在旁提醒，生怕楚驚鴻不將藥喝完，這身子便好不了了。
“怡兒，去拿些蜜餞來。”獨孤羿卻是心疼的吩咐，看著這一碗既苦又臭的藥物，他擔心楚驚鴻即便喝了下去，也會如數的吐出來。
“是。”怡兒趕忙應聲，旋即將枕頭拿起墊在楚驚鴻腰間
，這才退了下去。
獨孤羿則一勺一勺的將湯藥喂進楚驚鴻嘴裡，待怡兒拿著蜜餞進來，一碗湯藥剛好見底。
如同黑衣老者所言，楚驚鴻修養了差不多一個月身子便已經好全，而獨孤羿的落霞散之毒在這一月裡也並未好過，時常毒發，痛苦不堪……
天下第一莊
南翼端著湯藥繞過一道道長廊，最終來到一個房間門口，敲響了門，喚了聲，“主人？”
“進來。”隨著裡邊傳出一陣好聽的女聲，南翼便也將門推開，端著湯藥走了進去。
繞到牀前，將手裡的湯藥遞給榻上面目全非的女子，道，“主人把這副湯藥喝了，身體便能大好了。”
南翼喚作主人的女子，正是一月之前被人從長公主府擡出來，扔下懸崖的女子。
真正的楚驚鴻！
“把菱花兒拿來。”喝了藥，楚驚鴻神色無波的朝南翼吩咐道。
這一個月來，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天下第一莊的所有能映出模樣的東西幾乎都被遮了起來，她從未真正見過自己如今的模樣。
只是摸著，便似乎能看得到一道道疤痕，密佈在她的臉上……
“主人……”南翼猶豫了。顧漠吩咐過不能讓楚驚鴻拿到菱花兒，何況，即便顧漠不吩咐，他也不願讓自家主人看見她此刻的容貌。
“放心，我只是看看。”楚驚鴻的聲音沉悶，透著不容人忽視的壓迫。
知道這都是顧漠的意思，所以這一個月裡，即便是孩子沒了她也不哭不鬧，可今天，她真的很想看看自己的容貌被毀成了什麼模樣。
“是。”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氣，南翼也不得不應了她的要求，轉而去別的房間拿了一面菱花兒給她。
看著菱花兒中倒映著的容顏，楚驚鴻異常淡定。
縱然她原本絕美的臉上被刮開了無數條深淺不一的刀口，每一道刀口因爲還沒有好好的癒合，都往外翻著粉色的嫩肉，楚驚鴻仍是沒有什麼情緒。
可正是這樣強裝出來的從容淡然，更是讓房間裡邊的氣氛變得凝重不堪。
“主人放心，顧莊主已經派人去請來了鬼谷的醫聖，他的手被稱爲天下第一聖手，一定可以幫主人恢復容貌的。”看著楚驚鴻的模樣，南翼下意識的便出聲安慰。
“我自然不擔心，不過是想記住現在的容貌。”楚驚鴻冰冷開口。
纖細的玉指覆在已然平坦如初的小腹上，聲音更爲冷厲，“毀我容貌，殺我孩兒之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屬下定會誓死追隨主人，不論主人要屬下如何做，屬下必不推辭。”南翼當即後退了兩步，應聲跪下，語氣決然。
主人會變成今天這樣都是怪他保護不力，倘若不是在回長公主府的時候察覺到自家主人在得知獨孤羿毒發時候的神色不對，多留了個心眼，主人怕是早就被人扔下懸崖了……
見南翼這般，楚驚鴻稍擡了擡手，道，“起來吧，我知道你忠心，你也不必自責，這次若不是你我早已經死了。”
楚驚鴻如此說了，南翼也不再繼續跪著。
“這一個月你一直都在莊裡，將軍府那邊你可有消息？”
縱然她也只是醒來不過半月，可楚驚鴻知道南翼這一個月裡一直留在天下第一莊照顧自己，問他將軍府的事情，並未抱著多大的希望他能
知道。
然而，楚驚鴻卻忘了，天下第一莊是天底下最大的情報網……
“主人出事那天，大將軍與赫連景逸接連毒發，大將軍此番毒發比起往常更是嚴重，爲了不引人懷疑，第二日撐著前往金鑾殿，可回來之後沒多久，體內落霞散之毒便又發作了一次。”
“縱然大將軍身子健碩，可之後接連毒發，已經一個月沒能去上朝。”南翼雖沒有刻意去打聽，可顧漠知道楚驚鴻一定會問，所以便讓人去收集了皇宮和將軍府的兩處情報。
然而這些話落在楚驚鴻耳裡，卻是聽的她心裡揪疼，獨孤羿身子這樣脆弱的時候，她沒能陪在他身邊……
“主人，您身子也才大好，還是不要再擔心大將軍了。”南翼像是會讀心術一般看透了楚驚鴻心裡所想，旋即出聲安慰。
“賊人以你的模樣回到將軍府，可恨的是就連獨孤羿都沒有發現，你又何必擔心他！”顧漠的聲音傳進耳裡，而後便見他背手走了進來。
“他也是受人矇蔽，等他身子好起來，一定會發現的。”楚驚鴻卻是十分相信獨孤羿，她知道，獨孤羿一定會發現身邊之人並非是她！
“他不會發現的！”顧漠卻也十分的肯定，“醫仙鬼褚的易容術，倘若這麼容易被人發現，他還憑什麼被稱爲天下第一聖手！”
“縱然容貌可以矇蔽人心，可舉止行爲總會有異。”楚驚鴻卻不以爲意。
“罷了，我不與你爭，獨孤羿究竟能否發現，不妨你我打個賭？”想著楚驚鴻身子初好，顧漠也不想再被自己個氣病了……
“賭什麼？”楚驚鴻問。
顧漠答，“倘若獨孤羿沒有發現，你便要一直留在天下第一莊，倘若他發現了，無論你做什麼決定，顧叔叔都支持你。”
“好。”楚驚鴻不加考慮，直接應下。
“這個小丫頭倒是很有信心呀，這是瞧不起我老頭子的易容術？”另一個聲音隨機插口進來，而後便見一個小老頭走了進來。
揹著手走到楚驚鴻牀邊，仔細將人端詳了一番，而後猶豫著開口，“瞧著眉眼到是和那人有幾分相像……”
“師伯好健忘，幾個月前應該照著這副容貌，做了一張臉出來吧！”顧漠在一旁咬牙切齒說道。
鬼褚尷尬的咳了兩聲，“這個，那小女子說這張臉的主人已經死了，而且她當時毀了容貌，倘若我不給她換臉她是要尋短見的，我這不也是醫者仁心嘛！”
“縱然她說這臉的主人已經沒了，你就不會讓人去查？你這不是醫者仁心，你這是害人匪淺！”顧漠的聲音更是冷沉了幾分。
“顧漠，你怎麼跟你師伯說話的！”鬼褚顯然也不樂意了，邊說著便朝顧漠靠近，“鬼谷又不是你們天下第一莊，統共就三個人，誰去查，誰去查，啊，你告訴我誰去查……”
“總之你想辦法把懿兒的容貌復原了，這件事情我就不與你追究！”眼看著鬼褚離自己越發的近，顧漠趕忙後退兩步躲開他。
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這不行，倘若天底下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豈不是亂套了？”鬼褚卻是出人意料的，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縱然他有法子給楚驚鴻回覆容貌，可這張臉皮本就是絕世無雙的容貌，有一張就已經很難得了，倘若兩張臉同時出現，豈不亂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