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聽得雲裡霧裡的,還是將書還給了緋嵐,“那位政宗殿下走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彼D了頓,繼而重複了剛纔的問題。“緋嵐姑娘,你到底是何人?爲何會知道這法令之名?”
“我——”緋嵐繼續剛纔的扯謊,“我小的時候也是在大明長大的——呃,聽大人說過一些——嗯就這樣?!?
“那敢問緋嵐姑娘,祖籍在何?”阿初依舊不依不饒的追問道。“緋嵐姑娘既然能在這樣一位殿下麾下做家臣爲武將,那麼又是從哪裡學的功夫?”他微微皺了眉,“能教武功的,莫過於兵家或隱士。若姑娘是是隱士之徒,那爲何會流落東瀛夷地?如是兵家之女——莫不成也是——獲罪之人?”緋嵐這身世,還真是沒辦法再說了。難道……難道要告訴他,你面前的這個女孩子云緋嵐,是從400多年以後穿越而來的?擱誰身上都不可能信了的吧?見緋嵐不答,阿初卻皺了皺眉,“難不成,姑娘是派來做——”
“這你倒是猜錯了,”緋嵐嘆氣道,“我就算是來做細作,也得來個厲害的人物身邊不是?我要是細作,我早就貓在豐臣秀吉身邊了,還在奧羽這破地方混個什麼勁兒?說白了,我是個局外人,我是漢人,可我不算是大明人。至於我爲什麼會在這裡,我自己也不清楚。總之,我回不去了?!?
“你不想回去嗎?”
“阿初你不明白。”少女低下頭,緩緩地搖了搖,“不是我自己想不想回去,而是我還能不能回得去?!彼刂氐膰@了一口氣,“阿初,你回了國再怎麼不濟,總還有些親人朋友吧?可我不管是在大明還是在這東瀛,都是一樣只有我孤身一人。我想回去,可是我怕是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而面前的貴公子見了,也只能對她說句抱歉。“對不起——”
“哎?你不會以爲我要哭吧?”緋嵐倒是先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個行爲可能不太適合我?!闭f著,大喇喇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我算是沒有說我的身世,那公平起見,我就不問你爲什麼會對一條鞭法這麼熟悉了。不過說起來——你不會真的和內閣首輔張居正張大人有那麼一點淵源吧?”
“呃——”他語塞,但很快彎脣一笑掩了尷尬,還未等回答,倒是聽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半叴笕?,在下安部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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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節晚秋,夜深之時已然寒露爲霜。兩更已經敲過,路上早已沒了行人,月色朦朧,只有一匹駿馬飛奔而來。勒住了馬,晚風吹起了他身上的羽織,也吹拂著他的長髮。燈影裡,那雙丹鳳眼柔如月光,明似星痕。他翻身下馬,而守衛早已上前一步,俯身一禮道:“三成大人,這麼晚登門,莫非是有什麼要事?在下馬上去通報關白殿下?”
“不——不沒什麼?!比哨s忙攔下他,“我……我只是和秀次有些私事要說,不是商討公事?!彼D了頓,轉而問道:“秀次大人睡下了嗎?”
那侍從又是俯身行禮,隨即將三成讓進大門。
秀次屋中還亮著,月明星稀,燈火搖曳,橘紅的光順著著窗流進秋夜。侍從在門口跪拜道:“秀次殿下,三成大人來見。”得了應允,那侍從方纔開了門,待到三成進屋,方纔關門退下。
“真是少見啊三成,你這個時間竟然沒有窩在家裡處理*?”秀次將手臂支在案上,托腮淺笑,還不忘揶揄好友幾句,“竟然還有閒心來拜訪我?哎呀真是奇聞啊奇聞。”
三成倒也不惱,只是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有事想要找你商量。”
“什麼事?”秀次一聽,來了些精神,隨即坐正了身體,“我猜猜看——”他那英氣的杏仁眼在燈火中泛著柔和的亮色,他佯裝思考,卻在三成開口前打斷道:“如果說有什麼私事能讓你如此慌神,那只有——緋嵐對吧?”
三成聽面前之人一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承認了下來。“對,就是關於雲子的事情?!?
“怎麼,出什麼事了?”秀次見他一臉嚴肅,趕忙追問道。
“我若是知道她出了什麼事就好了。”三成皺眉,“已經快兩個月了,音訊全無——我不知道她是不是——”
“你沒派人打探麼?”座上的青年一聽,也不由得微微蹩了眉腳,“收到的消息如何?”
卻見三成聽聞,更是搖搖頭,嘆出一口氣,“所以說是‘音訊全無’。這一陣我一直在忙北條的事情,雖然信也按照你說的三天一封,可是一封回信都沒有,秀次你不覺得奇怪麼?按照雲子的性格,就算不收一封回一封,頂多要十天一封吧?可是——”
“你這麼說也對,”秀次接過話茬,“按你說的,她是這一陣開始沒有回信的——應該不是因爲當時你沒有回她信讓她不高興了才故意捉弄你讓你擔心的吧?”見三成的摸樣,他倒是釋然的笑笑:“不過若是這樣的話,我看她的目的倒是已經達到了?!币娝诡^不語,秀次也無奈道:“三成,你來我這裡到底想跟我商量什麼,我倒是想得到了。”
“秀次,她受傷的時候,我本來就應該去看她的,可是被公務絆住了脫不開身——但現在也是一樣,北條家的事情絲毫沒有起色,可雲子——”他停住了,頓了頓,繼而道:“我有點擔心她。”
“你要是早這麼誠懇就好了。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丟開公務去找她?”他頗有些玩笑地說著,見三成又皺了眉,方纔笑道:“我開個玩笑而已,我懂你的意思,我倒是可以幫你,父親大人那邊雖然倚重你,可是請幾天假總算是人之常情,這點恩澤都不給可就太不夠意思了。”他說的話依舊帶著些穿越者的輕浮,也不知道對方究竟聽不聽得懂?!安贿^啊三成,我幫你之前,得先要你一句話。”
“什麼?”
“你真的很在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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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阿梅,快請進?!蹦侨陶哌M了屋,緋嵐方纔問道:“出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只是在下本來想來找夕子,但似乎她不在這裡?”阿梅俯首答道。
“不——她應該在的呀?!本p嵐也略一猶豫,“要不這樣吧,阿梅你有什麼事,等夕子回來了我替你轉達給她,這樣可好?”
“……雲大人,我也不瞞您,事情是這樣的。”阿梅擡起了頭,望著面前的少女,“雖然以前出現了那麼多不愉快,但是夕子的忍術很高超,就這麼被埋沒了未免太可惜。所以我想讓夕子迴歸紅脛巾?!?
“她不同意?”
阿梅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無奈的答道:“她說讓她好好考慮吧,然後——然後我就找不著她了?!?
緋嵐一聽,不小心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考慮考慮得人都沒了,這分明是不想做嘛!但她也沒敢直說,只是點頭答道:“嗯,你放心吧,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勸勸她?!?
“那就麻煩雲大人了。”說著,阿梅又是一禮,“那在下告退。”說罷,回身便消失了。而等到夕子逃難逃回了家,緋嵐問起紅脛巾的事情,又是如同她所想,吊眼輕蔑的甩了個白眼,一聲冷哼,這就姑且算是回答了。
也對,就算自己不在乎啥,估摸著那夕子還有心裡陰影呢!畢竟這是她要選擇的工作,家長包辦怎麼也不太好——不,緋嵐應該不算是夕子的家長罷?
其實說白了,要說操心,除了加藤之外,家裡這倆人都挺讓緋嵐操心的。夕子姑且不說,就說這阿初吧,雖然算不上是生活能力九級殘障那麼誇張,但好歹也有七級半,而且沒事就一副憂國憂民的文人騷客臉孔,緋嵐這麼一看,寫出來的詩無外乎憂懷思鄉之流,讓他默寫一些詩詞歌賦,好嘛,結果拿來一看全都是什麼“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啦,“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啦,什麼“月是故鄉明”啦,“遍插茱萸少一人”啦,“斷腸人在天涯”啦……諸如此類。尼瑪喲!知道的明白他寫古詩,不知道的以爲他在寫遺書呢!
我說阿初你就那麼想家?
緋嵐爲了這熊孩子可真算是操碎了心了,就差成天看著他防止他自殺了!但她總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既然想家,那就是因爲在這邊沒有家——成家立業,現在立業立得差不多了,該成家了!緋嵐一琢磨,覺得這事靠譜。在日本給他找個小媳婦兒,再生倆娃兒,齊活了!這還怕什麼自殺嘛!有了老婆孩子誰還能成天琢磨自殺嘛!
打定了主意,緋嵐就開始偷偷摸摸的進行了一番地毯式排查,明走暗訪,好不容易整理出了一本花名冊,詳細的說明了這米澤城有哪些待嫁的小姑娘,誰的長相如何如何,性格如何如何,夠不夠賢惠——其實我想說日本那個時候的女孩子很少有不賢惠的吧。